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雙月猝逢
這著實把兮月給勾動的羞了一羞宮娥,一見公主同自己嘻嘻哈哈的逗弄起來,一時那膽子便也就給放了大,將身躲在假山石洞裏,隻探出半個腦袋的就是不出來。
偏生這假山小景設計的巧妙,內裏的人工開鑿出的潺潺碧水環繞著的堆疊假山石,而外麵卻是被一圈低矮的灌木給圍攏成了個圈兒,又一路參差不齊的輾轉綿延,直叫兮月這邊兒怎麽都不好追進去。
眼見著那宮娥在石洞裏對自己探頭探腦嘻嘻笑笑,兮月這邊兒那股子玩心愈發動蕩的厲害。她惱不得立住足頦將那纖腰一叉,旋即揚了明媚的春眸衝那宮娥嬌嗔嗔的玩味昭著:“小機靈鬼你且出來出來!看本公主怎麽收拾你!”
“奴婢可曾說錯什麽了,不就提了一下某位公子麽,公主您卻就激動成了這麽副樣子?”那宮娥不加退避的自顧自繼續言語,並未有半點兒閃身出來的意思。
如織天光映著連天草色很是澄澈,又加之有垂楊柳自頭頂一路倏倏然的搖擺拂掠,交疊著將這地表打下一格子接一格子的錯落暗影。有溶溶烏沉影子好似被晃了碎,這份閑閑然的韻致便自四麵八方漸次交疊、錯落著升騰了起來,直教人在潛移默化間便覺的那心情委實大好了起來!
兮月那股子興味還沒有按捺下去,又加之見這宮娥笑語盈盈將自己湊趣的厲害,便惱不得心念一緊、將態度一橫:“好,你還說還說是不?”靈眸閃閃的瀲灩出幾許翩躚的明媚,言著話便提了裙擺向那假山石洞裏一路跑過去要抓那宮娥。
這一路被這些個灌木、石塊兒鋪就成景,致使兮月這麽過去委實快不得:“你方才是繞了哪一處近路過去的,怎就那麽機變?”惱不得且小心翼翼向前行路、且就口揚眉問了一聲,一雙黛眉顰蹙起來,顯盡可喜乖憨之態。
這時的兮月公主看在眼裏,自是除卻秀美之外又生一段靈動與狡黠,叫人一眼過去便會忍不住覺的悅目賞心十分可愛。
“奴婢也不知道……”聽到公主在問自己話,這宮娥微斂斂眸子略想一下,“哦。”複抬首便言,“好像是其旁籬笆邊兒那一條小阡……”才猛地意識到公主是要追著自己進來撓自己癢癢的,又怎麽能就這麽把捷徑告於她知道?又甫地一下慌忙捂住小口緘默了言聲。
可兮月一頓,還是給聽了個清楚明白,一雙妙眸順著足下這鋪就了一路的鵝卵石小道向旁邊次第一轉,果然見有一連著林木林蔭處圍著矮籬笆一圈:“原來在這兒,謝了!”玩心又漾,忙抬眸對著自個的宮娥款款一笑,有意慪氣她般的一個迅捷的轉身便向那籬笆缺口處的宮道阡陌過去。
這宮娥一見自己莫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眼見著自家公主在一點點向這邊兒過來,她忙不迭把身子從那石洞中一抽離,便要擇個路徑再次遁逃。又在這半道上,忽地有靈光一閃:“公主公主。”不逃反定,把身子一側、聲息一揚,“循月公子!”如此的急中生智,匆匆喚了這一句後不忘揚眉凝眸向著兮月身後處點點。
這循月公子可是兮月公主的一件心頭至寶,平素裏也對他的名諱最為敏感。時今甫地一聞這喚,兮月一驚,慌地回頭去顧……卻這一大片春和景明、百花競豔的院落裏,除了那成陣的垂柳於風中搖曳身姿、除了那花間留連的百蝶嬉戲玩鬧扶搖展翅,又哪裏有她心心念念的上官家的循月公子?
偏生這位正沉浸在愛河裏的公主一時半會子卻沒有反應過來,還隻當是自個這視線含及的方位不對,便又下意識把身子轉了個圈放眼再尋。
這倒把那始作俑者的宮娥給看的沒忍住“撲哧”一笑!心道自家的公主素來都是副敏銳靈活的性子,怎的每每隻一提到這循月公子,便就登地變作了個失了心沒了意識、全憑一根紅線拴著拿捏的呆傻癡兒?真的是……嘖嘖,究竟是緣份的天定、還是懷春女子一應兒便有毫無例外的這一遭通病?
甫地聽得身後這宮娥銀鈴般清越的一陣陣笑聲,兮月方兀地一下牽回神誌,這才後覺自個是被這膽大的小蹄子又一次給耍了!且還十分作弄的,又是因了那上官循月!
