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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隻是朋友 四

  宮小緣一直是這樣覺得,人生而孤獨,無關愛情,無關終老。


  孤獨的人是不害怕死亡的。


  在宮小緣格外漫長且無聊的十六年中,生和死逐漸交換了位置,死亡變輕了,而活著變成了最沉重的事。


  許多人不一定敢坐在電車上邊流淚邊吃便當的活下去,但一定敢死。因為死亡每個人一定做得到,活著卻不一定。死亡隻有一種理由,不想活;活著卻要想破頭皮的找許多可以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還不能那麽蹩腳。


  宮小緣覺得人要活著無非是去愛,與被愛,像飛鳥追逐魚的幽影,橡樹與木棉的相依,沒有愛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故事裏有個生死天平,活著的一端非常麻煩,需要不停的找稻草壓上去當砝碼,死亡一端空空如也,它不要砝碼。但隻要等到你找不到救命稻草的那一天,它就轟然下沉,勢不可擋。


  RB作家太宰治在《晚年》中寫了一句話:“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的。可正月裏有人送了我一套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作為新年禮物。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那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


  太宰治形容自己為人們沒有將她拍死而苟活於世的一隻哀傷的蚊子。


  相較太宰治,宮小緣堅強許多。雖然沒人送和服溫暖一下她的心,但她暫時不打算去死,因為畢業武器沒爆出來,死不瞑目。


  十歲時,一個傻逼醫生言之鑿鑿的稱宮小緣是重度抑鬱症患者——同時伴有嚴重的幻視、幻聽及失眠、嘔吐、厭食。這個斯坦福的醫學博士固執的想要找到她的父母,固執的想要治好她。


  宮小緣看傻子似的看了醫生一會兒,她不覺得自己有病,但宮小緣還是給了醫生她父母的電話號碼,因為她想要被愛,想要幸福。


  早已各自組成了新的家庭的父母匆匆而來,一個從瑞士飛來,一個從意大利飛來,媽媽帶著不認識的叔叔和不到三歲的妹妹,爸爸帶著不認識的阿姨。到了家,爸爸一邊流眼淚一邊剪開宮小緣手臂上的繃帶,淡金色短發的瑞士女人拍著爸爸的背輕聲安慰著他,同時對宮小緣露出一個善意的微笑。


  焦躁的徘徊著的媽媽叫走了身邊黑頭黑眼的意大利西西裏男人,然後開始指責爸爸。


  吵到最後,爸爸紅著眼睛說:“是你要的撫養權!我把女兒的撫養權讓給你,你就是這樣對她?把她一個人丟在中國?她隻有九歲!你在電話對麵哄著一個九歲的孩子自己給自己做飯?最後還燒了房子。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對我女兒的,我隻知道她跑到樓下,右手還在燒著,卻不打電話給醫院,而是打電話給你哭著說對不起!”


  媽媽同樣怒吼出聲:“我隻是讓小緣去把煤氣灶下麵的煤氣罐關了!我隻是讓她關個煤氣!我也不知道她居然想著要自己去做菜,我明明警告了她。”


  “那燒傷後的植皮手術你為什麽不去帶她做?宮許,你的心是有殘酷才會隻想著掙錢?醫院要多少?十萬還是幾十萬啊?我賣血賣腎都可以給,你卻一個字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不管她啊?”


  “小緣自己說不要做的,做植皮她就咬舌頭,要不是當時麻醉了她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你知道她現在為什麽不愛說話?就是那次舌頭沒縫好,一動就痛。”


  “宮許,你就是不想交那幾十萬是吧?這算什麽理由?大人能被孩子強迫?我知道你當時手裏的錢都有急用,可你真的不能這樣做啊!你就一點當母親的良心都沒有麽?”

