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窈窕淑女（1）
高台上，淩駕於織衣部所有房舍之上的大庭院內，風雀扛著一截原木，圍著院牆已經跑了三圈了，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細密的汗水爬了瞞臉頰，她卻還像個小母老虎似的，虎虎生風。她雖是個女兒身，可從小對武技分外癡迷，為此還請教過不少部落內的男兒，篝火晚會上姬興施展的拳腳將她徹底折服了，對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記在心裏。她是主母的貼身丫頭，實際主母很少使喚她做什麽事，於是，她將所有的時間都用來練力氣了，非要把自己累得趴了為止。
??“這丫頭是瘋了麽？”
??閣樓內，盤膝而坐的藍衫女子睜開眼睛，詫異的望著樓下氣喘籲籲剛跑過去的風雀背影。
??“哼，你管她做什麽？你若是練習功法有她一半用心，早些把化焰訣練成了，沒準早有了阿哥，我都當奶奶了！”竹簾後傳來不滿的聲音。
??“是你不讓我找阿哥好不好？”藍衫女子恨道。
??“隻是不讓你現在找，化焰訣沒練成就找阿哥，你以後功法將無法寸進，明白嗎？你的壽元會大大縮短……”
??“那又如何？父親才剛三十歲別人就嘲笑他老夫少妻，他不得不回牧野部，回去才兩年就因為狩獵而亡。”藍衫女子眼瞳潮紅，哽咽，“娘親，壽元真有那麽重要嗎？父親走了，你快樂嗎？”
??竹簾後沉默了。
??“在女兒看來，和自己喜歡的阿哥一起慢慢變老沒什麽不好，至少我不用麵對他蒼老時望著我依然年輕的麵孔不知所措，我不會看見他背影裏的彷徨，不用體驗送他離開時心底的痛，不好嗎？”藍衫女子倔強道，“就像娘，哪怕在族人麵前都不敢露出真麵目，因為你害怕大多數都已經入土的兒時玩伴看見你如同看怪物；哪怕很孤獨，你也害怕去參加篝火晚會，你擔心那些孫輩的小丫頭們埋怨你搶了她們的阿哥；年複一年月複一月，你不是把自己關在這個院子裏就是躲在神樹島，你快樂嗎？”
??良久，竹簾後傳來一聲歎息。
??“娘親，原諒女兒……”
??“我隻希望你知道一點，身為織衣部主母，沒有所謂的個人幸福與否，隻有對整個部落的責任！你身具異能，不管你願或不願，將來都要挑起這個擔子。”
??“不是還有姨娘麽？”
??“你最好莫存此念！你也不小了，有些事可以跟你說了，切記！不可外傳。”竹簾後沉默片刻，說道，“我們澤南總共四十八個部落……”
??“不是四十七個嗎？”藍衫女子疑惑道。
??“本來是四十八個，其中一個部落的氏族人聯手害死了他們的主母，被澤南所有部落不容，逐出了澤南，漂浮在大澤之中。”
??“就是那些疍民？”
??“是……疍民是後來才取的，原來這個部落叫做翎羽部，而且這個部落斷了傳承，所以每隔那麽幾年，這些疍民就會駕船沿著雲夢澤尋找各部族男性媾和，以求重新誕生一位身具異能的主母，然而幾十年過去，依然沒能如願。雖然那些疍民被澤南各部不容，有時會動手驅逐，但主母被害也有其自身原因，外部傳言她所修功法以人血為輔，殘暴成性，族人苦不堪言才……也就在翎羽部主母被害的那年，你奶奶生下了你姨娘。你要知道，我部主母曆來隻能生下一個身具異能的女孩，就再也無法生育，所以，你奶奶懷疑……”
??“啊？”藍衫女子眼睛瞪得老大。
??“莫要多想，這也僅僅是你奶奶猜測而已。你姨娘所得傳承太少，將化焰訣修煉到大圓滿，將化繭術修煉到第一層就已經是極限，而且她至今沒有生育，能繼承神樹之靈的隻能是你，明白嗎？”
??說到這裏，竹簾內突然安靜。不一會，滿頭大汗的風雀出現了。她倒不是走的樓梯，而是從樓下順著立柱幾步躥上來的，腳一落地，頓時笑了，麵孔紅撲撲的格外燦爛。
??“雀丫頭，這一跳很漂亮啊！”藍衫女子驚訝道。
??“那是，師傅教的！”風雀得意的說。
??“師傅？”
??“就是大哥哥啊，姬興！”
??“哦，看來他還真有幾分本事。”
??“那是當然！風鈴姐姐你是沒去看前幾天的篝火晚會，大哥哥的拿手絕活才是真的漂亮，叫……叫……對了，蒼鷹撲兔，殺青狼！人一下子躥出去一兩丈遠，匕首向下一插，我的老天……把輔母都震住了！”風雀眉飛色舞的說著，似沉浸在那一擊的完美中，很快，她又沮喪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
??“怎麽了？”
??“哎，他要住到城外去，恐怕在織衣部待不長哩。”風雀撅著嘴巴，都能掛上一個葫蘆。
??“為什麽？”
??“還不是沒有找到阿妹唄！還有我老舅，今天還很多事的跑去跟大哥哥說，讓他到有熊部去走婚，說什麽我們織衣部的婦人隻會看臉，配不上他這樣的勇士。”風雀一手支著腦袋，氣憤道，“老舅也不想想，他走了我跟誰學武技啊？哎，大哥哥好好的一張臉，怎麽就長那麽大個肉瘤呢，真是的！”
??“他沒跟你說臉上肉瘤怎麽來的？”竹簾後傳來問詢。
??“沒有啊……”
??“跟他一起來的那幾個也沒跟你說？”
??“沒聽到有誰說啊，再說他們都有阿妹阿姐兒了，每天都要幹活呢，哪可能有時間跟我說哦？”風雀馬尾辮子一甩，偏著腦袋問：“主母，你知道啊？”
??“他現在在哪？”
??“出城了，說是自己找地方住，怕在城內撞見跟他同部落的兄弟。”說到這裏，風雀又古靈精怪的笑了，說起跟姬興合起來騙人的經曆，一時間，偌大的院落隻聽到她嘰嘰喳喳的聲音。
??流水淙淙，沿著如同城牆的絕壁邊緣流淌，越往下遊，水麵越開闊，也不知通往何處，隻是由著莫名的牽引，或婉轉，或奔騰，在蒼莽大地刻畫著它獨有的痕跡。
??遠處的水麵，依稀傳來熟悉的歌謠，正是那一晚篝火晚會上姬陽所唱，隻是這嗓音不屬於他們五人中的任何一個。
??姬興站在老柳樹上，內心茫然，不知該前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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