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事不關己 作壁上觀
一片黑暗。
這是風池唯一所能感知到的,同時,他又覺得自己經曆過同樣的黑暗,好像是身處一個密閉的球狀物內,那段時間很漫長。當他試圖抓住這如流光般即將消逝的奇異感覺,奈何連一星半點的記憶碎片都找不到。
其始無由,其逝無痕。
很快,風池就醒悟過來,自己被趙衝擒住了。
趙衝那一記回馬槍,沒有半點征兆,猶如神來之筆,洞穿了風池的光罩防護,擊飛了他的雙槳,若非他將柴刀法器綁在胸前,間不容發地將身體挪了一挪,讓槍頭紮在了寬大的刀掌上,自己將是何種情狀難以預計。風池如此一想,不免驚出一身冷汗,自己大意了,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搏鬥,一個疏忽就足以致命。
既然被困住了,那就把它掙開,風池如是想。奈何這捆住他的繩索就跟螞蟥一般,一扯它拉長,一鬆它就又回去了,無處借力,死死黏著,擺之不脫,更何況他雙手雙足皆被捆住,也無足夠的空間容納他手足使力。
怎麽辦?
風池心中一動,驅使化繭術,一層光罩透體而出。在光罩的擠壓下,原本死死束縛住他的繩索被擠開了一條不過一指厚的縫隙,想再擴充一點,光罩隨即破裂。一指寬的活動空間終究太狹窄了一些,他連胸前的刀都取不下來,隻能使自己稍稍舒適了一點。正當他焦頭爛額苦思脫身之計時,後背發癢,一物蠕動著鑽到了他的肩部,伸出舌頭在他臉上舔了舔。
“快幫爹想想,怎麽才能從這出去!”風池因自己“犬子”安然無恙,很是高興,隨口說道。
紅毛犬伸頭在風池臉上蹭了蹭,隨後又聽到其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嘶吼,似乎在發狠撕咬什麽。
風池隻覺身體一鬆,頓時感到一陣輕鬆,透過繩索的縫隙,一片浮動著新鮮空氣的天宇呈現在眼前,這樣的感覺真好!
很快,他耳朵裏傳來附近激烈的金鐵交碰之聲,看來周彤等人終究是跟趙衝打起來了。首先將身上的紅繩盡數扯下扔到地上,發現此物居然也是法器,隻是這會因無人指引操控,如同死物一般。他再側頭看去,但見不遠處的地坪中來來往往交織著四個身影。
趙衝果然驍勇,以一己之力與三人鬥在了一起,他右手操槍,左手執錘,一錘一槍被法力傾注後寒芒閃爍,見縫插針,遠挑近擋,雖處於守勢但並不捉襟。
周彤的抽骨扇上下飛舞,配合以劍指偷襲,同時一層層的迷霧從她袖中湧出,以她並不強悍的力量與法力,居然采取近身攻擊的形式,和趙衝貼身鏖戰。在她身側配合進攻的便是猴兒似的曹胖了,他這回並未鑽入地下,手中拿著一麵前端有尖刺的土黃色盾牌,此盾非金非鐵,似乎是某種精怪的皮革和骨頭配合煉製的,曹胖的真氣充注在盾上,使得盾牌表麵如同僵硬的岩石一般,隻要周彤遇險,他必以盾掩護,盾牌前端的尖刺亦迫使趙衝不敢過於緊逼。
趙衝手中之錘勢大力沉,一力降十會,周彤和曹胖的配合雖嫻熟,但也隻夠幹擾趙衝而已。趙衝雙目的聚焦點,更多集中在如翩躚蝴蝶的上官媚身上,手中長槍或掃或挑或撩,將兩團明晃晃的球狀物擊飛出去,不敢有絲毫讓此物近身的空隙,且神情凝重。
風池仔細看那兩球,僅如桃核般大小,且還是鏤空的,球體上連著一段白綾,此綾分外堅韌且彈性十足,趙衝數次試圖用槍尖之鋒利欲纏住或挑斷此綾,總不能奏效。鏤空的球體還發出一陣陣清脆的聲響,似乎裏麵擱置了鈴鐺,風池初聞時還不覺得有何蹊蹺,可隨著“鈴鈴”聲不斷響起,他隻覺眼皮越來越重,人也搖搖晃晃如同要打瞌睡一般,這才嚇了一跳,急忙分神再也不敢去聽,這突然的睡意就此消失了。顯然,此鈴聲在上官媚心神的指引下,本就是定向針對趙衝的。
風池離場上諸人尚有如此之遠的距離,久聞之下仍受到了鈴聲的影響,趙衝受到的神魂衝擊想必更大了,也難怪他一直想破掉此法。
風池坐在地上看著場上諸人相鬥,看著看著,忽然感到一陣泄氣,因為他得出了一個結論,自己打不過趙衝。就算和上官媚對陣,若對方迂回進攻,讓他的蠻力不起作用,相持之下依照鈴鐺能使人打瞌睡的奇妙功用,自己肯定也打不過。在蘆花鎮時與周彤和曹胖對陣,如果此二人不是輕視他,采取了錯誤的進攻方式,同樣以現在的方式穩打穩紮,要勝過他們二人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
風池心中比對之時,一低頭,見紅毛犬正疑惑的看著自己,便將它托在了手掌中。
“之前他們就讓我一個人和這個趙無極打架也不幫忙,我也不幫忙,讓他們打,關我屁事。”風池嘟噥著向紅毛犬解釋。
小犬早就能通人性,在風池手心舔了舔,像是認可他說的話。
“還是你懂我啊……”風池歎息道,“你這麽懂事就給你取個名字吧,那繩子被你一口就咬斷了,你這牙齒就跟刀割一樣,就叫刀割吧,嗯……少點氣勢,叫刀哥,哥哥的哥,怎樣?”
