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失之我命
子仙從領路的內監口中得知,齊皇已於數月前駕崩,按照齊國禮數,三月下葬,四月拜禮,隻有到了半年之後,新帝才能登基。
所以齊燁如今是太子,也是一國之君。
不一會兒,子仙所乘的轎輦便到達了永昭宮,而一路上說個不停的內監卻仍舊沒有閉嘴的意思。
子仙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正欲訓斥,卻又忽然想起在魏宮門前被齊燁砍斷手臂的婢女,心中不禁一陣寒意四起,於是收斂了脾性,默默地聽著身旁的內監口若懸河地介紹著。
“這永昭宮啊,是先皇專門為凝華夫人修建的,說來這凝華夫人也是個傳奇女子,數十年前,以美豔才情聞名於世,而先皇隻見了夫人一眼,便深深的愛上,又是封妃,又是修建宮宇,可是直到薨逝也沒有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凝華夫人入主永昭宮,所以啊,這永昭宮可是一位娘娘都沒有住過的好去處呢.……”
內監說到這裏,竊竊地笑了起來,偷睨了一眼之桃,說道:“看來娘娘真是好福氣,殿下把這麽好的院子都賜給了您,奴才也跟著沾光.……”
他尖細的笑聲像是粗細不勻的鐵線拐進了耳朵裏,子仙揉了揉耳朵,張了張口,耐著性子說道:“勞煩公公去倒些水來喝!”
內監諂媚一笑,說道:“是,娘娘,那娘娘您先進殿去休息著,奴才這就去給娘娘您泡茶水。”
話音剛落, 便一溜煙兒的不見了。
子仙終於得已清淨,可是淩亂的思緒讓她沒了欣賞瓊樓玉宇的興致,而是招來了一名看似忠厚,文靜的內殿婢女,問道:“你們太子殿下一般在哪裏?”
小婢女低著眼睛搖搖頭:“回娘娘的話,奴婢不知。”
子仙蹙蹙眉頭,朝寬闊的藤椅上一靠:“不許叫我娘娘,我不是娘娘!”
小婢女的頭勾得更加低了,怯怯地答了句:“是,娘娘。”
子仙徹底無言以對,隻能握緊了拳頭又鬆開,不耐煩的踱步走到雕滿花樹圖樣的紅木門前,盯著院落中細細簌簌的陽光鋪滿了白玉地磚,心情靜不下來。
不一會兒,那內監便捧著一盞溫熱的茶小跑了過來,堆起的笑將眼角的皺紋勾勒的更加深邃。
“娘娘,這幾日入秋了,天幹物燥的,奴才泡了花果茶給您潤潤喉嚨。”
那內監邊跑便吆喝著,全然看不出早已煩躁不安的子仙無奈的神情。
子仙伸出手,叫停了他的腳步,說道:“你喝吧,喝完了就不要再說話了!”
子仙說完,便轉身關起了殿門,將那呆若木雞的內監關在了門外。
“你們也下去吧。”
周遭的忽然寧靜,讓疲憊感像潮湧一樣席卷而來。
她招招手,讓殿內的兩名小婢女也退出了殿去。
她們都走後,子仙像是被人抽離了筋骨般倒在了一方寬闊軟糯的美人榻上,頭下的玉枕散著淡淡清香。
也許是太過安靜,又或許是秋意漸濃,子仙竟然在這樣陌生冰冷的地方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隻是夢,好長好長,長到不能清醒。
夢裏發生的故事就像被蒙上了一層影子,看不清,抓不住,又淩亂無比。
身子手腳都像被拴上了沉沉的鎖鏈無法動彈,眼簾上的光線也愈發渾濁。
直覺一陣抽搐,小腹疼了起來。
子仙皺著眉頭醒來,卻發現已近黃昏。
她坐起身捂著小腹,心跳也變得有些微快,喉嚨裏發癢,胃裏很酸,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她彎著腰俯在床邊,實在是忍受不住,才叫起了人來:“小鬧,鬧子!來人呐!小鬧子!”
候在門外一步也不敢離開的兩名小婢女和那個年約弱冠的內監全部跑了進來,見子仙俯在美人榻邊臉色微恙,一時間都大驚失色,連連跑過去,將子仙團團圍住,不停地問道:“娘娘,您怎麽了?娘娘您哪兒疼?”
子仙皺著眉頭,費力的說道:“還站著幹嘛,快去傳太醫啊!”
兩名小婢女點頭如搗蒜,而那內監正欲轉身就走,卻被子仙叫住了:“那個,小鬧子,你別去找太醫,去找太子!快去!”
內監莫名其妙的四處一望,再對上子仙慍怒的眼光,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小鬧子”是在叫自己。
於是他連忙俯身行禮,匆忙退下。
隻有半盞茶的功夫,一名提著醫箱的太醫便馬不停蹄地趕來,草草行禮後,便取出金線搭在仍舊不停抽搐的子仙的手腕之上。
太醫年約四旬,長相沉穩,隻是一直眉頭緊鎖。
子仙透過為了避嫌的幕簾輕聲問道:“太醫,我是怎麽了?”
太醫的手一怔,金線險些落下,還未張口,卻又聽得腳步聲傳來。
“鄭太醫,她是什麽病?”
子仙透過簾幕斜睨而去,才發現齊燁已患上鵝黃色長袍,上麵繡了四爪青龍,而不是六爪,可是不管是怎樣的繡樣,卻依舊擋不住他與生俱來的凜然霸氣。
鄭太醫連忙下跪叩首,行禮過後才顫顫巍巍抬起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齊燁不耐煩地皺了皺眉頭:“說!”
鄭太醫索性咬了咬牙,說道:“回稟殿下的話,這位姑娘她,已經有了兩月的身孕,可是卻因為體內熱毒過旺,血氣不足,使得胎位有異……”
鄭太醫頓了頓,利落的叩首下去:“所以這胎兒,保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