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晴天霹靂
“怎麽?看樣子你不喜歡以舞藝做主要課業?”
對方冷眼一瞥,君梧月配合的哆嗦兩下。
“舞月隻是怕自己男兒之身不如女孩兒家適合練習舞藝。況且……十三恐怕自己的身體也不適合。”
“哦?”
虞豔娘拉長了尾音,聲音裏微微透著不悅,盯著君梧月,那眼神的意思明顯是:你今兒個要是不給我個合適的理由,老娘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
殿內的氣氛一下壓抑下來,君梧月覺得額頭又冒冷汗了。這時虞豔娘旁邊的一名侍女上前輕聲說了幾句。虞豔娘了然地點了點頭。
那侍女隻是簡單幾句就將剛剛在花園裏的事情說了個清楚,君梧月朝她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樣貌並不是很出眾的女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氣質沉靜,吐息平穩悠長,顯然武功不錯,似乎是虞豔娘身邊的親信。這水月宮裏的消息還真是傳得飛快。
“你服了眠春?”
“是。”
“這下可是麻煩了……”虞豔娘似是自語,這不由讓君梧月心內更是不安。那眠春到底是什麽藥?聽她這口氣,看來絕對不會是什麽好藥了。
君梧月躊躇了一下,開口問道:“十三是第一次聽說此藥,不知道服用之後會有什麽症狀,要注意哪些事情。若是虞總管對此藥熟悉,還望不吝為舞月解惑?”
虞豔娘臉上倒是沒有不鬱,開口解釋道:“眠春是左使的獨家秘藥,具有抑製身體生長的作用。左使大人之所以一直保持孩童身形,就是因為長時間服食眠春之故。據說眠春是左使大人為了配合她們的獨門武功而煉製的,為了練功就必須保持幼童體質。對於左使大人而言,這眠春是再好不過的東西,隻是對於普通人,那可就是穿腸毒藥了。”
說到此,虞豔娘朝君梧月看了一眼,見她沒什麽反應,又接著說:“之前也有左使將眠春賜給自己的侍童服用的。花骨大人之前的那個侍童你見過吧?”
花園裏麵死去的那個孩子?想到之前花園裏那個孩子的死狀,君梧月的身體不由打了個冷戰。
虞豔娘嘴邊露出一抹淡淡的諷笑,接著道:“左使說是憐惜自己的侍童,賜他們聖藥永葆青春容顏。”虞豔娘鼻端傳出一聲輕嗤,臉上的諷意更濃,“實際上隻不過是自己沒辦法長大,也見不得自己身邊的人可以生長發育吧。”
在虞豔娘眼中似乎閃過一絲恨意,君梧月暗暗猜測,這人很有可能與鏡花左使有過節。居然敢說出這種話,虞豔娘還真是膽大。就不怕傳到老妖怪的耳朵裏?她是憑借什麽才能如此有恃無恐?可見此人背後的人實力很強,連水月宮的左使都不怕的人,水月宮有幾人?
“花骨大人的侍童服藥距今已過了五年。恐怕今天正好是藥效發作之期,所以花骨大人才會對他下手的吧。”
五年。也就是說毒發的期限是五年?
虞豔娘的話像是晴天霹靂般在君梧月耳邊炸響。原來自己活著的日子已經可以倒數了。
君梧月突然覺得脖頸間吹過涼颼颼的冷氣,像是被蛇貼著爬過似的,身上立馬起來一層雞皮小粒子。隻聽對方用陰惻惻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那服用眠春之人的血,聽說可是大補的哦~”不知何時虞豔娘已經來到她身後,正俯身貼著她的耳朵吹著冷風。君梧月僵立當場,虞豔娘笑的開懷,水袖微揚,起身回了坐榻上。
“我對眠春的了解也就隻有這些。雖然你是花骨大人看上的人,但是既然是緋月公子送來的人,花骨大人也不一定會再要你了,你就安心的好好在邀月閣裏麵訓練吧。也許這眠春是有解藥的呢?”
虞豔娘最後嘴角那抹笑,分明帶著些看戲的味道,還有幾分警告。即使她不暗示,君梧月也不敢反抗。為了自己的目的,她也不會反抗。
君梧月很快平靜下來。五年,很不錯了。若是自己現在稍微有一點反抗的意圖,恐怕五個時辰都活不了。倒是自己的事情要加快腳步了,不然還沒完成就掛掉了,自己到了地府肯定也不會瞑目的。
最終君梧月的主修課業還是被確定為舞藝。據說現在有些國家貴族間正流行南風,就喜歡像她這個年紀的小倌。君梧月覺得真是諷刺,自己又是不會長大的身體,還真是再適合不過了。之後她的位置怕就是某個國家的青樓楚館了。
見過虞豔娘,君梧月就被人領著去拜見自己的教習了。
“喂!夙夜!你給我說清楚,你今天怎麽又換人了?這個小鬼是幹嘛的?難道你換口味了?開始喜歡小鬼頭了?!”
