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平凡如一粒沙
但是還沒等她說完,金鈴就怒望著我這幾位婦女,厲聲質問道:“誰家的狗這麽不文明?”
幾個婦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指畫著,仍然是哈哈大笑。
我看金鈴竟然想要上前理論,趕快拉住她的胳膊,自嘲地笑道:“算了算了,是我自己不小心!”確切地說,踩到‘地雷’的感覺讓我又覺得可笑又覺得尷尬,我嚐試著以一種和煦的態度麵對這件黴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裏像是突然間堵了一塊心事似的,我甚至在心裏暗想:難道我最近真的要倒黴不成?抑或是象征著我要走什麽狗屎運?
但是金鈴沒有絲毫讓步的樣子,她像是吃了槍藥,脾氣變得相當火爆,她再提高音量道:“誰家的狗幹的好事,有沒有本事承認?”
這次倒是管用,其中的一位婦女率先向前走了一步,一邊撫弄著懷中的小狗腦袋,一邊理直氣壯地道:“我家的歡歡幹的,怎麽了?狗是狗人是人,如果狗也有象你這樣的智商,他肯定不會在公園裏隨地大小便,你瞎嚷嚷什麽?”
幾個養狗女性紛紛站在了這位女性勇士的立場上,紛紛為自己的愛狗辯解,並一致認為踩到地雷是我走路不小心的責任,跟她的愛犬沒關係。
我覺得自己挺丟人的,因此不想讓金鈴繼續糾纏,但是金鈴說什麽也要為我討回公道,跟這些女人發生了激烈的口角,互不相讓。
我突然覺得金鈴怎麽一下子變成了潑婦?難道她是因為我不同意和她合作的事情,心裏鬱悶,所以才指桑罵槐地將怒氣發泄給了別人?
我不斷地勸著金鈴,金鈴不予理會,仍然無休止地與這些溜狗女人理論起來,不由得戰火升溫,越燃越旺。
我無奈地苦笑著,一邊兒勸勸狗方,一邊勸勸人方,倒是實在不想將這場戰火繼續下去,而是想止住苗頭。
正所謂一口難敵眾口,金鈴肯定不是這些整天閑著沒事兒幹借養狗來消遣時光的婦人們,她們大都經曆過了正規的舌戰磨礪,個個都是罵架的高手,場麵一時難以控製起來。
無奈之下,我幹脆強拉著金鈴離開了現場!
金鈴一邊掙紮著一邊回頭罵道:“你們這些人就是破壞環境的最魁禍首!沒素質的,就別在北京呆著,跑下邊農村去,沒人管你們……一群狗奴……”
待將金鈴拉扯出了現場,我忍不住問金鈴道:“你今天怎麽了,發這麽大火幹什麽?”
金鈴笑著籲了一口氣,道:“沒怎麽,就是火大,想跟別人較量較量!”
我汗顏地問道:“你怎麽會到這裏來了?”
金鈴眼睛一陣閃爍,臉上綻放出一絲無奈,隨後她突然之間又變得平靜起來,悄然地坐在旁邊的竹椅上,順勢拍了拍身邊的空位,道:“坐下吧,坐下來聊聊。”
我倒是也沒有拒絕,坐下後,我重新問金鈴道:“你來公園是散心的?”
金鈴拿一根手指撫著嘴唇中間,道:“等你啊!剛才我一直在猶豫,該不該下去找你!”
我疑惑地問道:“找我幹什麽?”
金鈴道:“不幹什麽,就隨便聊聊唄!”
但是金鈴馬上象是想起了什麽,掏出手機來接著道:“我先打個電話!”
我點了點頭,幹脆再叼起一支煙。
我總覺得金鈴今天有些古怪,而且不是一般的古怪。
她究竟怎麽了?
金鈴掏出了手機,不知道是撥通了誰的電話後,金鈴皺著眉頭道:“是錢處長嗎,你的公園怎麽回事兒,沒人管了是不是?這麽多人在公園裏溜狗,公園裏全是狗糞狗尿!一點兒責任心都沒有……”金鈴劈裏啪拉地將對方好一陣批判,然後才憤憤地掛斷了電話。
很顯然,她是給公園的管理處打了電話。
由此可見,金鈴的交際圈兒的確夠廣泛的。
掛斷電話之後,金鈴轉而擠出一副溫和的笑臉,望著我說道:“瞧著吧,一會兒會有人過來處理,那幾個溜狗的婦女會受到懲罰的!”
我滿懷置疑地道:“我不信。公園的管理人員要是想管早就管了,還用等到現在?”
金鈴自信地道:“金鈴出馬,一個頂仨。那個管理公園的頭頭我認識,他不敢不聽我的!”
