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奶奶沒了
陸沉舟趕到醫院的時候，顧臨羨正推著奶奶進了手術室。眼下，手術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
時間越長，薄織霧的心底，就越是緊張。
冬天天黑得早，窗外是晦暗的天色，連帶著人的心情都變得抑鬱起來。
走廊裏的燈光有些暗，陸沉舟的身影，被這道光拉的頎長偉岸。四下的氣氛，都隨著這道身影，變得緊張起來。
薄織霧在手術室外待了五個小時，臉上的淚痕早就風幹，皺巴巴的黏在臉上。她已經冷靜下來了，安靜的坐在椅子上，沉默著。心底在不斷的祈禱奶奶沒事。
手術室的燈，突然從紅色，跳成了綠色。
“嘩啦”一聲，手術室的門被打開了。這道聲音，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望著顧臨羨，顧臨羨的神情十分凝重。
薄織霧心底無比忐忑。半天才開口問了一句，“怎麽樣了？”
顧臨羨望著她的神色，一瞬有些不忍心。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很抱歉，我已經盡力了……山坡雖然不高，但是奶奶年紀大了，滾下來的時候，太陽穴……又撞到了石頭上……”
顧臨羨盡量讓自己用平靜的語氣，去表述這件事情。可是他每說一個字，薄織霧臉上與心底的震驚，就多一分。
聽到最後，薄織霧的手下意識的，捂住了自己的嘴。隻剩下通紅的眼圈，和汩汩往外直冒的熱淚，啪嗒啪嗒的落在她的手背上。
盡力了？！盡……力了？！
陸沉舟聽到顧臨羨的聲音，瞳孔猛然一縮，他不可置信的抓起顧臨羨的衣領，猩紅的眼眶看起來，宛如一隻即將發怒的獅子，他一字一頓的問道：“你說什麽？！”
顧臨羨不敢直視他。陸沉舟此刻的目光，銳利的宛如鷹聿。
他垂下眸子，重新複述了一遍，說道：“我們盡力了，奶奶搶救無效。沒了。”
陸沉舟的眼神變的更恐怖，他瞪大了眼，渾身的氣場變得強大起來，“我不信！”
他暴怒的情緒，讓人不敢靠近。
顧臨羨慢慢將他的手，從自己衣領上掰開。他的眼神裏寫滿了黯然，聲音都跟著低沉起來，“沉舟你冷靜一點，我們已經……”
他頓了很久，才終於將心底的那半句話，再次說出來，“我們已經盡力了，奶奶還是，沒了。”
陸沉舟的心口，像是有一顆沉重的巨石，在懸了很久之後，重重的落了下壓。
那點疼痛，像是毒藥，一點一滴的，從四肢百骸，蔓延貫穿到胸口。疼得他的胸口喘不過氣來。
那是他的親人啊！自從爸媽去世後，唯一一個，親眼看著他長大，陪著他長大的親人。她陪著他長大，走過四時更迭。看著他從呱呱墜地，到擁有今天的這一切。
他還沒來得及多陪陪她，讓她看一眼，織織肚子裏，那個她心心念念的孫子。聽它們喊一聲曾祖母，她怎麽可以，就這樣走了？！走在了，快要進入新的一年的時候？！
前些天，她還笑著給織織打電話，說約著她去普慈寺燒香祈福。
臨出發前，她還笑眯眯的拉著織織的手，說晚上讓她回老宅吃飯，可是為什麽，隻是分開了一會兒，人就沒了？！
他的手緊握成拳，重新望著顧臨羨，那道目光，瞬間森冷起來，叫顧臨羨趕到背脊發涼。
心底的衝動付諸了行動，陸沉舟狠狠的一拳頭落在了顧臨羨的唇角，“我不信，我不信！顧臨羨！你不是醫生嗎？！我要你救她，我命令你救她！”
葉景琛趕到的時候，恰巧看見了這一幕，他的臉上裏寫滿了震驚，連忙上前拉著陸沉舟，“沉舟你冷靜一點！你現在打顧臨羨有什麽用？！奶奶已經去世了，這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宋宜笑連忙跟著，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顧臨羨，緊張的問道：“你沒事吧？！”
顧臨羨見過太多這種事情，生離死別，這是人生常態。也是許多人無法接受的事情。所以他理解陸沉舟的心情，並沒有還手。
而且，沒有成功將奶奶救從死神手裏救回來，他比誰都難過。
所以，他隻是站起來，擦了擦嘴角的鮮血，望著宋宜笑說，“沒事。”
葉景琛看著他唇角的傷，擰眉說道，“你先下去吧。”
顧臨羨瞥了一眼陸沉舟的神色，看見他這個樣子，心底也不好受，可是呆在這兒，並沒有多大的用處。
陸沉舟現在需要的是冷靜，而不是他在這裏陳述那個所謂的，奶奶已經去世的事實。
他慢慢點了下頭，轉身帶著醫生離開了。
薄織霧還沒能完全反應過來，整個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麵上的表情，是說不出的難過。胸口好像有一股窒息的疼痛，一點點的折磨著自己。
心底無數種感情交雜在一起，最終化為了沉默的淚水。
她的腦海裏仿佛還回蕩著，和奶奶相處著的無數種場景。
第一次見麵時，奶奶拉著她的手，笑眯眯的給她紅包。告訴她，這是規矩，不可以不收。
她被人在網上黑時，奶奶第一個要替她出頭，告訴她，她的孫媳婦兒好說話，她可不好說話，她得替她的孫媳婦討回公道。
她在受傷的時候，奶奶告訴她，不準減肥，要好好養好身子，他們家織織，是最漂亮的女孩子。
她的書再版簽售的時候，奶奶第一個得到消息，告訴她一定要買很多本收藏起來。
她以為，自己可能這輩子都沒法擁有孩子，想要跟陸沉舟離婚的時候，是奶奶告訴她，沒關係，不生也沒關係。隻要她和陸沉舟好好的，這就夠了。
她和陸沉舟因為喬知夏吵架的時候，奶奶永遠是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告訴她，她會給她撐腰，替她教訓陸沉舟。
在普慈寺時，奶奶安慰她，告訴她，隻要有她在一天，她就會替她撐腰一天，喬知夏永遠翻不出什麽水花。她認定的孫媳婦，永遠都隻有她一個人。
她從小就沒有得到過的，關於奶奶這種長輩的關懷，是秦明珠給予了她。
給了她無條件的包容，無條件的寵溺，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
這一種偏愛，是讓人被愛的安全感。
她以為，她和她還會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去相處。
可是，她卻沒想到，她自己曾寫下過的句子，竟然有一天，會在自己身上成為現實。
有些時候，有些人，一麵或許就是永遠。
她還沒來得及跟她說再見呢，沒來得及，讓她看一眼她肚子裏寶寶的模樣，怎麽就先走了？
薄織霧根本就沒料到，奶奶跟自己說的那句話，竟是此生最後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