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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慰問

  飲食公司給出的搬家最後期限到本周周日5月13日為止,還有好幾天的時間。


  於是收拾好了一些笨重雜物,「糖心兒」就沒再讓洪衍武幫忙,堅持這幾天自己獨自來打理。


  這可不是她客氣,一個是她的東西太亂太雜,確實需要分門別類好好捋捋清。


  另外一個就是有許多隱私類的東西和衣物,她是不好意思給洪衍武看到的。


  對此洪衍武也很理解,他只去廢品站幫「糖心兒」買來了些乾淨的廢紙箱,就大撒巴掌由她自己折騰了。


  「糖心兒」這邊暫時沒事兒了。洪家老宅的修繕工作也是相當順利。


  洪衍武和陳力泉一琢磨,乾脆借著周四休息,咱倆人一起看看楊衛帆去吧。


  那小子可是個喜歡熱鬧的主兒,在干休所那種氛圍里肯定難受得不行。更何況「五一節」都沒去看他,洪衍武還為了「寶姨」托他買了張卧鋪票,八成背後沒少挨他的埋怨。


  這麼著,周三中午一下了班,倆人吃了午飯,就去前門「首汽」營業點雇了一輛「豐田」計程車,回去帶上「慰問品」直奔了京西。


  當時的計程車取費辦法,是按照里程錶計費。


  每公里收費五毛錢。起步基價四公里,收費兩元。停歇半小時以內不收費,超過者每半小時收費五毛錢。單程駛出京城五公里處,每公里加收一毛錢的空駛費。


  按理說,楊衛帆執勤的「海軍干休所」在香山腳下,整個距離也就是二十五公里,按照這種計價方式,怎麼算十五塊也打住了。


  但由於當時計程車行業的特殊性,出租司機幾乎專門為外國人服務的,根本就不愛掙國人的鈔票,所以要按這種方式根本沒人願意去。


  唯一的辦法就只能加價才行,洪衍武最後是填了包車的單子,掏了二十五塊錢。還塞給司機一盒「友誼」,司機這才高高興興地招呼他們上路。


  沒轍,這就是時代特殊性。


  不過話說回來,也沒有花錢的不是。


  洪衍武他們是從一點半左右開始出發的,也就兩點一刻就到了位於「香山南路8號」的「海軍干休所」了。


  而且那有著荷槍實彈的大門崗哨都沒攔,直接放行進入,一下就省了不少的口舌和麻煩。


  以至於他們見到楊衛帆的時候,那小子都不敢相信。


  因為這裡可是團級以上,軍級以下的離休幹部休養所。被設置為團級編製。在當時政治思想佔主流的年代里,守衛級別也不低呢。怎麼能這麼隨便就讓外人進來了呢?這追究起來當然都是他的責任啊。


  於是楊衛帆也顧不上跟他們寒暄了,就氣哼哼先要去大門崗哨,訓那兩個當值的士兵。


  洪衍武趕緊就拽胳膊把他攔住了。


  「你可別啊,我們大老遠來看你,你不熱情招待就去罵人去啊。我告訴你,這一車東西還等你搬呢,你小子可別藉機會跑。再說了,要我說句公道話,也不賴人家站崗那倆小戰士。他們才多大?又不是京城人,他們懂得計程車和其他汽車的區別么?一見汽車可不都以為是領導呢。真要訓人,你也先得檢討你們有沒有過相關的教育。不教而誅可不成……」


  楊衛帆聽了就笑。


  「你成!你可真成!一來先給我背一雷不說,緊跟著又給我上一課。好人還都讓你做了!」


  可越抱怨,洪衍武就越得意。


  「那是!你彆扭也沒用,關鍵還是咱占著理呀!不信你問問司機去,用人家話說,就這輛車,除了大使館和中南海,滿京城哪兒都平趟,就沒進不去的地兒。真不光你的兵這樣,哪兒都是千瘡百孔。行了,甭廢話了。你趕緊動手,搬東西去!」


  楊衛帆沒轍,見陳力泉已經自覺動手,他也只好上手幫忙。就這樣,三人一人搬了一個大紙箱子,進了楊衛帆的單人宿舍。


  還真別說,一打開紙箱子,這些東西還真挺讓楊衛帆感動的。


  第一個箱子里裝得全是大中華、茅台酒。煙十二條,酒十二瓶。


  第二個箱子里全是吃的東西。


  「天福號」的醬肘子、豬頭肉(1969年停產停業直至1979年恢復生產,因此沒改名),「京味香」的醬羊肉、燒羊肉(「運動」中改名,即「月盛齋」),還有「秋實果品店」(「運動」中改名,即「桂蘭齋」)買的幾鐵桶的「蛋黃酥」、「夾心餅乾」,外加兩斤櫻桃,兩斤黃杏兒,十二個各色水果罐頭。十二個肉食罐頭。


