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荒唐的代價
自家的小院兒后,「伸手來」當然是得意洋洋,渾身充滿了成就感。
「娘的!沒想到這小子還挺肥。這麼多錢也不知道他怎麼弄來的?還他媽藏在頂棚上?這世上有些人就是愛自作聰明啊,總喜歡把東西藏在自以為隱秘的地方……」
「二頭」和「滾子」則紛紛捧臭腳。
一個說,「大兄弟,你是誰啊?京城第一神佛!他『紅孩兒』再有本事,跟你比也就沒了。只有他藏不了的東西,可沒有你找不著的地方!大概所有的老底子全被你卷了,爽利!」
另一個說,「師叔,您這手簡直是釜底抽薪啊。干這麼一票,就跟偷了銀行似的,咱們可什麼仇都報了!今後咱還不想過什麼日子過什麼日子。您,您真稱得上是天下第一神偷!」
可唯獨「大眼燈」面上青紅不定,不但猶豫,還很有點畏懼。
「強子,你們太胡來了!電影院門口去折騰就沒必要,還掏了『紅孩兒』和『陳大棒槌』的老窩!你們惹他們,怎麼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啊?這錢太多了,瘮人呢。那『紅孩兒』和『陳大棒槌』可不是一般人物,真要讓他們知道,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不過他的這瓢涼水可不管用,「伸手來」壓根兒滿不在乎。
「哥,你就是杞人憂天。讓他們知道?他們哪兒知道去!不瞞你說,我入戶時,沒一個人看見,手指都刷上膠水了!我敢打包票,就連警察都查不出誰幹的。憑他們?兩個就會耍胳膊根兒的傻青!我呸!」
「二頭」和「滾子」也隨聲附和。
一個說,「師父,你放心吧。到手這麼多錢,那咱們今後就到此為止了。師叔說了,今後不會再去「首都電影院」跟他們叫勁了,那還怕什麼。」
另一個說,「就是,眼兒哥,這些錢,足可以保證咱們躺在床上慢慢想,今後要幹什麼了!有了這些餘糧,咱今後的路子就寬了,反倒是不用整日提心弔膽了!」
而緊跟著,也不等「大眼燈」再發表意見,「伸手來」就一語定奪,對戰利品作出了分配。
「唉唉,大家聽著,這些錢這麼著。我的意思是,我哥留三萬。『二頭』兩萬。『滾子』一萬。剩下多少,我離京時候帶走。大家都沒意見吧?」
這還有什麼意見?簡直太仗義了!
『二頭』和『滾子』沒幹什麼就憑空發了筆橫財,立刻眉開眼笑,連連稱謝。
而在這種恨不得舉手歡呼的喜慶下,「大眼燈」緊皺的眉頭和隱隱的憂慮,卻再也沒人關注了。
總之,得手的當天晚上,除了「大眼燈」以外,其他人都是興奮莫名,鬧著要喝酒慶祝。
只是這麼晚了,他們又去哪兒喝去呢?
對!東四有家「青海餐廳」。
可他們去了一趟,白跑。
敢情,這天上晚班的一個廚子病了,飯館提前打烊。
這就只剩下西單「首都電影院」旁邊的「新豐飯館」小吃店了!
可他們真要去那兒,那絕對是吃飽了撐的,自己作死,非碰上吃夜宵的「小媳婦兒」他們不可。
而他們現在不但要躲著這些人,還需要降低曝光率。
那又該怎麼辦呢?
幸好,京城還有「燎原日夜食品店」。
現在的人大多認為在幾十年前的京城,由於人們沒有夜生活。一過晚半晌,整個城市所有服務業機構就都關門了。除了澡堂子能開的晚一些,頂多有幾家提供夜宵服務的飯館、飲食部。
但其實不然,當年的京城還真有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晝夜二十四小時都不關門的便民商店。那就是「燎原日夜食品商店」。
說起這家商店,還是得念咱們總理的好。
由於滬海在1968年首辦了全國第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星火日夜食品商店」。
以「扔掉排門板,今夜不打烊」的服務熱情,非常有效地解決了「太陽三尺高,門板都關牢,太陽一落山,東西買不到」的民生問題,獲得了老百姓的一致讚許和好評。
於是總理批示,又繼而在京城和津門分別設立了這種日夜商店。
京城的日夜商店就取名叫做「燎原」。用以呼應滬海的「星火」,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
當年這種商店的特點是,以地處鬧市為選址原則,以「小、特、快、便」四字作為服務方針,以「熱情、周到、薄利、貼心」為服務宗旨。別看店面面積都不大,但服務項目可真是五花八門。
店中除了備有糕點、煙糖這些食品、副食以外。還賣熱茶、冷飲。
除了蠟燭、火柴、針線包這樣的日用小商品,還有劈柴、引火炭、信紙、郵票、報刊、雜誌。
最方便的還有修理自行車的服務和提供氣筒子。