刀哥的小眼睛頓時泛起光芒,似很興奮,小尾巴搖得跟撥浪鼓一般。
“走,我們喝酒吃肉去,順便看它們打架,氣死他們。”風池托起刀哥,先撿起散落在地的骨槳夾在腋下,特意繞了個大圈子,走到自己先前擱置的舟前,打開一個袋子,取出幹肉和酒來,一人一犬閑散如破落戶,窩在旁邊大快朵頤起來。
要想讓別人生氣,當然得講究方式方法,風池的理解是最好能把人氣吐血,且還奈何不了自己的樣子,就更完美了。
風池喝了兩口酒,生吞了兩塊幹肉,又從包裹中取出那杆斑竹笛放在嘴邊嗚啦啦吹奏起來,然後嗓子一開“紅蓮藕的胳膊白蓮藕的腿”的喊,本是一首很有意趣的情歌,愣是被他故意唱得五音不全,荒腔走板,鬧哄哄的,辣耳朵!
大概是唱腔過於怪誕,刀哥全身的紅毛都炸了起來,兩隻尖耳朵耷拉下來死死捂住耳蝸,尾巴夾在胯下,逃也似的鑽進放肉的布袋中再也不肯出來。
風池對刀哥的表現顯然不以為意,唱歌的同時,一麵提著酒壺,一麵還用手在腿上打著拍子,十分陶醉。
場上全神貫注爭鬥的四人這才發現風池自行掙脫了捆仙繩的束縛,看著他那事不關己、作壁上觀的樣子,四人的心態各不相同。最驚訝者莫過於上官媚,這一束捆仙繩是沒有師傅之名卻有師傅之實的道長送與她的,此繩之精妙,按照道長的說法,靈台境以下不可破,對於天選境上階的她而言,無疑是防身利器,風池是如何掙脫出來的?趙衝則不然,他的術法神通是上官媚傳授的,他離開靜心觀外出求功名時,她將此繩贈與他,而今風池脫困而出令他懊惱不已。曹胖畢竟年幼,他不懂的是風池在一邊安然享受卻不上來幫忙究竟是何解。周彤則完全跑偏了,她本就覺得風池其人莫名可笑,什麽場合都像個無事人一般,看著他在一邊搞怪,莫名戳中了她的笑點,以致心不在焉。
周彤心神不集中,戰鬥中走神無疑是大忌,趙衝找準機會將手中錘使得呼呼生風,她和曹胖處處受製,險象環生。
“莫要走神!”上官媚嬌叱一聲,蓮步驟然移動,向草垛方向靠近。
以趙衝曾血染沙場的經曆,上官媚此舉當然逃不過他的眼睛,他馬上醒悟過來,她是想去取散落在一旁的捆仙繩。既然發現了對方企圖,他自當仁不讓,趁著周彤和曹胖手忙腳亂的間隙,他疾走幾步,反而站到了上官媚的前麵,再靠近一點,就可將捆仙繩吸納入掌中。一旦法器到手,這場比試他立刻可扭轉乾坤。
“趙衝小兒,看舅爺教訓你!”
驀然,半空中響起一聲炸雷,兩柄骨槳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趙衝頭頂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