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厲鳶緊張得一晚上都沒有睡。


  那兩個外套她都客客氣氣地還了回去,然後哆哆嗦嗦地坐到天亮。


  一早,天上的烏雲斷斷續續地消散,殘月還掛在天邊。


  厲鳶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發現天空並沒有什麽裂縫,猛地一喜,難道楚隨之被收走了?

  她喜氣洋洋地回頭,那邊楚隨之拿著水囊衝她一笑:

  “厲姑娘,早啊。”


  厲鳶:“……”


  陰魂不散!


  她咬牙小聲地問:“一晚上過去了,你怎麽還沒走?”


  楚隨之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時機未到吧。如果時間到了,那條裂縫自然會把我收走。”


  厲鳶咬牙。


  正巧,馮子傑洗漱完回來,道:“鳶妹,整理好後咱們就出發了。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明天下午就能到中原。”


  厲鳶點了一下頭:“好。”


  她回過頭,對著楚隨之恨恨地瞪了一眼。


  楚隨之眯眼一笑。


  ……


  幾個人再度上路,隻不過這次多了一個楚隨之。


  四個人都有馬,也不知道楚隨之從哪裏牽出來一條白馬,懶洋洋地跟在他們身後。這馬其貌不揚,皮毛沒有馮子傑座下一半的亮滑,但就像是楚隨之的性子一樣,慢悠悠地跟著,竟然也沒有落下一步。


  馮子傑不由得嘖嘖稱奇。


  厲鳶暗道也隻有楚隨之這樣隨意不羈的人,能把玄幻世界天階一品的踏靈獸當做坐騎了。


  她和馮子傑的馬在前麵並駕齊驅,馮子傑見她吹了一晚上的冷風,麵色蒼白,時不時地對她噓寒問暖,兩人的距離也不斷拉進。


  楚隨之跟在後麵,想起昨天晚上厲鳶對他說過會嫁給馮子傑的話,眼底變得晦暗。


  雖然他知道對方說得是氣話,但萬一被這小子得手了,那他豈不是把一個“夫人”賠出去兩次?


  他眸光一閃。


  寧逐的嘴唇緊抿著,沒有向他們看過一眼。


  楚隨之冷笑:“看著自己未婚妻和別人這樣,能忍下去簡直就不是男人。”


  寧逐一愣:

  “我從來都沒跟你說過,我的未婚妻就是厲鳶啊。”


  楚隨之:“……”


  他很快就麵不改色地接上:“你以為你昨天晚上臉色那麽難看,我會看不出來?”


  寧逐一頓,他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是我逾越了。我和她隻有一紙作廢的婚約。本來就沒有什麽。我無權對她的事情過問。”


  楚隨之冷笑一聲:“喜歡就去追,男未婚女未嫁,有什麽可怕的?”


  這話一說完,就覺得不對。萬一寧逐聽了他的話,轉而想去追厲鳶怎麽辦?

  他趕緊轉移話鋒:“但話又說回來,有些事強求不得。我看你身邊的那個白衣小姑娘就對你有意思,你何不選擇接受她呢?”


  正說著,穀飛雪策馬過來,對他們一笑。


  寧逐眉目微斂,聲音低沉:


  “她隻是我師妹而已。況且我現在隻想要精進武道,別無他想。”


  楚隨之暗道,你最好這樣想。


  隻是寧逐能忍,他忍不了。


  楚隨之的脾氣說起來隨和,但向來是最霸道。他認準的事情不就絕對不會放棄。


  雖然自己和厲鳶之間存在很多的問題,但是他也不會坐以待斃,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被搶走。

  他看向馮子傑,微微一眯眼。


  此時馮子傑正和厲鳶談論著蒼獸之事,說到一半,見厲鳶滿頭是汗,汗珠順著腮邊滑下,襯得臉頰更加紅潤。


  許是因為日頭正足,目光也迷離起來。


  馮子傑內心一動,內心開始麻癢,忍不住抬起手伸向她的臉頰:

  “鳶妹,你是不是很熱……”


  厲鳶:“?”


  就在他的手要碰到她的臉頰之時,突然感覺手腕像是被沾了水的皮鞭抽了一下,痛得他猛地慘叫出聲。


  厲鳶被他的慘叫聲嚇了一跳,差點從馬上栽下去:


  “師兄,你怎麽了?”


  馮子傑慘白著臉,搖搖晃晃地墜下馬:“我的手,我的手!”


  眾人趕緊走過來,馮子傑抱著手腕在地上哀嚎,厲鳶問:“你的手怎麽了?”


  馮子傑抽搐地道:“有人暗算我!”