  “說得你好像有麽?難道就沒一個鄰居告訴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時關手機躲起來就是不想付錢,等現在賺了點臭錢才來我麵前顯擺。”


  “什麽叫不想付錢?我那時孤身一人跑到瑞士,瑞士沒有cdma運營商,所以在機場重新辦理了手機卡,國內卡就閑置起來沒有用了。離婚我沒有要你一分錢,下了飛機租了房子,一個人躲在伯爾尼郊區的地下室裏一邊哭一邊學德語,還掛記著小緣。我走前唯一的要求是讓你好好照顧小緣,你卻連這點都做不到,還滿口推卸責任!”


  媽媽氣的上前推了他一下,緊接著瑞士女人就站了起來跟媽媽爭吵,最後還動起了手。


  宮小緣晃著雙腿,在一旁看著想笑。


  其實根本沒人在乎她燒傷的右手和扯淡的抑鬱症對吧?隻是在盡血緣的表麵義務。


  兩個頂級的戲子互飆演技,尤其是爸爸的愛女之情,真的是令旁人潸然淚下。唯獨被爸爸攬入懷中的宮小緣入不了戲……她看見了,就在出院的第二個星期,看見爸爸從一輛白色的車上下來,進了龍江區的一家酒店。


  坐在旁邊滿臉陰鬱的醫生把她們全部罵走了,在門口抽煙時低聲說真是兩個畜生,真正愛孩子的絕不會反複揭孩子的傷疤來展示自己的無辜和心疼,隻有街頭把兒童手腳打斷的人販才會揭傷疤說故事作踐自己來引人同情。


  宮小緣偷聽到了,等醫生回來時,狠狠用頭錘撞了醫生肚子一下,然後跑了下樓。爸媽走的太快了,她追上去後並沒有得到安慰,媽媽冷著臉要自己別跟那個美國瘋子接觸,爸爸拿出一萬塊塞給她說阿姨公司還有事今天要趕回去,小緣你拿著錢自己買東西吃。一旁媽媽看了看芝柏的手表,說自己有事也要趕回意大利,如果想要植皮就告訴她一聲,媽媽喊人帶你去美國最好的醫院做手術。


  宮小緣呆住了,你們才來好像不到一個小時,她想挽留卻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漸漸的血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涼透,最後竟也像是個戲子,陪著她們無聲哭笑。


  醫生沒能治好宮小緣,這個斯坦福的精英治了兩年反倒自己抑鬱了,崩潰大哭了一場,哭得撕心裂肺,滿口美國國罵,說宮小緣是個巨大的負能量感染體。


  之後醫生花了三個月時間給宮小緣規劃了活下去的計劃,小到言談舉止生活習慣大到未來職業人生信仰。宮小緣的網癮就是醫生帶她通宵了三天三夜染上的,醫生說你傳染我抑鬱症我就傳染你網癮,扯平了。其實醫生不愛玩遊戲,她隻是覺得讓宮小緣能愛上一個事物,就會多一點堅持的希望。這個計劃叫以毒攻毒,醫生也自嘲是個庸醫。


  坐上去美國前的飛機時,宮小緣送了醫生一程,在機場跑道的候機大樓最頂層,拿望遠鏡看著。醫生拎著裝筆記本的手提包,腰杆卻已不再挺的筆直,她恍惚間看見一個雄姿英發的自己,陽光下影子卻在一點點傴僂,是啊,這不是英雄的離去,而是敗兵的逃亡!曾經那麽自信那麽神采飛揚的一個女孩,從掩麵而泣到失聲痛哭,跌跌撞撞上了登機架。最後回望的那一眼中所帶的複雜感情,讓宮小緣的心都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其實,宮小緣總是覺得自己沒病,所以她也總是無法理解曾經抱著她哭得快要暈厥的醫生,哭時鼻涕眼淚橫流,明明是個很漂亮很有氣質的美國女孩,現在弄得醜死了。


