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我呸!以愛為名(番外)
在那天看到一臉驚慌失措的林享雲匆忙跑過走廊前,我從未想過人的生活能在短短一瞬間就天翻地覆。
不知道為什麽,我想攔住林享雲問一問,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可是講台上老師正口若懸河地講述著,我猶豫了。
到晚上時我才得到消息,說是林享雲的父母發生了嚴重的車禍,也就是說,林享雲的人生破碎了。
林叔叔林阿姨曾給了我父母般的溫暖,他們就像我渴望中的父母,父親溫和、母親慈愛,最關鍵的是,他們永遠能陪在林享雲身邊,從來不會錯過他成長的每一個瞬間。這一切都讓我羨慕甚至嫉妒,林享雲永遠都不知道,他有一對多好的父母。
在醫院裏、在靈堂上、在後來的每個日日夜夜裏,林享雲變得不像林享雲了。爸爸說林享雲長大了,可在我眼裏,成熟的林享雲和愛笑的林享雲似乎被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活在現實的忙碌中,一個活在遙遠的記憶裏。
奇怪,才過去一個月而已,怎麽那些往事就變得遙遠了呢連我都這麽想,那堅持放學後去醫院裏陪護昏迷的林阿姨的林享雲又是怎麽撐過那些漫長的夜晚的
原來不是林享雲被分裂成了兩個人,而是我不願把現實和回憶聯係在一起。我又怎麽能忍受漸漸冒出胡茬的林享雲不再是那個幸福的男孩那會把我想象中的幸福也一起奪走。
原來林享雲一直都知道父母的好,所以才沒有完全崩潰,而是堅持著照顧失去意識的母親。
要是、要是阿姨醒了,或是阿姨能多堅持幾年,那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林享雲能去上大學,能找份好工作,還能結婚、生子,過著平淡幸福的生活
後來每當想起那些往事我心中就會一陣鈍痛。丈夫就是醫生,他給我做過了細致的檢查,說我的心髒很好,沒有任何問題,還怪我想得太多。於是我漸漸就不去想了,直到林享雲的死訊以一種唏噓的口吻被人講述出來。我當時的麵色一定很平靜,因為我端著茶杯的手很穩,可是到了夜晚,莫名的心痛再次襲來,這次連丈夫都慌了神,匆忙將我送去了醫院。
還是沒有檢查出任何問題,可是這次我知道了疼痛的原因。
要是我多關心一下林享雲,林享雲會不會就能變回那個愛笑的少年
要是我說服父母讓他們成為林享雲的新監護人,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濫賭的堂叔將林享雲的未來毀掉,林享雲會不會也就和我一樣在大學裏開啟完全不一樣的人生
要是在那個夜總會裏我有勇氣打林享雲一巴掌,將嘴角勾起眼睛卻毫無笑意的他打醒,那林享雲是不是就不會以那種可憐的方式橫死街頭
或許是因為剛剛成為了母親,我總是忍不住去懷念那些往事,去做種種不可能實現的假設。
醫生說我是產後抑鬱,我卻知道,明明是孩子讓我懂得了對生命的敬畏。
我的病不藥而愈了,且在後來的時間裏我都在盡心陪伴著自己的孩子,很少去想這些往事,就連真正老去後也不再為此心痛。因此我猜想,是時間治愈了這一切的遺憾。
我死去了卻沒有歸於平靜,那個不知道是什麽樣的存在說我得到了一次許願的機會,因此我回顧我的一生,發現我的人生縱然有小小遺憾但也可以稱得上圓滿。突然間,我想起來了,需要實現願望機會的人不是我,而是林享雲,因此我許下迫切的願望,希望林享雲也有重來的機會。
住進我身體裏的女孩是一個善良的人,她假扮著我,像我青春期時一樣討好著我的父母,她極力阻止著林享雲父母的死亡,即便生死不可逆轉,也在盡力為林享雲打算她遠比我勇敢和堅強,從另一方麵彌補了我這些年來說不出口的遺憾。
我上輩子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注視著林享雲破碎的生活,這一輩子我還是充當著一個看客,卻由衷地為林享雲的蛻變感到欣慰。
林享雲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那個女孩走了,我回到了我的十八歲。
我在廁所的鏡子裏端詳著自己的容貌,發覺我的眼神竟然如此蒼老,但是想到可以見到年輕時的父母和鮮活的林享雲,我平靜的一顆心跳動得越發快速。
真長啊這條路,我花了一輩子推開這扇門。
林享雲正被父親慫恿著喝酒,一張臉很紅,眼神帶著朦朧的惺忪,臉上掛著傻笑。
我差點要落下淚來,於是快速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掩飾般地低頭夾菜吃。沒有人發現我的異常,幸好今天的主角不是我。
晚上,躺在那張久別了的床上,我又做了那個夢。一直以來我都會做那個夢,高考後那段時間尤其頻繁。
夢裏,我從樓梯走上來,林享雲從樓梯走下去,我們狹路相逢,短暫地對視後就會擦肩而過。
我開始感到痛苦,拚命掙紮,不要,不要就這麽讓他一個人走下去。
“你去哪”夢裏的我突然問道。此時我們正走在同一層樓梯上,麵對麵站著,又即將分離。
“我去書店買書。”愣了一會兒後林享雲答道。
“我和你一起去吧。書很重的,我也能幫你分擔一點。”
“好。”林享雲臉上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然後我轉了身,林享雲停住腳步稍微等了我一會兒,我們一起走下了樓梯。
場景突然變換了,而以前的夢在我們擦肩而過後就會停止。
“我陪你去醫院吧,我也好些天沒見過阿姨了。”
“來我家吃飯吧,我媽廚藝其實很好的。”
“你是不是好些天沒來學校上課了不要緊的,我把筆記給你,你很快就能趕上進度的。”
一句句,都是猶豫膽小的我最終沒說出的話。一個夢在恍惚中結束了,我摸了摸沁濕的眼角,和以往數個夜晚一般睜著眼直到天明,隻是在那之後我再也沒做過那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