  說著,他憤恨地看了一圈四周,最後定在寧逐的身上:“寧逐!是不是你!”


  寧逐一擰眉。


  穀飛雪為寧逐叫屈:“寧逐哥一直走在後麵,什麽時候暗算你了?”


  馮子傑問:“那又是誰?”


  他警戒地看了一周。


  厲鳶無奈:“師兄,你想知道誰暗算你,得先讓我們看看傷口吧……”


  馮子傑咬牙鬆開手腕,眾人一看,不由得靜默。


  因為他的手腕完好無損,什麽傷口都沒有,連紅都不曾紅。


  馮子傑驚訝:“這是怎麽回事?剛才明明很痛的,怎麽可能一點傷口都沒有?!”


  厲鳶此時已經明白了,這一定是楚隨之用精神力幹的好事。


  她不由得無奈地看向他。


  楚隨之倚在樹上,衝她一挑眉。


  鐵牌裏的徐老怪嘖嘖了兩聲:“哎呦哎呦,這是塵封了多少年的醋味哦。”


  楚隨之臉上的笑容一僵,反駁道:

  “這個人根本不值得我吃醋,我隻是隨手教訓他一下而已。”


  徐老怪哼笑:“沒吃醋?那小子隻是想要碰厲鳶一下,就值得你伸出精神觸.手教訓,要是厲鳶和他真成了好事,那你豈不是得在厲鳶家旁邊開醋廠?”


  一想到那個場景,楚隨之眼皮子就是一抽。


  如果真有那麽一天,他就不隻開醋廠了,他得用醋把厲家整個家都淹了!

  他咬牙道:“我是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馮子傑滾了一身的灰,叫了半天自己手腕上卻半點傷痕都沒有,看著眾人的目光仿佛是自己無理取鬧一樣。


  他麵上掛不住,叫嚷道:“肯定是有人用了不傷皮肉的功夫暗算我,別讓我逮到他!”


  厲鳶歎了一口氣。


  這才和楚隨之上路的一早上就出了這麽個事,她有預感這一路是不會消停了。


  鬧劇過後,眾人看時間不早,繼續上路。


  猶豫馮子傑的右手還在隱隱陣痛,單手騎馬很是費力,於是直到中午才到達一個茶攤。


  茶攤前是打算去城內做買賣落腳的商人,因此這附近盯著茶攤的山賊也多。


  有錢多的,雇傭兩個打手為自己保駕護航,有錢少的把自己偽裝成山野農夫,大熱天的裏三層外三層地穿著,那點銀票恨不得縫在肉皮上恐怕人搶了去。

  幾人雖然穿著不俗,但一看就是練家子,因此往那裏一坐,沒幾個人敢覬覦他們。


  馮子傑坐下來,看著火熱的太陽,和即使在大白天也沒有消失的殘月,也沒在意。


  他抖著手倒了一杯水,回頭看楚隨之一臉閑適,他熱得渾身出汗,對方卻一點汗液都沒有,不由得有些驚訝。


  眾所周知,修習武道是淬煉身體,達到超凡的境界。


  武道修為越高,這個人就越脫離凡胎。


  他現在是地階八品,在同齡人中也是響當當的存在,快馬加鞭了一上午都出了一身的汗,這個楚隨之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


  難道是個天階強者?

  可是天階的強者在這個大路上鳳毛麟角,如果走在路上隨便就遇到一個,那得是多大的運氣?


  這個楚隨之到底是什麽來路?

  他放下茶杯,問:“楚公子,我看你氣勢深沉,定然身手高超。不知師從何派?”


  厲鳶正抿著茶水解渴,聞言一頓。


  楚隨之師從何派?

  當然不是這個世界的任何一派。如果真的要算的話,那應該是……“徐”派?


  楚隨之眯起眼,徐承天暗笑:


  “楚小子,看來人家開始懷疑你了。”


  楚隨之暗自冷哼一聲,笑道:“無門無派,一個散修罷了。倒是我看你們幾個穿著一樣,看來是名門正派的弟子。”


  一說起自己的門派,馮子傑就來了勁頭。


  他這一生,最引以為傲的是他的家世,二就是他的門派。


  至於厲鳶,隻是心血來潮一時上頭罷了。


  他指了指厲鳶和自己:“我們倆是南境的。”又指了指寧逐和穀飛雪,神情敷衍:“他們兩個是北域的。”


  “南境、北域……”


  楚隨之念著這兩個名字,意味深長地看了厲鳶一眼。


  好像在說知道了她的“窩點”,這下她再也跑不了了。


  厲鳶無奈,她低下頭想要喝茶水壓壓火,卻忘了這茶水是熱的,被燙得“嘶”了一聲。


  下意識地,寧逐把自己杯中用內力催涼的茶水遞過去。


  楚隨之把鐵牌裏的鎮涼珠拿出來。


  馮子傑已經拿出扇子準備給她扇風了。


  穀飛雪低下頭喝茶,當自己不存在。


  厲鳶:“……”


  天啊!那道裂縫什麽時候來,不把楚隨之弄走把她帶走行嗎?