  醫生說真正決絕的人往往善於隱藏,就算在人間的每一分一秒都像是身處煉獄般飽受煎熬,但絕不表現出來,人前總是很正能量、愛笑、偽造出一副健康向上的假象。當下定決心結束自己的那天,一定是由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觸發的。這時人們才意識到你根本不像看上去那樣堅強和正能量,而是在被一根根稻草一點點的壓垮。所有的蓄謀已久,都是來自一顆柔軟脆弱還強撐的心,就像那燦爛笑容下的淚雨傾盆。

  說到這裏,醫生拍了拍她的背:宮小緣,所以一定要記得大聲罵髒話!不高興就說出來!不要藏著,藏著反而會更難過,像我這樣罵,操你大爺的,嘎哈呢,你個傻逼玩意,流什麽馬尿,跟個男人似的!

  這美國女孩罵一口東北音的中國髒話竟還挺順溜。


  宮小緣才不跟著她學,她從不說髒話,是最典型的乖孩子。乖孩子惹人喜歡,不想被父母拋棄,就一定要做一個乖孩子。


  在當乖孩子的同時,宮小緣也從來拒絕承認自己是抑鬱症。有時候午夜夢回那巨大的悲傷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吞沒,那是最常出現在夢中的熊熊燃繞的火場和滾燙的水泥路,窒息的黑煙以及再怎麽哭喊都沒人回應的絕望。還有那小小的、壓抑的白色病房,無論什麽都是雪白的,隻有她的右手是刺目的血紅。鈦美鋁的防火抗菌門被關上,就變成了一個任她怎樣疼的死去活來打滾呐喊都沒有聲響的墳墓,連盜墓賊都不來光顧。隻餘白發的小女孩蜷縮在角落裏渾身發抖,拚了命的忍著淚……哭的大了醫生會打電話告訴媽媽,媽媽會嫌棄她煩的。


  她一直隻告訴自己要堅持要微笑,不要讓爸媽以為自己是個玻璃心的孩子。


  抑鬱症是個說不太清的病症,絕大部分人看來,抑鬱症似乎沒什麽大不了的,世界上悲慘的人多了去,憑什麽你一四肢健全的人這麽矯情?


  抑鬱症等於陰暗。這是很多人對於抑鬱症患者的偏見。相當一部分抑鬱症患者在說出自己患有抑鬱症後,並沒有受到額外的照顧,反而跟他們交流的人愈發稀少。就像一堆白螞蟻中冒出了一隻紅螞蟻,白螞蟻們覺得紅螞蟻很奇怪,都不願意帶它玩。這種歧視極為天真單純,單純的甚至有些邪惡,它叫“我們不一樣”,奇怪的是,他們說不出這種不一樣在哪兒。好像患有抑鬱症的孩子就是天性邪惡的魔鬼,紅瞳獠牙。


  中國人的含蓄品質,以及長久以來受到的文化熏陶導致人們更願意把情感壓抑在內心深處,強撐著裝作自己沒事。如果你關注過抑鬱症,你會發現每當有人因抑鬱症自殺的時候,都會有很多人闡述自己的抑鬱症,闡述他們不敢表達自我,不敢麵對自己,不敢和自己的抑鬱症作鬥爭。尤其在傳統觀念裏,很多人會以抑鬱症為恥,羞於啟齒,不敢告訴他人,也不敢去看心理醫生。


  因為身邊總會有各種各樣異樣的眼光,會有人冷嘲熱諷,甚至很多時候最親近的家人、朋友都無法理解,認為這是一種矯揉造作。


  “你就是太閑了,如果你忙到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的時候,看你還有沒有空抑鬱。”


  “人很少知足,但樂意賣慘。”


  “縱容自己的悲傷,其實就是逃避,沉溺痛苦,卻不願意努力改變現狀。”


  這些言談是一些抑鬱症患者常見的親人對他們的評論,抑鬱症的概念比任何病症都要模糊不清,甚至讓人覺得它不是個病,隻是一時的“矯情”、“鑽牛角尖”、“心理壓力”,它帶來的傷害最多是你主觀的自殘身體,所以沒人覺得你是生病了,隻會覺得你是想太多。

