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孤獨的親人

  他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想馬上離開卻被複平叫住，說是還有另外的事情要說。他沒變換任何表情，冷靜的看著複平。


  複平突然變得吞吞吐吐，感覺接下來的話題有點難以啟齒，“半夏，和你之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複蘇被複平這樣突然一問，感覺措手不及，愣了幾秒才回答：“我們？沒有。”


  “複蘇，我是真的想跟你談談你的事。半夏都告訴我了，他說他想和你在一起，雖然我沒同意，但也不會阻止。可自從你回來過後他就變得奇怪了，每天悶悶不樂。前幾天不是還因為你自殺了嗎？發生這麽嚴重的事你還說沒有？他說你變了，態度不堅定，今天看到你我相信了。”


  複平站起身走到複蘇麵前，看著複蘇冷峻的臉，意味深長的說：“半夏不應該這樣難過，當初你那麽護他，現在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如果你真的遇到了什麽事，你就說出來，我是你爸，還有你媽，你還有朋友，大家都會幫你，別放在心裏一個人獨自承受。”


  “爸，這些我都知道。關鍵是半夏，我已經傷了他的心，他不可能這麽輕易原諒我。他想要時間冷靜我會給他時間，我不會強求。當初我還不成熟，一心為自己考慮，所以才有了那些事。現在我不會了，我想要保護半夏，因為我可能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我怕到時候他會更傷心，所以才會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讓他絕望甚至自殺。”


  他第一次對複平說出了心裏話，他從沒對任何人說過的話。他發現，對著複平說這些話遠沒有想象的那麽難，情到深處，話到嘴邊，隻要不故意克製就這樣說出來了，身心都覺得輕鬆很多。


  “隻要你能想通就好。半夏這孩子，除了脾氣倔一點人都很好，心腸也軟，隻要好好對他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爸，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複平的話被打斷，可是卻沒有生氣，點頭允許複蘇離開。他看著被關上的大門，長長的歎了口氣。心裏在想，從十幾年前淩曼消失以後他就沒再歎過氣，就算五年前淩曼被複蘇殺害他也沒有傷心，更沒有追究複蘇的責任。可是今天，他為了自己的兩個孩子，心情就一直沒好過，比看到公司的效益差還難受，更讓人心疼。


  複蘇站在門外，看著長長的明亮的走廊，很久之後才整理好衣服，嘴角上揚，邁開步子走了出去。


  他剛把車開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黑暗裏，看到他回來隻是往後退了幾步讓開地方，好像沒打算要讓他停下來。


  他還是把車停了下來，搖下車窗，看著外麵穿著短袖長褲的金子瑜，醞釀很久的婉拒還是沒有說出口。金子瑜幾步走上來站在他麵前，嘴巴張了又張，沒說話。


  複蘇看著小區裏麵，金子瑜看著他的側臉，兩人就這樣靜靜的等著，都不說話。外麵的熱空氣竄進車裏，沒一會兒他就是覺得有點熱了，看了眼汗流浹背金子瑜，沒讓金子瑜上車。


  “有事就說，是你找我還是黎錦熙讓你來找我？”


  “不是，是阿姨讓我來這裏等她的，可是已經過了兩個小時她還沒來。”


  阿姨？


  “是我媽？”


  “嗯。”


  他生氣，一拳打在方向盤上，掏出手機給複母打電話，鈴聲隻響了一聲就被接通了，他感到奇怪，難道複母早就在等他的電話？


  “媽，你什麽意思？想讓我把人送到你那裏去嗎？”


  “聰明兒子，這都被你猜到了。你肯定還沒吃晚飯吧，過來吧，老媽我做了好吃的給你，把小瑜一起帶上，我等你們喲。”


  還沒等他拒絕複母就掛斷了電話。他偏頭看著車外的金子瑜，煩躁到了極點。最後還是按照複母說的做，和金子瑜一起回去。


  金子瑜坐在後麵，緊閉著嘴巴不說話。他覺得可以趁這個機會把事情說清楚，再這樣不明不白任人誤會下去，他的身邊什麽時候能得到清淨啊？

  “金子瑜，問你一件事？”


  “嗯，好。”


  “告訴我為什麽喜歡我？我有這麽吸引人嗎？脾氣不好，對人態度也差，做事也不果斷，你們為什麽都要喜歡我？”


  對，他問的是“你們”，這中間當然包括穀歌韻，周琳琳。


  金子瑜轉著兩隻眼睛，臉紅得不行，結結巴巴的回答：“因為，你很好。”


  一聽到這句話他就生氣，周琳琳這樣說，金子瑜也這樣說，“我到底哪裏好了？我從來不溫柔，還心狠手辣的殺人，你到底從哪裏看出來我很好的？”


  他開著車狠狠的說著話，雖然沒有回頭用淩烈的眼神看金子瑜，但是金子瑜好像還是受到了驚訝，他等了很久才聽到後麵幽幽傳來的聲音。


  “你雖然脾氣不好，對討厭的人態度差，但是你從來不會虛偽的奉承任何人，對每個人都是用最真實的一麵。你隻記得自己的不好，從來都把最好的自己隱藏起來，想要關心別人也不會表現得太明顯，也總是自己這裏不好那裏不好，也不管別人願不願意相信，能不能接受。你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身邊的人，就算別人曲解不認可，你還是做了。我就從這些看出你的好，這些就可以吸引很多人喜歡上你，包括我。”


  金子瑜的一大段話算是給他這幾年的生活做出了總結，如此透徹，他開始對身後的人有了改觀。


  “可我不喜歡你，現在，將來，都不可能，你還是離開的好。”


  “這件事你要給黎哥說，我沒辦法做決定。”


  “我會的。還有，以後也別跟我媽混在一起，你們這樣我很難做事的。”


  他以為金子瑜會答應，可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阿姨每天一個人在家很孤單，她喜歡我，我也想和她學做菜，我沒辦法答應。”


  孤單？


  他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母親說孤單，還是從相識不過幾天的人嘴裏聽到，難以相信，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自己的母親會孤單。咋一聽到感覺就像是笑話，但是他仔細一想，這麽多年了，他都沒在家裏陪母親過生日，平時在家也沒有話說。母親雖然有很多朋友，可一個人在家的時候肯定會覺得孤單，想念身邊的人。


  這樣想著，他的心更難受了，也變得更加愧疚。因為，從前世到今生，他最在乎的人都是自己，從來不是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