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他顫抖著咳嗽了一聲，強忍上前抱緊她的衝動，死死盯著那美麗的背影。
“柳漠西，別欺人太甚！”芯月不願看他，多一眼都不願意。這個曾經傾心駐紮心房十年的男子，在他一次又一次欺辱之後，她不可能再傻得為之心動。
“我不會再負你……”柳漠西不敢再上前，一手撫了撫胸口，聲音沙啞，”我發誓，我隻會好好愛你……”
“住嘴！”芯月因他的話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飛快地阻止他。
“芯月，你聽我說……啊！”
芯月猛然回頭，突然擊出一掌，正好落在他的胸口。聽他悶哼一聲，她咬牙道：”柳漠西，別在我麵前演戲，我告訴你——我的心已經死了！死了！瑞親王府的格格已經死了，我對你的心也已經死了！所以，我不想多聽你說一句話，對我而言，你是存在於過去的噩夢，我隻想徹底擺脫和忘記的噩夢！”
柳漠西臉色驀然發白，堅毅的薄唇原本因疼痛而緊抿，也在聽到這句話時微微顫抖起來。這話語比殘酷的鞭子還讓人難以忍受，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要因此站不住了。
她真恨他到這種地步……
芯月說完，不再看他，徑自走向桌前，重新端詳起龍雲圖來，好似龍雲圖可以令自己快速平靜。
“芯月……”柳漠西動了動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洞中一度寂靜無聲，隱約聽到洞外風雪之聲。她沒有動靜，仿佛沒有聽到，仿佛真的已經平靜了下來。
“對不起，無論你聽不聽……我都想親口告訴你，我不會放棄，直到你原諒我那天為止……咳咳……”
良久，洞室中沒有回音，柳漠西抓著腰間劍柄的手開始顫抖。他咎由自取，怨不了人，寧願芯月打他罵他，甚至如那年在雪地裏狠狠刺自己一劍……隻要能消除她心口的恨，能讓她不再這樣冷淡，他都心甘情願。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他現在才發現，為了眼前女子，自己可以什麽都不顧！
真的沒有機會了嗎？她清冷的容顏上似籠著層淡霜，不甚清晰。
芯月的性子……恐懼擢住了心髒，柳漠西有些絕望，該用什麽辦法才能挽回她呢？目光始終落在她的身上，隨著她動手執筆的動作，才猛然想起”龍雲圖”——屬於漠西族的聖物。
芯月執起筆，躊躇了一會，卻突然放下，抬眼看著他。目光清澈，語氣平淡無波：”如果你不想出去的話，那隻有我走了。”說罷，擱下筆，離開桌旁。
她直接朝外洞走去，外麵雪花不停飄落，風立刻掀起了她的發絲，飛得飄揚。
柳漠西閉眸深呼吸了一口，幹澀著嗓子道：”我走。”
芯月停住腳步，嘴角輕輕地、緩緩地、微微地抿出一道苦澀笑容。
他深深地凝視著她最後一眼，慢慢地從她身邊走過，每一步都艱難而沉重。
冷風從外吹進，空氣有隱隱傳來他身上那熟悉的氣息，她閉上了眼眸，良久都沒有動作。
……
再度睜開眼睛，洞口已空蕩蕩一片，白色雪花漫天飛舞，越來越密，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已然不見。
芯月淡淡垂眸，一絲悲憫浮掠而過，與眸底冷靜的光澤交替，化作一片幽深。她不再多看一眼，毅然轉身，回到桌前，卻再也勾不出一筆一線。
柳漠西站在洞外，風掀起他的發絲，裘衣擺動，肩頭很快染成一片雪白。他沒有再往前多走一步，就那樣佇立在洞邊。
這裏，有她的存在，風裏，有她的氣息。
她不曾回頭，不再多說，不想再看，可是，他無法離去。
來，為她來；走，為她走。
心內滿腔的火，如滾滾岩漿，埋在心底。她不再在意，他會永遠珍藏，永不放棄，直到有一天能捧上這一顆真心全然傾獻，得到她的原諒……
不遠處，也有另外兩個男人，眯著深沉的眼眸，冷冷地打量他。
“大哥，下一步我們該怎麽做？”烏克粗獷的麵容上有絲得意。才進去沒一會，柳漠西就已趕出洞外，可見芯月格格確實是恨極了他，這讓烏克感到很痛快。
烏達注視著柳漠西高大挺直的身軀，神色複雜，答道：”你說得沒錯。有了芯月格格，柳漠西連龍雲圖都可以放棄，下一步我們該好好地利用利用這點，勢必讓柳漠西親自帶我們去尋找寶地。”
烏克擠了一下眉：” 沒錯，我記得爹說過，隻有漠西族的首領才能解開龍雲圖。不過……柳漠西不好對付，若是他不從怎麽辦？”
烏達挑起嘴角：”除非他不在乎芯月格格的生死。”
“大哥……你要對付芯月？”烏克忍不住出聲道，”讓這麽個天姿國色的女人出點什麽事，我可是會心疼的。”
烏達深沉的眼眸立刻變得銳利：”你喜歡上了她？”
烏克露出邪笑：”嘿，就算不是天姿國色，她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大哥若是也喜歡，我們兄弟倆可以一起……”
“先破解龍雲圖再說。”烏達收起眼中精光，繼續注視著柳漠西停直屹立的身影，冷笑道，”我想，不出三天，我們就可以開始按計劃行事了。”
柳漠西忍受著體內痛楚的煎熬，足足半個時辰後，才緩慢而無奈地離開崖洞。
離去前，深深往崖洞裏望了一眼，暗暗道：芯月……你一定要好好地！我不會放棄的！
烏達兄弟早已在這邊等候，柳漠西看了他們一眼，壓住喉頭的咳嗽，拖著沉重的步子走近。他站定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他們，在烏克還沒開口之前，冷漠而平靜地說道：”烏達，我需要治傷。”
烏達挑挑眉，不置可否。
柳漠西勾起唇角，眉宇間浮現一道淡淡的褶皺，他的黑眸比烏達更銳利更冷酷，沉聲道：”你們不是想要龍雲圖裏的寶藏嗎？沒有我，你們能得到什麽？”
烏克皺緊了眉頭，邪肆的嘴也撇了起來。
烏達怔了會，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好，柳漠西，你這是在跟我談條件麽？”
柳漠西以眼神做了回答，他是要跟薩拉族談條件。這裏也算是薩拉族的地盤，他們人多勢眾又有備而來，如果龍雲圖的秘密真能在這片雪域裏破解的話，對漠西族也算了卻多年的心願。而這些都可以暫時拋開，最重要的是現在芯月不理自己，他不能以殘弱的身體麵對這裏的惡劣天氣。
他要好好地活著，隻有先保護好自己，才能有氣力與對手抗衡，才能穩穩地站在芯月身邊。
藍霧祁與紅多隆他們都在附近，他定要好好地等到與他們會合，再做進一步商議。烏達就算找到了龍雲圖中所隱藏的位置，也無法得到什麽，他們勢必要依靠漠西族。
烏達停住笑，冷然道：”好。柳漠西，你是聰明人，在這雪域之中，我們隻有互相合作，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柳漠西抽緊下頜：”是，互相合作。在此之前，我需要療好內傷，而此事之後，我要帶走芯月格格！”
烏克陰沉地瞪著他，終於找到說話的機會：”芯月格格隻怕恨你入骨，不願跟你走吧！”
“與你無關。烏達，你是答應不答應？”柳漠西麵色冷駭，如同漫天鋪地的冰雪。
烏達眸中幽光一閃，點頭應允。
§§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