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門外,風寒露重,春的冷意滲透在夜風之中。
兩個矯捷的身影悄然潛進這家村莊,快速靠近透著亮光的屋子。屋頂上,一位身著白色長袍,麵容俊逸瀟灑,在看到屋內的兩抹不該出現的身影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硬生生從驚愣中回過神,臉色大變,咕噥一聲:”這下可糟糕了。”
“什麽?”身旁傳來低沉的質問,青衣的柳漠西蹙緊眉頭。這個村莊奇異地安靜,處處透著血腥,很明顯,這裏的人似乎都被殺了……
白袍惹眼的藍霧祁將手指指屋裏:”喏,你自己看。”
居高臨下,柳漠西低下頭,視線正好落在一頭烏黑飄揚的青絲上。隱約可見那女子有著白皙的臉頰,倩影楚楚,似曾相識,她細心地為那男子包紮傷口,男子還帶著邪笑撫過她的長發……
“烏克倒還懂得享受,可惜他的死期到了。”他麵無表情地冷聲道。
藍霧祁挑挑眉,黑眸異常深幽:”你不認識她們?”
“怎能不認識!”
“我說那兩個女人!”
“藍霧祁!”語氣裏已有了警告,這個時候他還有心思看女人。
“好了,兄弟們都到了,動手吧!”藍霧祁深深注視了屋裏的身影一眼,將歎息咽在心中。柳漠西忘記了芯月,總不能連笑笑也忘記了吧?要是紫長老看到笑笑,說不定會老淚縱橫……思及此,他隨著柳漠西飛身而下,讓一屋子的人刹時都變成了雕塑一樣僵硬。
但是,人人都是高手,閃神隻是刹那,刀光劍影閃動時,屋子裏頓時一片混亂。
門外又衝入四五名漠西族弟子,打鬥更加激烈。
提刀,飛身,起落,鏗鏘之聲自黑暗中傳出,響徹夜空。
芯月連連躲閃,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個突然入內的高大男人。
他來了……他怎會來?
一身墨青長袍,勻稱而修長的身形如劍,劍入鞘中,鋒芒平斂。與那日碧雲寺中相見不同,他根本沒看她一眼,所有的精力隻集中在屋中為首的邪魅男子身上,神情中透著奇異的殺意。
刀劍無情,幾次寒光自頰邊閃過,芯月都有驚無險地避開。這群人雖受傷,也上了紫笑的藥粉,但是依然個個身手了得,且招招狠厲,好不留情,看得她心驚膽戰。擔憂間,突然對上那雙無比熟悉的黑眸,隻是閃電般的瞬間,兩人不覺同時一震,隱有火花蔓延開來。
是她?碧雲寺中救過自己的女人?
她怎會出現在這?似乎與烏克的關係非同一般……
柳漠西原本沒留意女子的容貌,隻是打鬥間總感覺老道執著的視線盯著自己,才若有所感地猛然扭頭。
芯月沒有避開那雙眼睛,隔著刀光劍影,寒意繚繞,她看到了他,他也發現了她。
“小心!”一把利劍直逼過去,她焦急地脫口而出,睜亮眸子朝柳漠西疾呼。他前段日子還受了那麽重的傷,不知是否痊愈,若再受傷……
“烏克!你找死!”柳漠西猛一回頭,手中幽亮的寒劍迎了上去。烏克本以為芯月那聲”小心”是為自己,未料她的目光卻是直直注視著柳漠西,頓時氣極,劍尖一轉反向芯月逼起。
芯月差點躲避不及,身子向後一傾,飛身閃過。
“原來你還會武功!”烏克雙眼頓時駭紅,起了殺意。
“哼!你不知道的多著呢!”芯月冷哼,與之前的甜美叛若兩人,有柳漠西在身旁,再大的危險她也覺得心安。何況她與紫笑早已備好逃離之策,現在這些亂黨更是必敗無疑。
“該死的女人……”
她的眼中清楚地印著烏克狂邪的眼眸,看著利劍閃閃快速刺過來。驚異間,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具寬闊的胸膛。有力的臂膀,熟悉的氣味,輕易地抓住了她的思緒,她的呼吸。
柳漠西……
碧雲寺中,其實你根本沒有忘記我,是不是?
