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多愁善感的人容易成為詩人。孟庭草被嫂子死死糾纏，苦不堪言。他的這份痛苦又不能對別人訴說，隻能把它寫進日記裏，寫成淒美的詩行。
??一天下午，孟庭草正在圖書館裏看書，王大福手裏拿著一本印製精美的《水城大學學報》，嘻皮笑臉地出現在他麵前：“小草，沒想到你會寫詩！你的詩寫得很不錯，很多女生都在讀你這首詩。”
??“讀我的詩？讀我什麽詩？”孟庭草一頭霧水。
??“你別裝低調，別裝糊塗了，你的詩，都印在這本書裏了！”王大福把手中的書翻開，放到他的眼皮底下，搖頭晃腦地朗誦起來――
??雨季
??誰的眼淚這麽多
??日夜流淌
??是上帝
??還是我
??隻有我倆的淚水
??可以流過
??春、夏、秋、冬
??為愛，和被愛
??愛，是一種苦痛
??被愛，亦是一種苦痛
??孟庭草瞟了一眼書頁上字句工整的小詩，奇怪地說：“這首詩是我寫的，但我隻寫在日記裏，並沒有向校刊投稿，我不知它是怎麽跑到這本書上的？”
??“你真的沒向校刊投過稿？”王大福皮笑肉不笑地問。
??“當然是真的。我不愛出名，不愛出風頭，從來就沒想過要發表什麽狗屁文章。”
??“那你的詩稿是怎麽落入別人手裏，怎麽出現在這本書上的？”
??“我不知道。我寫的東西從沒讓任何人看過。”
??“真是怪事，我幫你調查調查，看看是誰偷了你的稿子，是誰幫你投的稿！”王大福又笑了笑，而後說，“校刊未經你同意就刊登你的詩，你可以去告他們，向他們索賠，盡量炒作炒作自己，提高知名度。”
??孟庭草說：“我又不是明星，又不是名人，用不著幹這種無聊的事情。”
??王大福笑道：“你再多發表兩首詩，就能成為名人了。你這首詩寫得的確很不錯，有一定的思想深度，很耐人尋味。”
??孟庭草說：“我是隨意塗鴉，無病呻吟，根本沒有什麽思想深度。”
??王大福說：“你別謙虛了，很多女生都說，你這首詩比我們課本裏的詩寫得好，可以和徐誌摩的詩相媲美。有些女生已把你這首詩抄進日記裏，或者製成卡片，寄給了自己的小情人。”
??……
??第二天黃昏，還沒等王大福展開調查，就有一位女生主動向孟庭草“投案自首”。這位女生是孟庭草的同班同學，就坐在他的身後，名叫李詩。
??李詩是一個相貌平平，衣著樸素，寡言少語，眉鎖愁雲，學習很用功的姑娘。她常常離群獨處，躲在無人的角落裏形單影隻地看書學習。在孟庭草的眼裏，她是一個“結著愁怨的丁香一樣的姑娘”。
??李詩是在教室裏向孟庭草“投案自首”的。當時，教室裏隻有他們兩個人。李詩輕輕咳嗽了幾聲，引起孟庭草的關注，等孟庭草扭頭看她的時候，她立刻站起身來，微笑著向孟庭草鞠了半個躬，充滿歉意地說：“小草，很對不起，我未經你同意，就拿了你的詩稿去給我老爸看，並幫你發表在校刊上。”
??李詩的爸爸在學校的出版社裏當編輯，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詩人。
??孟庭草也站起身來，看著她輕聲問：“你是怎麽拿到我的詩稿的？”
??李詩答：“你經常在上課的時候寫詩，我經常偷看你寫的詩。有一天上午，你的一張詩稿掉到地上，我撿起來看，覺得你寫的這首《雨季》和我很多時候的心情、感受都相似，我就情不自禁地把它抄寫下來，並拿回家給我老爸看。我老爸覺得你寫的這首詩有一定的內涵，肯定能引起不少少男少女的共鳴和喜愛，就把它發表在了校刊上。”
??孟庭草苦笑了笑道：“沒想到我隨意塗鴉寫成的小詩竟能得到你老爸的賞識！”
??李詩真誠地說：“你這首詩確實寫得很好，言簡意明，內涵豐富，一發表，我們學校的很多男生女生就喜歡上了它，有些女生還把它抄進日記裏，收藏起來。”
??兩人沉默了一會，李詩羞赧地問：“小草，我未經你同意，就偷看你的詩稿，並拿你的詩稿去發表，你不會怪罪我吧？”
??孟庭草搖搖頭，笑著說：“我應該感謝你，是你幫我發表了這首小詩，讓我出了點小名。如果是我自己投稿，沒有你老爸的舉薦，我這首詩肯定得不到發表。”
??李詩說：“你根本就沒想過要發表文章。我見你寫了好多詩，卻從沒見你向哪家報刊雜誌投過稿。你的詩，都是抒發自己的情感，都是寫給自己看的吧？”
??孟庭草沉默了片刻，才點點頭。
??李詩輕歎了口氣，很傷感地說：“我也常常寫詩給自己看。”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李詩從褲兜裏掏出50塊錢，遞給孟庭草：“這是你的稿費，我老爸委托我直接交給你。”
??孟庭草不接，微笑著說：“這首詩是你拿去發表的，稿費應該歸你。”
??李詩抿了抿嘴唇，笑道：“詩是你寫的，稿費當然也是你的，我不敢侵權。”