我倒是納了悶兒了,心想你以為你金鈴是誰啊,又不是政府管理階層,你說的話就那麽好使?但是轉而再想一想金氏集團的實力,倒也莫名地平添了幾分信任。
金鈴朝座位上倚了倚,輕籲了一口氣,此時天已經漸黑了下來,公園裏的燈光顯得越來越耀眼,嘻戲聲、歡笑聲、狗鳴聲,便是整個公園裏的主旋律。公園裏的植物幾乎都褪去了往日的鮮豔,落葉紛飛,帶著一陣強烈的涼意,漸漸在空氣中升華。燈光之下,稀稀散散的人走的很緩很慢,象是在領略公園中的悠閑情致。我望著身邊的金鈴,想讀懂她重重的心事,可惜我不懂讀心術,隻是在她的臉上強擠出的笑容中看出了幾分愁緒,那種愁緒並沒有掩飾金鈴的美麗,反而是為她平添了幾分真實感。我甚至能發現金鈴脖子上的一顆小痣,在她光潔細膩的肌膚上畫龍點睛,但並沒有影響她的膚色。正所謂暇不掩玉,有些時候,一點點暇疵不僅不會掩飾住事物的華麗,反而會平添幾分親切感。金鈴亦是如此,脖頸上的那顆小痣,正印證著‘碧玉有暇’的萬物規則。
她仍然是胸前掛了一串金光閃閃的飾物,我不知道那應該稱為什麽,反正不是項鏈兒。她雙手合一抱在腹前,繃緊了嘴唇,轉而不再說溜狗婦女一事,而是突然望向我,道:“你也經常上來散步嗎?”
我趕快收住望她的視線,點了點頭道:“嗯。一般情況下,飯後都會過來。散散心挺好。”
金鈴輕輕地咬了咬嘴唇,微微地揚起頭仰望著對麵的一杆園燈,那園燈的光芒在金鈴的眼睛裏形成了一個明亮的折射光點兒,顯得格外有神。金鈴又道:“知道你給我的印象是什麽嗎?”
我不知道金鈴為什麽會突然問這些,因此隻是淡淡一笑,試探地揣測道:“失望?”
金鈴搖了搖頭,道:“是意外!在一定程度上說,這種意外甚至改變了我!”
我更是不明其意,嗬嗬笑道:“金總言重了!我區區一個小保安,能改變得了你堂堂的董事長,金氏集團的掌舵人?”
金鈴道:“在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場合下,不要叫我金總好嗎?我現在早就形成了一種慣性,隻要一聽到有人叫我金總,我就覺得心理壓力很大,我希望你能叫我金鈴,或者……鈴鈴。那樣的話我聽了會輕鬆一些,也不會覺得自己還在工作,還在處理著集團裏的什麽棘手的事情。”
我道:“那是你工作太累了!你的確應該好好休息休息了!或者,你可以換個思路,既能管好金氏,又能讓自己不至於太勞累。”
金鈴苦笑道:“那可能嗎?也許我天生就是勞碌的命吧,唉,父親現在成了植物人兒,母親又不擅長管理經營,所有的擔子都壓在了我的身上!”金鈴一邊說著,一邊還無意地瞟了一眼自己那瘦弱的雙肩,象是有多重的石頭壓在上麵一樣沉重,她輕輕地一抖動肩膀,象是要抖掉那些壓肩的責任似的。
我很同情她,但是卻無能為力。我隻能以一個朋友的名義,安慰她勸解她道:“會好的!等你把金氏理順了,培養幾位能獨當一麵的管理者,那你就輕鬆多了!其實我覺得你在管理方麵做的挺好,運籌帷幄,很有董事長氣勢。但如果你能想辦法在理順集團高層管理人員的關係方麵再動些腦筋,那你就不至於象現在這麽累了。工作不是你一個人幹的,你要充分動員那些經理以上人員,他們工作積極性上去了,你就不至於這麽累了!”
金鈴笑道:“話是這麽說,但做起來多難啊!好了,不說這些了,咱們還是談談……其它的吧。”
我追問道:“其它的,談什麽?”
金鈴莫名其妙地笑了一聲,拿一隻纖纖細手拎住胸前的飾物,望著前方說道:“我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此言一出,令我無從回答。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麽跟我交往的這些人,都會問我同樣一個問題?
金鈴見我發愣,繼續道:“總覺得你過於神秘!你不是一般人,一般人見了柳怡飛,絕對不會像你那樣鎮定,我原以為讓柳怡飛去做說客能說服你,但是我想錯了!你竟然讓柳怡飛也吃了閉門羹。我現在越來越搞不懂你了,是你不食人意煙火,還是你的人生境界已經高不可測?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我總覺得你肯定不是一般人。你應該是一個見過世麵的人,至少比我見得多!”
我趕快道:“金總你可別笑話我了——”
金鈴搶過話茬兒道:“我說過,不要叫我金總,這是一個很有壓力的稱呼。”
我轉而道:“金鈴,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曾經是一個軍官!是部隊造就了我。但是我並不覺得自己高到哪兒去,我隻是一個很平凡的人,平凡的像是黃河裏的一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