她突然聽不見刀刃交接之聲,屏除了嘈雜,一心一意盯著他,眼睛逐漸濕潤。芸芸如日,浮塵如過眼煙雲,夢裏尋他百遍,擦肩而過,一幕幕無聲的畫麵,或悲或喜交錯而來,輪回眼前。
芯月隻醉心於他堅決的保護中。
柳漠西一手扶住她的纖腰,另一手手腕一翻,剛勁有力,一雙魅異而冷漠的眼睛直盯著敵人,劍氣直射向烏克。
“手下留情。”說話者卻是藍霧祁,他似笑非笑瞥了被人緊抱在懷中的芯月一眼,盯向冷漠異常的男人,”還得留著活口回去盤問呢。”
“霧祁哥哥……”旁邊也傳來紫笑擔憂的呼喊,藍霧祁笑著回頭,身姿靈巧,快如疾風般冷劍出手擋開砍來的大刀。長發飛揚,紫笑被人一拉便落入一個清新的懷抱。
“霧祁哥哥。”彎眉甜笑,縱然危機關頭,她也抑製不住驚喜。
藍霧祁嘴角蕩出溫柔笑意,一邊支出劍招,一邊將她扣在臂中閑聊:”許久不見,你看起來還不錯啊。”
“小心……”紫笑見到他本是歡喜地緊,又時刻為他捏把汗。算算時間,這群可惡的家夥怎麽這麽能撐,到現在還沒發作?正想著,果然有人開始手腳發軟,大刀落地,她得意地甜笑起來。
一人倒地,兩人倒地,三人、四人……
柳漠西與藍霧祁均是不解,前一刻還氣勢迅猛的人怎麽都一個個表情哀痛著倒下?
芯月微微抬頭,芬芳的氣息正好吐在他的頸間:”他們是中了紫笑的毒。”
輕柔軟語,懷中嬌軀動人,柳漠西卻在瞬間恢複冷漠表情,輕輕推開她,語氣疏離:”姑娘沒事吧?”
“我沒事。”她搖頭,見他第一句話便記得關心自己,既歡喜又若有所失。
紫笑瞧出兩人之間的異樣,不禁無奈,看到倒在地上不敢置信瞪著自己卻又動彈不得的人,她上前幾步蹲下身去:”我早就說過,本姑娘的上等金創藥,一般人想要還不給呢!嗬嗬……”銀鈴般的笑聲傳入每個人的耳朵,嘴角的梨窩竟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烏克也忍住巨痛,很快感覺酸麻自臂膀蔓延到四肢,令人動彈不得,他陰著眼眸死死盯著芯月,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全帶走!”柳漠西冷冷地下令,隨後轉向芯月,眼眸深沉,”抱歉,讓姑娘受到驚嚇,姑娘不妨先跟在下一同回去吧。”
藍霧祁瞧他神色冷漠如昔,想起他與芯月之間的情緣,眼神不禁為之一暗。紫笑也忐忑不安地朝芯月看去,心口有些抽疼,最愛的男人忘記了自己,那是怎樣一種滋味?
芯月卻是慢慢抬起了下巴,自柳漠西身邊退開幾步,定定站住對他微笑:”多謝公子搭救。”眼底眉梢,與他一樣平淡,仿似不曾清風玉露初相逢,往事卻無。
看到她不驚不懼,從容中透著淡雅,注視自己的雙眸清冷無波,好似剛才打鬥之中她的擔憂均是幻想,柳漠西微微皺眉,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突生一絲怪異情緒。
他點點頭,沒有多說:”先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