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前尚儀(一)

  夏文澤知道自己不方便插手,隻好跟著沈婠回相府,接著便看到駙馬率領一隊飛龍衛出去,想必是去營救那三位皇子了。


  沈婠坐在門檻上哀聲歎氣:“完了完了,這下說不定又得挨上一頓鞭子!”


  夏文澤看她雙手托腮,少年老成的模樣,甚覺得可愛,唇角微微上揚,望著她定定出神。


  “你還在這兒呢,對了,我還沒謝你呢!”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唉,行了,你快走吧,我大哥肯定會送他們回宮的,待會兒我爹回來,我又得被揍了,我可不想你聽到我鬼哭狼嚎的聲音,快走吧!”


  夏文澤隱隱有些擔心,問道:“宰相大人不會真的打你吧?”都說宰相大人十分寵愛這個小女兒,怎麽聽她的語氣,似乎不是那麽回事呢?

  “這就不是你該管的啦!我進去先上點藥,免得待會兒抽起來要我的命。”她走進府門,夏文澤隻能呆呆的看了一會她的背影。


  他看了一會兒也走了,可是一整天他都心緒不寧,擔心宰相真的會打她。


  到了晚上,他實在忍不住,竟偷偷的越過相府後牆,卻不知哪座院落是她住的地方。摸索了很久才找到她住的北苑,她還沒有睡。


  一個人站在院子裏,看天上的星星,萬籟俱寂,愈發顯得她形影相吊。


  孤寂的樣子。


  不過好像並未受傷,這樣他就放心了。


  正準備離去,卻聽到她說話:“喂,出來吧!”


  他一驚,她卻笑了:“能躲得過相府的守衛,你的輕功還算厲害嘛!不過可惜啊,我的鼻子很靈,聞到了這裏不該有的味道。是你嗎,夏文澤?”


  他吃驚不小,隻好現身。


  沈婠嘻嘻的笑著,說:“怎麽?不放心我嗎?是不是白天驚鴻一瞥對我一見傾心,所以情不自禁心向往之啦?”


  她已換回了女裝,梳著辮子,更加的可愛純真。


  他的臉微微的紅了,這女孩子說話好大膽,不知是否真的天真無邪。


  沈婠在他麵前轉了一圈,說道:“你是不是擔心我被我爹打呀?放心,我大哥幫我瞞住了,我沒事。”


  夏文澤被她猜中心事,有些不安,局促道:“那麽,在下就先走了。”


  她笑著點頭:“再見,下次進來的時候記得別翻牆了,走正門。我可不敢保證你每次都能逃得過三百弓弩手。”


  相府裏竟有三百弓弩手,夏文澤一愣,衝她點點頭,小心翼翼的再次翻牆走了。


  過了沒多久他又見到她,是幾天之後的夜裏,他換班回家,看到她仍瘋狂的跑路,好像有鬼在追她。


  依舊撞到他的懷裏,低頭就看到她氣惱的神色,但隨即臉上卻放出光芒,高興的說:“夏文澤,夏文澤,遇見你真是太好了,後麵有混蛋追我……”


  他失笑,道:“怎麽每次遇到你,你都是在逃跑呢?”


  她驚慌的說:“這次不是小混混,是大山賊啊!”


  身後跟著的有二三十人,個個蒙麵帶刀,凶神惡煞的樣子。


  夏文澤總算知道不好,心想這丫頭怎麽會惹上這幫人?來不及細想,那幫人已經圍攻了上來。


  他一手拉著沈婠,一手對敵,久了就有些吃力。


  但奇怪的是,那幫人似乎並不想傷害沈婠,有幾次刀快落到沈婠頭上,他們都及時收手了,這真的是一群山賊嗎?


  沈婠似乎也看出了這一點,夏文澤抵擋不住的時候,她就堂而皇之的擋到他的麵前,那群“山賊”見勢連忙收手。


  趁他們,沈婠拉著夏文澤就準備跑,剛跑沒幾步就看到燈火通明的一隊騎兵。


  是駙馬的飛龍衛!

  “放箭!一個不留!”駙馬一聲令下,萬箭齊發。


  雕羽箭落在身後,沈婠隻聽到連片的哀號。


  再轉身時,那群山賊全死了。


  夏文澤連忙捂住她的眼睛,輕柔的說:“別看。”


  他以為自己害怕血腥和死人嗎?

  透過他的指縫,沈婠依舊看到了那些屍體,還有屍體上的血。


  她喟歎一聲:“可惜,沒有一個活口。”


  夏文澤怔了怔,聰明如她,也看出了端倪。


  駙馬吩咐飛龍衛處理屍體,然後下馬疾步走到他們身邊,一把抱住沈婠,半欣喜半嗔怪的說道:“快把大哥嚇死了,看你以後還敢淘氣一個人亂跑!這回幸虧有這位壯士相救,敢問這位壯士高姓大名?”


  沈婠打了個嗬欠,說:“哪裏是他救我,隻是我逃出來的時候恰巧碰到而已,大哥,是你妹妹我聰明機智,可不關他什麽事。”


  駙馬摸了摸她的發絲,對夏文澤做出一個抱歉的笑臉。


  夏文澤心知肚明,若沈婠不這麽說,他不敢保證駙馬會不會像對待那幾十個山賊一樣對待他。


  沈婠一下子離開他大哥的懷抱,轉身撲進夏文澤懷裏,雙手勾著他的脖子,嘴巴湊近他的耳朵。


  夏文澤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呆在那裏,條件反射似的抱住她。


  她在他耳邊低語:“對這件事你最好什麽都別說,不然,下一個被滅口的可就是你了。”


  小聲的說完這些,她又笑嘻嘻的說:“改天咱們再一起玩兒。”


  她放開他,他隻覺得有個地方癢癢的。


  看著她牽著駙馬的手離開,依稀聽到他們的對話。


  “大哥,那些山賊有沒有問你們要贖金啊?”


  駙馬一愣,隨即道:“當然有啊,他們綁架你不就是為了錢嘛!”


  “那他們要了多少呢?”


  “恩……一萬兩吧。”


  “什麽!我才值一萬兩啊!”


  “是黃金!”


  “黃金那也太少了!”


  駙馬哭笑不得:“那你說你值多少?”


  “最起碼十萬兩黃金嘛!”


  駙馬隻剩下苦笑了。


  她走出不遠,仍不忘回頭向夏文澤揮揮手,甜甜的衝他笑了笑。


  雖然是夜晚,但他覺得那笑異常溫暖,好像開在田野的芬芳的小花,無名的快樂在心底綻放,慢慢開成了一朵傾城絕色的奇葩。


  後來,他在宰相的保薦下,成了羽林郎,再後來,成了羽林中郎將,金吾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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