  實在嚴重,就轉學到一個新環境中生活、或者去旅遊、去遊樂園開心的玩上一天、給你買你喜歡的玩具和遊戲機,這樣就會好了——家長們總是這樣想的。


  但總有些東西如影隨形,即使下雨天你的影子都缺席了,魔鬼仍然按時到場。


  被傳染了抑鬱症的醫生常自怨自艾的對宮小緣說:抑鬱症患者跟深淵的對決不是漸行漸遠的逃離,而是被迫與怪物戰鬥的人,被慢慢腐化成怪物的痛苦與無助。一個人是永遠逃不脫魔鬼的牢籠的,兩個抑鬱症待在一起,就等於是跟怪物打架,身邊還站著半個怪物,腐化加速。就像我明明是個心理醫生,現在都開始鑽牛角尖,醫不自醫啊!

  宮小緣就冷笑,說你那麽大一個女孩子心理那麽脆弱,早點回你的美國吧。在醫生麵前她從沒承認自己是抑鬱症,但宮小緣很清楚的記得,舉世無敵的魔鬼徹底紮根到她心頭的那一晚,那種無聲無息卻隆重到隻歡迎它一人的盛裝晚會……不,是早會。


  那晚正好是中國最熱鬧的一個節日,她一個人躲在偌大的房子中,熄了燈抱著膝蓋,握著手機,像是孤獨的孩子抱緊自己最珍貴的玩具熊,天真爛漫的期待著什麽。除夕街頭火樹銀花魚龍夜舞,滿天煙火徹夜不休,多麽盛大的節日。


  門外會不會突然響起叮咚的門鈴聲?打開門就發現爸媽拎著禮物一襲盛裝的站在門外,脫下圍巾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說除夕快樂!

  總有些美好的期待能讓人忘乎所以,宮小緣選擇性的遺忘爸媽根本沒訂到回國的美聯航機票。小女孩天真起來是什麽也不顧的,爸媽不就是無所不能的超人嗎?即使再困難再不可能,她們總有辦法回家,因為她們是超人啊!飛機票算什麽?悶悶的玩著手機的宮小緣興奮的一下從床上蹦起來,打開所有房間的燈,穹頂輝煌明亮,她精心裝扮著一個人的宴會廳,要給忙碌了一整年歸家的超人們做一頓最美味的除夕大餐!

  彩色的燭光微微晃動,三隻高腳杯中分別盛滿可樂、紅酒與橙汁,範哲思的瓷餐盤中是煎的七分熟的牛排,還有三個煎雞蛋、一大碗速凍湯圓和速凍餃子,餐桌中央擺著三人的全家福。滿地翻滾著打滿氣的小氣球,宮小緣丟開打氣筒,裁開硬紙板,用馬克筆寫上四個大字“歡迎回家”,又翻出閣樓上的聖誕樹,把氣球與LED彩燈纏在上麵。


  半中半西的除夕宴準備完畢,她氣喘籲籲的坐回沙發上,打開50寸的超大液晶電視看著春晚,抱著枕頭喜滋滋的幻想著爸媽回來後驚喜的抱著她不停誇獎的場景。


  不知不覺的睡著後,無邊無際的寒冷一點一點沁入身體。


  醒來時,電視播放著早間央視新聞,主持人在給全國觀眾們拜年,說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再創曆史新高等等……滿桌的菜肴已經涼透了,聖誕樹上的彩色LED燈還在不停的閃爍著,好像一切還停留在昨天。


  宮小緣揉著眼睛,漸漸回神,外麵鞭炮劈裏啪啦的狂響震耳欲聾,吵醒了她,可她屏住呼吸,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愈發微小。宮小緣把抱枕甩在地上,沉默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到餐桌旁,彩燭已經燃燒成灰燼。


