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0章 太多的不幸
曼徹斯特的旅店裏,公冶庭站在鏡子前整理係好他深黑色的領帶,將掛在衣架上的黑色外套取了下來。
這一天的曼徹斯特依然是陰雨綿延。
賀蘭安靜的站在他身後,雖然她看不見公冶庭的樣子,但是她可以聽見公冶庭穿衣時的衣服摩擦聲。
他很注重自己的儀容儀表,他很注重這種儀式感。
等公冶庭整理好這一切,他轉身抱住了身後的賀蘭。
賀蘭輕輕的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你要小心。”
他的頭在賀蘭的肩頭蹭了蹭,隻有當他們獨處的時候,他才會對一個人表露出這種依賴眷戀感。
“等我回來。阿姐。”
今天他就會離開這裏,開展造神計劃的最後一步行動。
他的目光不知怎麽的落到了桌邊擺放的花瓶上。
插在花瓶裏的那一支百合花,奇跡般的沒有在剪下來的第三天枯萎凋零,反而開的更聖潔了。
那象征著簡單的幸福的東西……
“我該走了。”
公冶庭說著鬆開賀蘭,走到了桌邊,將那一支百合花抽了出來,拿在了手心裏。花瓣顫了顫,一根嫩黃的花蕊落了下來。
他拿起靠在牆角裏的傘,換上一雙幹淨的皮鞋,轉身離開了旅店。
當關門聲響起的時候,賀蘭的臉上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她摸索著坐回床邊,房間裏空落落的,她的心裏也是。
公冶庭拿著百合走到了旅店門口。
街道上四處濕漉漉的,車輛不停的呼嘯而過。
麵目可憎的世界裏,每個人都忙著過自己的生活。
公冶庭舉起自己手上的百合花看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將它丟到了地上,抬腳從它身上踩了過去。
反正是從來沒有得到過的東西。他才不在乎這一星半點的幸福。
或許那個店長說的對,很多時候,人的第一選擇並不是對自己最好的。但是更多時候,人隻會依照自己的第一選擇做事。
在寒冷的早晨,溫熱的牛奶的確好過冰涼的果汁。
但是牛奶並不是他需要的東西,再好他也不會喝一口。
他打開雨傘,站在路邊攔了一輛車。
車子裏開了暖氣,收音機裏播放著一首Mindy的《Anchor》。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公冶庭,“有些陰鬱的歌,對不對?”
見公冶庭不說話,他又道:“您要是不喜歡,我就關掉它。”
“不,不用關。音樂很好。”公冶庭說著,閉上眼睛,開始享受這最後的安靜時光。
車子的引擎聲雜著打在車窗上的引擎聲混進公冶庭的耳裏。
但是他卻好像隻聽得見車裏的音樂聲,嘴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想起二十幾年前那兩個在孤兒院裏長大的孩子。
他想起他們被人用挑起來的狗屎和泥漿糊在身上時哭泣的樣子。
他想起阿姐被一群男孩子圍在角落裏,被人用尿澆在身上以後躲進浴室裏瘋狂清洗自己恨不得揪下自己每一根頭發的樣子。
還有孤兒院的老師們明知道他們被欺負也隻是默許的樣子。
還有他們總是用一種害怕的目光對自己和阿姐避而遠之的樣子。
還有那個想把他從五樓的天台推下去,卻被他躲過,反而自己失足跌下樓,當場被摔死的大胖子死的時候,滿臉鮮血的樣子。
二十幾年前的記憶裏,太多太多……太多不幸的回憶了。
異類,多麽不幸的詞。
信仰,多麽脆弱的事。
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信仰。
就連神也不值得。
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為什麽神不能拯救他?
為什麽神不能拯救他和他的阿姐。
他就是神,他就是自己的神。
人心是肮髒的,他不要再活在這樣的世界裏。
他們不是怪物,他們要千千萬萬的人,變成和他們一樣的樣子。
以後出生的每一個孩子,都不會再因為有異能而被人歧視。
再不會有人因為有異能,而遭遇這樣那樣的不幸了。
如果沒有一個人能理解他,那就然他一個人做這個先鋒者。
他並不想守護這個世界,他隻想進行這一場最後的審判。
露天餐館裏,老奶奶看著同樣插在花瓶裏,卻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蔫下去的白色的百合花,臉色忽然一變。
“糟了。我們晚了一步。”
店長一愣,“你不是說在明天嗎?事情應該還沒有開始。”
老奶奶歎了一聲,“也許,事情的開始並不是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