念頭才至,兮月錚地一下就羞紅了臉,免不了姣好的眉眼兒盈盈然就起了更深的一道嬌嗔:“你騙我!”當地裏沒忍住跺了跺腳,複繼續提了宮裙嬉戲著就要抬步繼續去捉那宮娥。
隻是這宮娥忽地一下便慌了一副神容,見著公主又向自己過來,便下意識往一旁去躲著身子,邊又喚起一聲:“循月公子……”這一次較之方才明顯要正色了許多,玩笑的意味倒是很難自其中窺探到了。
“還敢騙我?倒是裝的比方才又像了些!”兮月自然是不吃這一套了,“隻是本公主可還能再信你第二回?”薄唇輾轉一抹笑顏,足下的步子沒有停止。
“哎呀不是!”宮娥見狀,卻又錚地一下犯了急。
“不是什麽?”兮月隻當她還在同自己玩笑,沒待那宮娥言完便就口複又反問回去。
可在這同時,忽地聽到一陣朗朗的笑聲自背後漫溯起來,這笑聲很是沉厚與溫良,且也是為兮月所熟悉的。
便把兮月作弄的心弦兀顫!她委實是真切的於當地裏僵定了住!又持著下意識的拿捏,緩緩然回頭去看,在入目花徑草叢間這來人的同時,免不得雙眸又打了個愣怔!
當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蒼天可是感知到了她冷兮月這麽竟日連天兒祈著盼著的那一份希翼、被她這百分百的真誠所感動,故而讓她猝不及防就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果然是上官循月!
翩翩公子出塵垢,舉手投足間便是萬種的風華與謫仙的風情。
就此熏熏暖暖的暮春初夏,這不冷也不是很熱的氣氛裏,上官循月著一襲淨琉璃般纖塵不染的開闊白袍、腰間係著兩根青羅玉帶、足蹬雲頭翹履靴、那墨一樣飽浸青黛的發絲被小銀冠於頭頂款束,正含著昭著的笑意、目色溫溫的看著眼前動如脫兔的可愛公主。
一陣風迂回而起,帶的枝頭若許花瓣離了枝頭隨之亂舞,便有一些冶冶的呈落、延黏在他繡著金絲錦鯉的肩頭紋絡處,又於這素素的顏色中點起煞是撩撥的冶麗搶眼的明豔色澤。
當然這一切都隻是陪襯,都隻是造化自然在為他不動聲色而造出的大勢頭。這位上官公子有著一張精絕塵寰的俊俏麵孔,無論是斜飛上挑的劍眉與鳳眸、還是盈薄點朱的小口、又亦或是這樣一雙漆如墨的雙目、挺拔的鼻梁……都是自有一股攝魄天成的好氣度,這氣度與這姿顏是著實令任何一位女子都欲罷不能的,便是連那些個須眉男子堪堪一眼過去都隻怕會生就一段嗔癡蹉歎、直到如此一位俊逸出世的人兒怎麽就托生成了這麽副男兒身!當真是暴殄天物!莫不是這世間的好人好物便當真注定要是這般的令人慨歎,不得隨心隨意的由著性子接近、更莫論據為己有?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兮月還是一個沒忍住的就對著這循月表哥給看了個呆!若她事後回過這神兒,定是又要暗中恨的牙癢癢的怪自己一見了這循月美男子,便一丁點兒皇家公主那麽份傲然態度都再持不起來了!真真是丟人的很,丟人的很……
兮月早就發現自己對這位母家的親表哥沒有絲毫抵抗力,她也不是沒想過去改變這狀況,但設想歸設想,真正改變起來卻是又談何容易?每每一見到這心心念念的循月表哥,那些背地裏曾一個人暗暗下定了的決心便騰然一下連個影子都再是尋不著了!
恍惚間那宮娥已經溜著捷徑一路出來,因怕公主撓她癢癢而順勢跑到了上官循月身後躲著:“奴婢沒騙公主吧!”不忘探出身子來對兮月吐了吐舌頭。
兮月這才猛地一往回牽神,頓覺自個方才那窘態都被上官循月給看了個真切!一時兀地就又羞又惱,卻又無處宣泄這脾氣,惱不得向那躲在循月身後的宮人瞪瞪眼睛,可這會子又拿那宮娥沒有絲毫辦法。這麽當地裏輾轉許久,方隻得幹生生的憋出一句:“回去再收拾你!”
那宮娥經了公主這半玩半肅的一唬,方將形容舉止都放的安了一安,回身向公主與循月公子行了個禮,複又才在兮月的示意之下將身退去。
身邊少了這麽隻嘰嘰喳喳不斷活躍氣氛的小麻雀,兮月才頓覺這耳邊清淨的同時尷尬之態也在潛移默化間跟著給升了起來。
其實她不是個過分拘泥小節的人,但誰叫她心裏已經住進了這麽個玉樹姿顏的眼前人呢?那隻要在他麵前,便自然是說什麽、做什麽都覺小心的很,從而也就變得起了些不大符合她個性的小扭捏。
“表妹今兒個怎麽這麽安靜?”倒是循月最先開口打破這沉靜,見兮月雙頰微泛紅潮,便依稀明白了她是因了方才那魯莽歡脫之態被自己不期然看到的緣故。不禁在心中起了絲好笑,無奈她這麽副小孩子心性,複目露嗔憐,“來。”說著又近幾步上去,抬手親昵的挽起兮月的柔荑,二人雙雙向一旁林蔭處的石墩走過去坐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