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重回皇城上官府
上官競風在這個當口回了神智,急急走下台階到了殊兒身邊:“雲離這些日子都已經半瘋了,你若再不回來她就真的瘋了!哥哥也離瘋不遠了……”分明一直都在克製情緒、故意做出鎮定姿態,但吐言之後到底再壓抑不住這心念。競風抬手覆上妹妹的肩膀,長長歎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又甫地後知後覺,“你這一身衣服是怎麽回事兒?你……你這,你受傷了?”
殊兒還真不知該怎麽解釋,因為她遺失了由頭至尾幾乎全部的記憶。張了張口才欲敷衍,又聽雲離囀囀的哭起來。
雲離哭腔囁嚅:“自打那日留了你一個獨困於危險境地,回還之後我的魂魄便似是隨時都會離了本體、飄忽渙散一般……後又百般尋你不到,我竟日裏更是恍恍惚惚,久而久之白日見鬼幻覺疊生,便是連做夢,夢到的都是一大片一大片血腥猙獰的天地,貪婪殘忍的祭祀儀式,你可怖扭曲的臉……”不知不覺她又沉入了腦海深處這些自己作想出的、演繹呈現了整一個月的場景中,兀地雙目放空,眼看便複又有了於夢魘陰霾的驅使之下發瘋的趨勢。
這情態被看在眼裏,慌得競風與殊兒忙拚命的喚著雲離的名字,這才遏住了她再一次深陷泥沼的趨勢,把她由思潮的囹圄裏再一次拉回了現實。
雲離方才一張麵色、一副神情很是難看,甚至有些近於生命抽離、心智迷失的詭異可怖。委實是把殊兒給結結實實的嚇了一大跳!反觀哥哥競風雖也明顯揪著心,但並沒有似殊兒般的驚詫之態。她便明白,自打自個失蹤以後,雲離這個樣子想必已經出現過很多次,這般幾近發瘋的狀態想必也持續了很久了吧……真是自己做的孽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件沒個頭緒的大事兒,居然能把一向性子爽利的雲離給做弄成這個樣子!
念頭竭力追溯,殊兒強迫自己定了定蕪雜的情緒,開始強迫著自己努力去回想、去探尋可以尋得到的最後的那段記憶。
記得她初初來到帝都皇城,晨曦裏辭了哥哥去找雲離……中間這一段記憶是虧空了的,轉瞬便跳轉到一個很破碎的記憶片段,依稀記得自己與雲離在一道有些發偏、發陰的小巷子裏被人給圍堵了,對,是一群乞丐。
額心並著太陽穴在這一刻撕裂般的疼,殊兒緊蹙眉頭、撫按住幾欲迸裂的頭顱。一時被這痛楚之感做弄的活來死去,零星記憶也於此刻在腦海深處不太連貫的蹦跳、接踵……她似是被誰給打扮了一番,著了豔紅的衣裙、施了濃烈的妝容,被近似押解著的往堆著木柴的高台方向走。
“噌——”腦仁兒一個厚重哄鳴!痛楚感跟著突然煞是莫名的消失了,殊兒猛地抬首,神情渙散、記憶深處便又遺下一大片無力填充的空白。她是真的再也想不起什麽來了。
殊兒的一通神態轉換看得身邊的競風心裏一抽抽的擔心:“別。”忙止住她,皺眉沉語十分的關切疼惜,“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哥哥知道你此時此刻必定難以平複。先不要去想太多,好好兒休養一段時日,身子骨要緊呐!”
競風的語氣裏充斥著慰籍人心的溫暖,殊兒心念跟著一動,忽而十分貪戀這種親情的滋養感,當真便不再去過多執著,止了念頭對著競風莞爾一笑、頷首應下。
劫後餘生的慶幸與悸動衝淡了這幾人的警覺,直至時今這話這舊絮的念的也已差不多了,轉首顧盼,是時這幾人才後知後覺的注意到身邊不遠還立著一個帛逸!
羽睫和風輕顫,殊兒甫想起自己方才於昏迷中蘇醒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個陌生卻偏生有一種說不清的奇怪感覺的公子。
尚不待她多做忖量,雲離突迎了帛逸抬步走過去:“你怎麽在這兒?”一雙清眸對著帛逸上下掃了一圈,雲離語氣詫異與疑慮並存。
“你認識這位公子?”競風接口發問。
“當然。”雲離側目,“那日我與殊兒在蓬萊居,與這公子一並飲了幾杯。這樣結識的。”如是措辭著,複轉目向殊兒看過去,“好妹妹,你怎麽會同他在一起?”念頭峰回,“是他把你救下來的?”
“這……”麵著雲離有些連珠炮的發問,殊兒頷首抿唇,輾轉片刻複一抬軟眸、波光清涼,“實不相瞞,自打我莫名其妙在上官府門口蘇醒之後,就始終都想不起發生了什麽事情……更加不認識這位公子。”於此淺掃一眼帛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殊兒見帛逸精致卻蒙著黯淡的眉梢眼角,在聽到自己言出這番話的時候,本就不太清朗的眉目之間又兀地泛起微傷。她忙錯開眸光不再管顧,纖心卻冷不丁揪了一下,牽出十分青澀的疼,這疼來的沒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