太後·怒(一)

  惜塵走到她麵前,修長的指輕撫她略帶一點溫度的臉頰,溫和的說:“那你想要朕怎麽做呢?”


  沈婠放下激動的心情,緩緩道:“我們小時候,父親曾為我們批過命,請的是一位非常有名的道長。”


  “哦?”他大約有些奇怪,宰相那樣的人,也會相信這個。


  沈婠繼續說:“那道士算的很準,哼!說去年沈家會有大難,盛極而衰。”她定了定神,父親當年並未和她多說什麽,隻說了二哥和她的命,隻因他們兩個,是逆劫而生,愈劫愈盛的人。


  “道士說,我二哥隻有在戰場上,才能安生立命。”原話不是這個,據父親說,一旦二哥上了戰場就會馳騁無疆,名揚天下!


  惜塵微微一笑,道:“他到與旁人反的,旁人在戰場上就怕丟了命。那你呢,婠婠?”


  沈婠搖了搖頭:“父親沒有告訴我,隻說我的命貴不可言。”她依舊記得父親那時看著自己的目光,是怎樣的憧憬。同時她也知道,既然說了不該說的話,那道士恐怕早已被父親殺了。


  腰間驀然一緊,已被他穩穩圈入懷中,男子溫熱氣息迫近耳鬢,他低語:“隨侍君王左右,的確貴不可言。”


  沈婠閉了眼,任他在自己頸間廝磨,她柔軟的倚在他結識的胸膛上,感覺他的溫暖,他在她頸上輕輕的噬吻,一路吻到她的胸膛,她仰起頭,圈住他的腰,心頭酥軟,仿佛要化成水。


  眼前迷蒙,光暈越來越模糊,她後退幾步,卻被他一下子抵到屏風上,捧住她的唇瘋狂的吮吻,齒間流出細碎的低語:“你要什麽,朕都給你……”


  她閉上眼,墮入黑暗,衣衫淩亂,她就要在他的溫暖裏淪陷。可是黑暗裏,卻出現另一個人的影子,是惜朝!

  “不……”她終於用盡全力推開他,靠在屏風上簌簌發抖。


  惜塵深深看著她,許久才轉身對外麵道:“安德海,傳旨,令沈瀾即日起赴西陲,投入裴老將軍麾下效力,將功折罪!”


  沈婠沒有機會與沈瀾道別,但她知道哥哥此去必定會有一番成就,雖然她舍不得,但她更不忍心看見哥哥被囚禁。不管怎樣,現在的離別,隻是為了將來更長久的相聚。


  隻是貞茵公主不解其意,隻以為是惜塵故意為之,等惜塵退朝之後,徑直衝進上陽宮內,衝著惜塵怒罵:“四哥,我們好歹是同胞所生的兄妹,身上流淌著的是先帝和母後共同的血液。可是你為何就不肯放我一條生路?沙場無眼,若是駙馬有個三長兩短,我必自刎與你麵前!”


  沈婠在一旁奉茶,愣愣的聽完,看了看惜塵,又對著貞茵欲言又止。卻被惜塵製止,他淡淡道:“朕自從當了皇帝,但求造福於民,你們都是我的至親,自然會活的更好。可是偏偏,總有人要在朕麵前自刎,這是何意?”


  貞茵愣住,沈婠亦是無語,那日他要對自己用強,她仿佛也是說過這話的。


  得不到惜塵的答複,貞茵發了一通火之後走了。沈婠躊躇道:“我去和二嫂解釋一下。”


  惜塵卻道:“不必,她恨極了我,你的解釋她未必就信,何況若是讓她遷怒於你,更加不妙。”


  沈婠聽他說話完全是為自己考慮,不由得心生感激,但一想到沈家滿門慘死,仇恨將心底一絲溫暖化去,化成一縷堅冰。


  沈瀾上了戰場,貞茵就搬回宮中來住,恰巧那日上元燈節,白天宮裏正忙,她特意來瞧沈婠。


  問了幾句可還習慣的話,便無言,隻能拉著沈婠的手默默垂淚。


  沈婠笑了笑,輕柔的說道:“還未恭喜二嫂,皇上封你做平陽長公主了。”


  貞茵臉色一暗,冷哼道:“什麽長公主的虛銜,我才不稀罕!”怕沈婠尷尬,又懊惱的說:“阿婠,難得你還認我這個二嫂。”


  沈婠道:“為何不認呢?你永遠都是我的二嫂,是二哥的妻子。”


  貞茵握住她的手,無語凝噎。


  沈婠又道:“二哥的事,你也不必憂心,他在戰場上,好過他被囚禁著。”


  貞茵歎了一歎,亦道:“我也想明白了,與其讓他被拘禁著鬱鬱寡歡,不如讓他做些喜歡的事。阿婠,你還記得,那年我選擇你二哥,是因了什麽嗎?”


  沈婠略想,問道:“可是因了一句話?”


  貞茵點頭道:“是,那年去狩獵,要進密林深處,你不放心你二哥,勸他別去,可他當時說,‘遇獸則走,還叫狩獵嗎?’我當時便覺得,他是個有擔當的男子,如今看來,我的確沒選錯人。”


  沈婠怔了片刻,隻道:“放心,二哥會平安的。”


  太後著人來找貞茵,她便去了,沈婠思緒煩亂,隻好回房休息。


  到了晚上,太後在壽安宮設宴,沈婠不必前往,隻能獨自一人呆呆的沿著宮牆行走。


  有老宮人一盞一盞的點燈,她默默跟著,覺得那燭火雖然很近,卻毫無溫暖。


  不知不覺走到後花園裏,這裏的宮燈更多,更漂亮,花樣百出,很多無事的宮女太監都在這兒看燈。


  人越多,沈婠越覺得寂寞。


  幹脆悄悄走到湖邊,看有人放河燈。


  沒想到皇宮的夜晚也會這麽熱鬧,以往……以往都是和哥哥到東市去玩,那時候的人才多呢!有一年,皇子們也偷偷溜出宮來,一直貪玩到宮門落鎖,宮裏的人發了瘋似的找,連皇上都驚動了,而他隻是說了句:“不必找了,必定在相府。”派人去看,三位皇子果然都在。


  河燈越飄越遠,她的四周也越來越寂靜。


  直到身後有人叫她,她回過頭,看到一身銀甲的夏文澤。


  這也是個寂寞的人呢!


  他的表情有點驚訝,低聲問:“沈小姐,你怎麽哭了?”


  是哭了嗎?她抬手摸上麵頰,濕的,真的哭了。


  他沉吟了半晌,說道:“這裏風大,小姐還是早些回去吧!”


  他好像不會說別的似的,沈婠淡淡一笑,有些苦澀:“我一會兒就走,將軍今日當值,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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