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3 四類分子

  本來打算等老父退休後接到身邊照顧，再想辦法替二弟淩金湖娶上一門媳婦，也算是對逝去的老娘有個交待了。 但後來，淩金湖舉報老爹，把年近六十花甲的老人打成四類分子，踏入泥潭，永世不得翻身。 村裏最苦最累的活，都是那五六個四類壞分子去幹。當時，村裏建一個水泵站，農業學大寨，在村中央挖一口水井，每天要人去早晚清理淤泥，每天都是幾個四類分子去做這些工。 直到有一天，單位的淩金山接到淩村的電報：“父亡，速歸！” 淩度從礦山子弟學校的教室被父親叫走，一起回鄉奔喪。 水泵房的草地上，停著淩宜斌枯瘦的毫無血色的屍體，一雙渾黃的眼睜著，久久不閉。 淩金山帶妻兒跪在老父屍體房，嚎啕大哭。 “醜惡的反革命分子淩宜斌包藏禍心，死了都還要禍害全村百姓，想把人民群眾辛苦修建的水泵房毀了，我們要堅決消滅他。”背後傳來村革委會的幾人，遠遠喊著口號，而帶頭的竟是淩金湖。 淩金山猛忍怒火，對淩金湖招手叫道：“金湖你過來一下，哥有幾句話話問你。” “革命小將跟反革命分子劃清界線！”旁邊戴紅袖章的幾人吼叫道。 “誰是反革命分子，老子是抗美援朝的革命軍人，現在是工人老大哥。”淩金山漲紅了眼，朝他們吼道。 淩金湖遲疑著走向前。 “他是你父親麽？”淩金山指著父親屍體問他。 “我跟他己經斷絕了父子關係。” “他是失足掉落水泵井裏淹死的，是不是？”他又問。 “這是反革命分子逃避群眾清算的卑鄙手法，”淩金湖梗著脖子說。 淩金山環眼四顧，看見有位鄰家嫂子手裏撚著把鐮刀，可能是剛從山上割草回來，圍上來看熱鬧的。 他衝上去，突然從婦人手裏奪過鐮刀，出奇不意朝淩金湖頭上劈去，叫道：“今日我替老天把你這個獸生收了。” 鐮刀在淩金湖臉上割了一個口子，看陷入瘋狂的老兵暴起傷人，這幫毛頭小子也瞬時慌了神，幾分鍾後，反應過來，圍上去從老兵鐮刀下救下了淩金湖。 淩金山最終被持搶民兵關押在大隊村委。 淩度母親帶著兒子，在幾個親戚幫助下，埋葬了淩宜斌。 鐵古山鎢礦第二天派了幾個人下來，本來說要扭送縣革委會處置，但念在其本人也是革命功臣，就促令單位好好教育，別再犯錯誤。 自那一次以後，淩度便再沒見過二叔。不過，關於他的消息還是常常傳入他的耳朵裏。 十六歲的淩金湖成了淩村的風雲人物，當了革委會主任。據說投靠了粵都縣最具實力的紅青幫。 十八歲的淩金湖調入羅山鄉任民兵連長，半年後任鄉革委會主任，組織萬名青年修造峽山水庫，成為羅山鄉甚至粵都縣標杆人物。 十九歲調入粵都縣，任縣署二把手。 …… 不管淩金湖如何呼風喚雨，淩金山一直不跟他來往。每年清明，端午，七月半等祭祀節日，淩金山都帶著淩度匆匆趕回鄉，祭掃完父母陵墓後，又匆匆趕回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