  她再也受不了了!這哪裏是人過的日子!

  寧逐和楚隨之兩人互視一眼。


  楚隨之的視線落在他的手心,挑眉,好像在問:你不是在說以後再也不對她的事情過問了嗎?你現在在幹什麽?

  寧逐默默地把手收回來,然後視線也落在楚隨之的手心,微微皺了一下眉。


  在他看來,那珠子一拿出來周身就瞬間涼爽無比,此時如果不是給厲鳶的,那是拿出來幹什麽的?


  楚隨之麵不改色:

  他隻是憐香惜玉而已,他什麽私心都沒有!


  這麽想著,他光明正大地把那顆在玄幻世界價值連城的珠子扔在了桌子上:

  “看你們幾個熱得夠嗆,我就把這顆珠子讓出來吧。帶著它,能消消暑。”


  徐承天攔他不得,歎了一口氣:“你這個敗家子。”

  馮子傑眼前一亮,馬上停下給厲鳶扇風的手,拿起來一看,不由得稱奇:

  “我家裏異寶無數,我也看過無數奇珍,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能夠自動生涼的珠子。怪不得楚公子剛才一路無汗,原來是身上藏著這樣的好東西。”


  楚隨之但笑不語。


  厲鳶看向那枚珠子不由得一愣,接著無奈地看向楚隨之。


  她認得這枚珠子,這枚鎮涼珠是專門用來修煉精神力的。


  精神力不同於肉.體力量,有些人一輩子隻能精進一層,有些人一日千裏,然而無論是哪種,修煉精神力都是極其危險的行為。隻要有半點差錯,輕則昏迷,重則瘋癲。


  鎮涼珠就是在修行者修煉精神力的時候起到鎮定心神的作用。


  在玄幻世界裏,“千金難求”也不足以形容,它是無價之寶。


  當年她做炮灰任務的時候,就因為這顆珠子和楚隨之打起來過。


  楚隨之被她陷害進一個秘境,在裏麵九死一生才得到了這枚珠子。


  可以說,沒有這顆珠子,他的精神力不會如此強大。


  但是就是這枚貴重的珠子,就被他隨意地扔在了桌子上,真不知說他是隨性還是敗家好。


  她趕緊從馮子傑手上搶下來,還給楚隨之:“我看這珠子不便宜,楚公子自己留著吧。”


  楚隨之將手伸出來,碰到了她的手心。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一對。


  楚隨之低聲道:


  “這就算是借的,厲姑娘不用那麽大的負擔。況且它隻是一枚珠子而已,有什麽比人更重要。”


  他的眉眼微沉,推回她手腕的指尖很輕,卻像是充滿了力量。


  好像和他重逢這麽多天以來,厲鳶第一次看見他這麽認真過。


  明明手中的珠子清涼無比,但她隻覺得發燙。


  隻是片刻,他一眨眼,眼中的深沉就被笑意所取代:


  “送給你也無妨,這樣的玩意兒我有很多。”


  厲鳶道:“我要不起。”


  但還是將珠子小心地放在手心裏。


  穀飛雪看了,有些羨慕。不由得道:

  “楚公子一表人才,武功還高,而且身上有那麽多的奇珍異寶,不知為什麽竟然能讓那個女人錯過你兩次,也不知道那兩個男人有什麽好……”


  楚隨之頓時覺得自己被射中一箭。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寧逐和馮子傑,咬牙道:“正巧,我也想問這個問題。”


  厲鳶:“……”


  ……


  晚上,幾個人在城內住宿。


  一行五個人,要了五個上房。


  她和穀飛雪在一側,三個男人住在對麵。


  厲鳶的精神和肉.體高度緊繃了一天,終於可以歇息了。


  她幾乎是雀躍著打開房門,剛感受到房間的溫暖,她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咳。


  一回頭,三個男人已經進了房間,齊齊開著房門看著她。


  楚隨之對她挑了一下眉,無聲地說:“晚上等我……”


  馮子傑有些羞澀,對她擠眉弄眼。


  寧逐深深地望著她,欲言又止。


  厲鳶:“……”


  “啪”地一聲,她衝進了房間,然後用桌子死死地頂住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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