剛走到白雀苑門口,就遠遠的聽到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
幫君梧月帶路的侍女聽到聲音忙低頭退到路邊,君梧月也跟著退避。
前麵路口果然拐過來三個人。
為首的是一名女子,一身水紅色滾邊的黑色勁裝,簡單的發式,手持寶劍,步履穩健。柳眉鳳目,紅唇皓齒,樣貌很美,眉宇間卻透著一股不輸於男子的英氣,讓人一眼看過去就不由讚歎:好一個巾幗英雄。
在那女子身邊正有一男子在忽左忽右,不停的圍著那女子跳來跳去,正是那聲音的製造者。
“夙夜,難道你又有新歡了?不要啊!為什麽你都不要我?難道小爺我還比不上這乳臭未幹的小毛頭?!真是太打擊人了!”
噗——原來是爭寵吃醋呢。
看著那男子劍眉星目,膽鼻朱唇,很有型的陽光美男,怎麽就一副怨婦模樣呢?不得不佩服那女子的過人魅力了。
君梧月又順著那“怨婦”怨恨的目光,看向他吃醋的對象。那個高挑纖瘦的少年,怎麽……怎麽、怎麽是十七?!
君梧月瞠大了眼睛看,果然沒錯,那長的跟竹竿似的身高,還有總是皺著可以夾死蒼蠅的眉頭的人,不是十七那廝還有誰!
突然的相遇,讓君梧月欣喜萬分。一顆心高興地像歡樂的小兔子亂跳。雖然不過隻是一天沒有見而已,卻讓君梧月覺得恍若已經過了一世紀般。在這分別的短短的一天裏,所有的擔心和不安,在看到他安好時,全都落了地放了心。
君梧月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對誰有這麽深的思念過,原來十七的陪伴早已經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習慣。即使是不說話,沒有任何動作,僅僅隻是他陪在她身邊,她就很安心了。
這些年來,君梧月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獨自一個人,不去跟任何人有牽連羈絆,卻不知不覺中已經和十七牽絆這麽深。十七就像是另一個自己一樣,讓她可以不用擔心有任何危險,是可以放下所有戒備安心休息的港灣。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而十七這些年來,早已經成了她不可缺少的家人。
夙夜看了一眼站在路邊的倆人,瞪了一眼圍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的玄鳥。
“身為一閣之主你就這麽閑?有功夫關心我的事情不如多去訓練幾個部下。”
那本來抱怨個不停的“怨婦”極其哀怨又不甘心的看著女子,識相的閉上了嘴。
女子清冷的聲音和那頗具壓力的一瞥,也讓君梧月瞬間回神。本來滿腔重逢的喜悅也瞬間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
三人從君梧月身邊走過去,漸漸又隱沒在前方的假山樹蔭中。
十七他,一直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她一眼。
他是在恨她了麽?恨她什麽都不告訴他,恨她……拋棄了他……
她剛剛多想上前去撲到他的背上,耍賴的要他跟以前一樣背著她。多想拽著他的袖子告訴他,自己有多害怕,告訴他她中了老妖怪的毒,已經命不久矣。想看他緊張的神情,又害怕他太過擔心。想告訴他,原來自己以前都沒發現,原來十七早就在自己心裏生根發芽,變成了一棵大樹,在自己心裏長的跟他竹竿似的身高一樣高,讓他想無視都不行了。可是,十七的眼裏已經看不到她了……
“公子?”
“啊?”聽見身邊有人叫自己,君梧月回神看向對方。
“我們走吧,先生還在等著。”
“哦。”
君梧月又惆悵的回頭看了一眼,歎了口氣轉身跟著領路的侍女朝白雀苑走去。
甫一進白雀苑,便遠遠的看到水榭裏坐著二十幾位白衣少年。少年們席地而坐,身前的矮幾上放著香爐和古琴。雕梁畫棟的水榭裏花團錦簇,簾幕低垂,白色輕紗飄動,再加上那悠揚的琴聲,宛若仙閣寶島。細看之下,澄玉和真雩都在裏麵。
君梧月看到澄玉和真雩朝她這邊轉過臉來,忙伸手朝他們揮了揮。真雩紅了臉,澄玉則是直接麵無表情的轉過臉去。
嘁!拽什麽拽,還不是連打雷都害怕的小鬼一個!
君梧月不爽的朝澄玉做了個鬼臉。
澄玉認真的看著先生的指法演示,似乎沒有看到君梧月的幼稚行為。倒是真雩,看著君梧月遠去,又神色複雜的看了看澄玉。本來澄澈明亮的大眼中,竟露出些嫉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