??孟庭草想了一下，說：“這筆稿費我們兩人都有功勞，應該共同享用，我們拿它去上島咖啡廳喝咖啡吧？”
??李詩高興地說：“好啊！”
??兩人就走出教室，步行去離學校不遠的那家上島咖啡廳喝咖啡。因為天還沒黑透，燭光搖曳的咖啡廳裏還沒有多少個客人。兩人挑選了一個無人的角落入座，而後，邊慢悠悠地喝咖啡邊聊天。
??閑聊了一些同班同學的趣事，李詩突然兩眼亮晶晶地看著孟庭草問：“小草，聽說你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因為吵架、失戀了才寫詩的？”
??孟庭草搖了搖頭。
??“你的詩充滿憂傷和愁苦，我以為你是失戀了才寫出這樣的詩！”
??孟庭草苦笑了笑，心想：我能失戀就好了！沉思了一會，他看著李詩問：“李詩，你說我這首詩寫得很符合你的心情和感受，引起了你的共鳴，你是不是愛過或者被愛過？”
??李詩輕歎了口氣，苦澀地笑了笑說：“我愛過，也被愛過，但我的真心換來的都是虛情假意，始亂終棄。”
??“因此你整天愁眉苦臉，喜歡獨來獨往，喜歡躲在無人的角落裏？”
??“是的，我在獨自品嚐我的痛苦，治療我的傷口。你想聽聽我的愛情故事嗎？”
??孟庭草搖搖頭，又點點頭，模棱兩可。
??李詩往杯子裏加了一塊方糖，邊用匙子輕輕攪動著咖啡邊娓娓敘說起來――
??高一的時候，情竇初開的我愛上了我們班的數學課代表。他英俊、魁梧、聰明、能幹，我們班的很多女生都愛戀他，整天圍著他轉。因為我貌不出眾，不敢象別的女生那樣公開向他求愛，隻是默默地關注他。一天下晚自習後，他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邀請我出去吃夜宵。我受寵若驚，麵紅耳赤、語無倫次地答應了。在一家美食城吃了夜宵，他就帶我到廣場去玩。我們坐在花叢下吃零食、數天上的星星、講笑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午夜。我說我該回家了，回得太晚會被父母責罵。他說他也很少這個時候才回家，這個時候才回家他父母可能連門都不給他開。那該怎麽辦呢？我惶恐地問他。他牽起我的手，含情脈脈地看著我說，我愛你，舍不得和你分手，我們去旅館開房吧？我知道他想幹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麵紅耳赤地答應了。把女人最寶貴的東西獻給他並跟他幽會了幾次後，他就開始冷落我了，還當著我的麵和別的女生拉拉扯扯、打情罵俏。我責問他為什麽這麽做？他原形畢露，厚顏無恥地說，我跟你隻是玩玩，又不是當真的。我說，我是認真的。他冷笑道，你認真我可不跟你認真，你去照照鏡子，你這副尊容配得上我嗎？我的女朋友隨便抓一個都比你漂亮。我知道我受騙了，傷心欲絕，淚流滿麵的問他，你嫌我長得醜，不愛我，為什麽要把我騙上床？為什麽要傷害我？他嘿嘿笑道，你這麽大了都沒有男朋友，我知道你暗戀我，相當我的女人，就可憐你，滿足你的願望，幹你幾次，讓你嚐嚐男人的滋味。我罵了他幾句“卑鄙！無恥！”，狠狠地往他臉上扇了兩巴掌，就結束了我的初戀。我不相信男人都是以貌取人的，不相信自己找不到一個好男人——一個比他長得帥氣，比他聰明能幹的男人。於是，我又處了幾個男朋友，但我們相愛的時間都不長
??李詩喝了一口咖啡，長歎了口氣，感慨萬千地總結說：“現在，我已不相信男人，不相信愛情了。我覺得‘愛情’這兩個字是杜撰出來的，很蒼白、很空洞，男人和女人之間根本就不存在這種感情，隻存在肉體上的，生理上的需要。”
??兩人沉默了一會，李詩又看著孟庭草問：“小草，能說說你的愛情故事給我聽嗎？”
??孟庭草苦笑了笑，很抱歉地說：“對不起，現在我還沒有傾訴的欲望。我的愛情故事很平淡，沒有多少花絮，也不值得一提。”
??“你不想說就算了！”李詩有些失望地望向窗外。
??孟庭草也望了一會窗外，才輕聲說，“李詩，也許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
??“但願有這麽一天。”李詩回過頭來，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說。
??兩人又沉默了片刻，而後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了半個多小時，喝完兩杯咖啡，才走出咖啡廳，走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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