  宮小緣拿起筷子,夾了一塊已經變的硬邦邦的餃子,慢慢的嚼著。


  硬的牙齒都快咬掉了,還很難吃。


  可她吃的越來越快,花了十分鍾的時間,把生硬的餃子全部囫圇吞棗的吃完,再吃那盤和凍湯黏連在一起的元宵。不像是在進餐,像是自殘。

  人類所有的痛苦,都源自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宮小緣幼稚的想著,隻要自己把這些東西全部吃完,肯定會住院,那她們知道後總會來見自己一麵吧?而不是在微信上留言發著大額的紅包不停的說著爸爸愛你媽媽愛你,卻不肯花錢買上一張節日的機票飛回來見她哪怕一麵。


  在宮小緣看來,我愛你——實在是個不負責任、又沒有安全感的詞。說出口隻要一秒,打字快的人在聊天軟件上打出這三個字也隻需要一秒,好像她們愛你,就是說出口、或把它打成字發送出去的這一秒,因為我愛你再做不到別的了。


  自從父母離婚分居國外後,宮小緣一直很沒安全感,她做過很多噩夢,一半在火場和醫院,一半是爸媽有了新的小孩不要她了,把她從這間房子裏趕了出來,她就在大街上孤苦伶仃的流浪,然後和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饑寒交迫,凍死在了大街上。噩夢驚醒時,宮小緣就拿被子從頭到腳的蒙住自己,很想哭,卻死死的咬住嘴唇,沒人喜歡愛哭的小屁孩,所以不能哭。


  是這樣的,好像沒了她,她們能過的更好——不需要每個月給她寄生活費、也不需要擔心她身體健不健康成績好不好有沒有在學校搗亂、更不需要忙碌的坐飛機飛到地球另一端隻為了見她一麵。她們還年輕呢,又在國外各自重組了家庭,還要忙碌事業,每天能抽空問候她幾句已經夠讓人感恩戴德了,她啊……還是消失了比較好。


  可怎麽樣才能讓自己變得更被需要一點點啊?就算是個麻煩,她也很想彰顯出自己的存在感啊!


  把餃子和元宵吃完後,宮小緣忽然又慫了起來,相比爸媽得知她吃壞肚子後跑過來看她,她更在意的是爸媽會不會覺得她是個麻煩精?然後印象變壞?還是不要讓她們擔心好了,她們應該更希望聽到我能好好照顧自己、一切安全之類的好消息吧?


  即使她根本不會照顧自己,但她每年都這樣說,花好長時間去看時尚雜誌,去大商場討價還價購買衣服,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整晚碾轉難眠,隻為了大年初一站在筆記本的攝像頭前,向她們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麵。而這個時間,隻有半小時不到。


  原來變成被人需要的人是一件這麽痛苦的事。


  結果漸漸的連這個每年一度的視頻她們都有些敷衍,從半個小時變成十五分鍾再到短短的三分鍾……最後一次視頻見麵是在十三歲,宮小緣已經記不太清她們當時的表情,但是記得從來是乖寶寶的自己破天荒罵了句髒話。自那以後,這個一年一度的約定也被廢除。


  宮小緣卻逐漸的喜歡上了開始罵髒話,但翻來覆去也就是醫生常說的那幾句,醫生其實是個很典雅的人,閑暇時間還會彈鋼琴唱京劇——很可能是為了宮小緣這個唯一負責的患者,醫生才去學那些街上小痞子罵人。


  醫生在這的時候,宮小緣還略略存點希望,走了,就仿佛帶走了她名為希望的小火柴。世界上有人活在新聞聯播,有人活在微信微博,有人活在身無居所的角落,有人活在與世隔絕的山坡。如果爸媽在微信的那頭活的很快樂,醫生也活的很快樂,那就行了吧。


  宮小緣已經很有勇氣也有很有經驗,一個人罵著髒話去對戰這個名為抑鬱的魔鬼。


  失敗了不過去死,真簡單,簡單的帶著點灰色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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