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思子心切
北蠻子三皇子殞命一事開始傳得人盡皆知，而首級也被掛到了白馬城頭。人們說哀兵必勝，但顯然白馬城下的哀兵可能已經沒有多大的攻城勁兒了，正在攻城的幾大北蠻部將鎮將等都沉默了，三皇子殞命一事雖然與他們無關，但勢必是要牽連他們的，紅獅子原一線密布鷂子軍以及金帳夜刺子，更何況還有數千數千的遊騎遊曳其中，竟然能讓一個皇子帶著雜兵跑到前線，還能被一支名不見經傳的南國雜兵給拿了首級！
北蠻太子讓夜刺子們跟鷂子軍把與三皇子那一戰的騎兵奴隸們一起抓了回來，通通燉了油鍋，血腥之味散布整個阿勒元帥府，但仍然不足以泄憤。而在前線的北蠻大王則是一氣而病，對於這個三子他比較溺愛，以至於能讓他隨意領一支軍隊而無人敢攔，這其中也怪他自己，但他不能說出來，看著城上三子首級，哲部天子隻希望能帶回屍首，一切就這樣罷了，思子心切，尤為嚴重。
城牆上下打的激烈，無論是拒角還是城垛都血淋淋，城牆上近以百道的刮痕劃痕，還有城內各處被大砲巨石砸中的大坑，無不表現出守兵的決心以及辛疲，所幸城中糧草充足，身後雲中城不斷補充兵糧，這一場國戰之下，冤魂不少，義魂也充拓滿城！
一天之內，犀雀王朝大軍的中軍大帳掛起了祭奠喪旌，連綿數十裏開始不斷掛起喪旌，哀聲遍地。北蠻大王這幾天裏痛哭哀涕，竟有兩次昏厥過去，從戰數十年，南來北往沒有這般傷心過，數個兒子就這個三子最惹人憐愛，偏生調皮搗蛋丟了性命。哲部天子沒去責怪那個守備在後方的大兒子，而是暗自神傷，決意退軍而去，並派出近臣去商議要回三子屍首。
此次作為一國使臣的是謝懿——黑白雙熊之一的白熊國師。一個四十歲的中年人，是一副義正言辭的中原人相貌，卻跟中原朝廷有一段恩怨糾葛。
自祈符五十年歐陽歇舉兵起，江南道數個門閥便開始不明不白，三大門閥汪氏、鄭氏、謝氏就與朝廷或歐陽歇靖南軍或各路反賊大小勾結，隻是這三大家有點牆頭草的意思，哪邊強靠哪邊，完全以為無論哪方戰勝都能從中撈取一些潤頭，還不如五個小家族那般腳跟明細。結果誰知祈符五十二年底新帝登基，靖南軍跟朝廷講和了，歐陽歇也竟然被新帝封王了。
這些個大家族牆頭草式的站邊引來朝廷的不滿，而受其些許支持的靖南軍此時也是不管不顧，新帝一把大手按下，江南道頓時江漫山峰，三大門閥被清算，數千族人四五千奴仆相關人等被天子派遣的京營前軍後軍三萬餘人剿滅殆盡，三大門閥的資財足足裝滿了十萬八千車，藏在其各處宅院地下的金銀南瓜都有七千顆，綾羅綢緞各不用說，合新治一年全國兩稅的三十七倍，其中與之勾結的知府縣令及幾個實權將軍等都被一一連根拔起，腐臭不堪，這才讓江南道三大門閥下的吳朱張顧陸五家慢慢緩過氣來，逐漸生長。
而謝懿，便是謝氏長子，折了一千兩銀子與一個破落家戶的男主人換了自己一條命，逃到了塞外，用腦子給自己找了一條生路，從而也遇見了自己天命之人——哲部天子。
走在行宮禦道旁，謝懿一路麵無表情，隻是跟著緹騎步行到大殿。
麵對皇帝，皇帝不認得他，他卻知道這個高座之上的人正是滅他全族的罪魁禍首，無奈自己一個書生隻有那滿腹經綸，直接仗劍複仇根本無從做到，再說即使是個頂天的高手，奈何龍門十二尾鯉都在殿內，人間第一也難以碰到那個十二旈冕冠之下的人。
“跪下！”看著那北蠻來的使者見了皇帝陛下不跪，殿旁的杜執筆尖喝一聲。自皇帝登基起，禮部官員的每句話他都背下來，禮部通典他也通通背下，無論何人見了皇帝不跪，他都要喝上一句，即使是太後、皇後，該跪的場合，他都要喊上一句，以示陛下的尊貴。
謝懿聽到了，仍是當做沒聽到，站直了身子，甚至沒有打禮作揖。
殿下站在兩側的十三尾鯉之首的長徐手一擺，一股暗勁打入謝懿膝蓋後麵，意圖迫使他跪下。誰知這文人扮相的北蠻使者竟然有一分刻著，忍著疼痛仍然是不下跪，而長徐更加大一股勁，強大的暗勁之下導致謝懿登時整個人伏倒在大殿之上，沒有人去扶起他，皇帝也是坐的穩當，登基之後沒有任何人敢這樣做，即使是他生母，當今的太後，在這大殿之下也要向他下跪。
謝懿雙手撐地，艱難爬起，忍著腿窩疼痛，歪曲站起來站直，一副慘痛相貌仍然是不卑不亢，皇帝才說：“既然你是兩國交戰的使者，那朕可免你一跪。”說的仿佛謝懿是剛走進來一般，並沒有發生過剛才的事情，但卻完完全全給了謝懿當頭一棒，也相當於是給了北蠻犀雀們一個下馬威。
謝懿沒有作感謝狀，臉上也無多大痛苦表情，隻是心中恨透了這個大夏皇帝，而是卷開雙手中的折牒，說道：“我謹代吾皇犀雀王朝天子陛下來與大夏國講和，如今呈上陛下手書犀雀皇牒。”這時才做躬身抬手，將手中折牒抬高。
王朝代表也一個天下，而國僅代表一方之國，這話說的深了，便是使者的死罪。但先前已經給了一個下馬威，長徐正待又要動手，皇帝一罷手，長徐釋緩下手備於身後，而殿旁的執筆太監杜少傑便上前去拿起謝懿手中折牒，一眼沒看恭敬地抬手貢在皇帝麵前，沒多一寸，也沒少一寸距離。
看了看上麵，還有那句“悲痛思切，望乞還三子屍首”，是以一個父親的口吻說出，收筆顫栗，筆劃有些許淩亂，李力想起今年初生的第十三子，一副乖巧模樣，自己也是一個父親，看起這句竟有幾分動心。
心中又掛記少打一天仗，則多省下許多銀兩，於是也大筆一劃，蓋上玉璽，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