而且還可以免費灌熱水,還可以免費給顧客熱烙餅飯菜。
完全可以說,它具有哪怕今天市場經濟環境下那些知名商家,也不具有的服務意識。比今日大家早已離不開的便利店還要方便、周全。
因此這種商店對於所有的京城百姓簡直像久旱逢甘霖。從「前門」設立的第一家起,一經廣播電台報道,迅速發展到「王府井」、「新街口」、「西單」、「東四」、「東單」,又接連開辦了五家日夜商店的局面。
哪怕在十年浩劫那個冰冷的年代里,這些「燎原日夜食品商店」也依然給百姓提供著脈脈溫情。
所以說到這兒,後面的事兒也就顯得很自然了。
由於「滾子」頭幾天為練手藝,沒事就在街上串,去偷公家商店。他把地形都摸熟了,直接就帶著「伸手來」和「二頭」去了東四的這家「燎原」。
只可惜大概是因為偷了一筆巨款,把今天運氣都用光了,他們竟然接二連三走上了背字兒。
沒想到「燎原」店裡,酒雖然管夠,可吃的東西已經不多了。
香腸和麵包是沒有了,糕點除了動物餅乾,就只有硬的能砸死人的桃酥和能當撬棍使得江米條。
罐頭除了水果的,就是鳳尾魚,牛肉的和午餐肉統統沒有。
不過好在能下酒的,倒有兩樣新鮮的東西。那就是濱城產的烤魚片四川的牛肉乾。還都是小紙袋包裝的。
結果幾個人一合計,除了四瓶「華燈」牌的「京城特曲」,又買了兩瓶山楂罐頭,兩瓶鳳尾魚。
至於櫃檯里的「烤魚片」和「牛肉乾」,各有百十來袋兒,那索性就全都包圓了。
最後「滾子」又提出個私人申請,說他喝不了白酒,想喝「小香檳」。
「伸手來」也痛快,一個字兒「買!」
這就又抱走了一箱房山縣河北飲料廠的「京華」牌「小香檳」。
當這幾個小子回去以後,發現「大眼燈」已經先去睡了,他們也沒去打擾。就自己去了另一個屋大吃大喝起來。
還真別說,那烤魚片和牛肉乾都挺香。就是烤魚片太咸,牛肉乾太辣,吃得喉嚨有點發燒。
這時候就體現出「滾子」的「先見之明」了。得虧聽了他的,買了不少「小香檳」。
「伸手來」和「二頭」便也開始喝這玩意,「咕咚咚」灌上一氣兒,解完了渴,就又大吃特吃。
「伸手來」明顯對烤魚片特別感興趣,吃一包又一包。
「滾子」看他吃烤魚片如飛,主動要來和師叔比賽。
「伸手來」說要比就打賭一百塊錢的。
「二頭」一聽覺得挺有意思,便也加入進來。
於是三個人每人手十袋,喊「一二三」就一起開始往嘴裡塞,看誰吃得快。
最終,這次比賽以是「伸手來」贏了二百塊錢結束。
但問題是,「二頭」和「滾子」都表示很不服氣。
他們說,撕烤魚片的包裝袋太費勁兒,耽誤了時間。於是他們就一起將烤魚片袋全部撕開,然後再要求重新來賽。
可再次輸了以後,他們更不肯罷休了。非說烤魚片軟硬程度不一樣,質量上有差異。這樣,就只好繼續比下去。
總之,賽完了烤魚片,又換成了牛肉乾來繼續比。到後來,由於戰績上開始呈現各有勝負的局面,這三個人越吃越痛快,越比越有樂趣。
最後一直賽到那一大網兜的烤魚片和牛肉乾幾乎都叫他們給造光了。他們周圍的地面上扔滿了烤魚片和牛肉乾的包裝紙,才算罷休。
可到這會兒事情卻很有點不妙了。
因為今天晚上他們吃的所有玩意可全是腌漬食品。
烤魚片和牛肉乾不用說,那是絕對吃得夠夠夠夠的,這一輩子都吃足了。
而鳳尾魚又冷又膩,山楂罐頭酸得要命,更別說喝的還是帶汽兒的東西和白酒。那滋味還能好受得了嗎?
像他們吃得嘴唇內外禿嚕了皮,被鹽漬得沙沙地疼,那是輕的。
而嚴重的是他們發現,喉嚨不僅是發燒,而且發燙髮疼,連吞咽口吐沫,都難受得要命
這種折磨使他們覺得喉嚨里似乎有根鋸條,口渴得像好幾天沒喝水,而所有的「小香檳」也失去了應有的作用,喝下去反倒是火上加油一樣,更渴更疼。
沒轍了!不喝水絕對不行,他們的嗓子眼真冒煙了,完全是烈焰凶凶,恨不得把他們燒死!
他們就摸黑跑到院子里的水龍頭。挨個「撅尾巴管兒」(土語,彎腰從自來水管子喝水)大灌了一氣兒涼水。
當冰涼的水流,「咕咕咚咚」地灌進他們發燙的喉嚨食管和冒火的胃裡的一刻,那簡直是可以算是他們平生最舒服的時刻。
讓他們覺得無論是什麼樣的高檔飲料,都比不過這種水管子里湧出來的甘露。
自來水救了他們!
只可惜這種獲救是暫時的。更大的災難還在後頭呢。
當他們紛紛躺倒床上之後,肚子又開始不爭氣了。
先是小腹不時地隆隆作響,不一會兒便劇烈起來,就像被孫猴子鑽進肚子里那樣地鬧騰。於是,他們又跳下床沖向院兒外,完全是百米衝刺的速度直奔衚衕的廁所。
可就是這樣也來不及,「滾子」那塑料小體格第一個抗不住了。
離廁所還有一大段距離,他就蹲下忙活上了,而且還哭爹叫媽痛哭流涕。
那滋味,光聽著就知道是摳心挖膽、翻腸絞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