  至於第三個箱子里是娛樂類物品。


  一個小錄放機,串好的磁帶六盤,空白磁帶四盤。另外還有撲克牌四副,一套羽毛球拍子、一筒球兒和幾十本各類小說。


  好嘛,不但吃的、喝的、抽的、玩的、應有盡有,還都是頂級的好玩意。那絕對是體貼到家了。


  只是楊衛帆感謝是感謝,驚喜是驚喜,可也真有點堵心的感受。


  洪衍武一點兒沒猜錯,儘管是香山風景如畫,空氣清新,幽靜安適。可這兒周邊太過清冷,確實只適合養老,這小子在這兒待的形同圈禁。


  他每天不是出操、訓練、執勤,就是食堂吃飯,宿舍睡覺。頂多去香山上轉悠轉悠,跟老鄉買只雞吃,早就打心裡憋屈死了。


  一見著這些東西,就未免觸景生情,生出一種「不知還要在沙家浜駐紮多久」的傷感。


  洪衍武看出了楊衛帆的心事,就勸他跟家裡服個軟兒,趁早調走得了。


  可沒想到這話一說,卻更引得楊衛帆哀嘆一聲。那真是「小孩兒沒娘,說起來話長」了。


  接著也甭廢話了。楊衛帆出去找了倆搪瓷缸子,連同自己的杯子一起用開水涮涮,然後開了兩瓶茅台,「咕咚咚」地倒上三缸子。


  就著醬肘子,燒羊肉,洗出的櫻桃。一邊喝是一邊給洪衍武和陳力泉大倒苦水啊!


  敢情他也不傻,在這兒看了一個月的鳥兒,跟老幹部們還沒混個臉兒熟就認清形勢了。


  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便早跟家裡低了頭,希望父母息怒,能放自己離開。雖然濱城多半是回不去了,但調到個熱鬧點兒的地界也比在這兒強啊。


  可沒想到,這次爹媽都是來真格的了,非說要讓他在這兒帶個三年五載好好磨磨性子。


  要說爹火氣旺,差點沒被他氣個槍傷崩裂,舊病複發倒有情可原。可這次媽也不幫他了,任他怎麼求也不心軟。


  看樣子他的父母要不把他治個服服帖帖,徹底成了被五指山馴熟的孫猴子。是絕不可能發慈悲的。


  而且最彆扭的是,這個地界是歸海軍和「總後」共同負責的。


  「玉面羅剎」周曼娜這下找他來可方便了,幾乎每禮拜都要來個兩三次。


  來就來吧,這小妞兒還來得聲勢浩大,不但坐著周部長的那輛「吉姆」,給他帶吃帶喝,還總要給他洗衣服,歸置屋子。


  嚇得他把臟衣服都得藏起來,屋裡的衛生也不敢有絲毫怠慢,每次跟她見面就公事公辦的樣子在外面說話,唯恐跟她扯不清。


  但他一切的設防全都沒用,干休所上上下下,所長政委,車管、服裝、政工幹事,軍醫護士、汽車班戰士,乃至他自己手下的士兵,全都公認為他們是一對兒,全都認定他是周部長未來的女婿。


  再這麼下去,這事兒恐怕都得傳到那些離休的老幹部耳朵里去了。真要有哪個當過副院長,副部長的老頭子多事,打電話跟他父親或周部長討喜酒喝,那可麻煩大了!


  洪衍武聽到這兒也是皺眉,說「楊子,我估計這「玉面羅剎」就是想用這手造勢,把你一步步往她的網裡逼呢。這小娘們毒啊,就當初在濱城她自己跑到火車站送你,當著大家的面兒,又給你送「中華煙」,又托你往她家裡送東西的伎倆一樣。等到人人都這麼想的時候,你想辯解只會自毀名聲,恐怕不想娶她也得娶她了。可關鍵是……我還多想了一層,你說你家裡人是不是跟這事兒也有關係呢?你媽可是最疼你的,這次對你這麼狠心,不正常啊……」


  啊!著啊!


  這話一下就讓楊衛帆小臉兒刷白!就跟那唐僧進了盤絲洞似的!

  還真別說,確有這種可能性。


  可要這樣,那這個地方不但非常的無聊,那也是險惡之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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