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0章 亂來
1979年的端午節,王蘊琳的一曲《良宵》堪稱點睛之筆。
那清柔如水,幽蘭飄香的簫聲,不但讓大家居於月光和燈光之下,清晰地感受到恬靜、溫馨和浪漫,而且每個人都被深深地感動了。
以致於今後無論是誰,每每再到此處,總會想起這一天那美妙絕倫的簫聲,和那種親情的和睦。
因此曲罷之後,在洪祿承的倡議下,大家便一致通過了老爺子為這座楠木閣樓的命名——「良簫閣」。
這三個字是一音雙意,既代表了當晚這首曲子的名目,同時也是在贊王蘊琳的吹奏技藝。實在是貼切得很。
只是可惜,由於王蘊琳吹奏水準過高,這一曲也成了當天的最後一個節目。竟再沒人有勇氣獻醜表演了。
不但洪衍文、洪衍茹和陳力泉都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就連洪鈞這從不知害臊的孩子都怯場了。
於是大約夜晚十點左右,洪家的端午晚宴便徹底結束。
此時因見天色過晚。洪衍武索性建議大家留下來住。
他說房子足夠,洗漱用品都有,天氣又這麼暖和,被褥他買了一些新的,勻一勻都盡可夠用了。乾脆明天就從這裡直接上班上學,豈不是好?
王蘊琳見年輕人們各個神色迫切,想了一想也就許了。
得到了母親的允許,洪家的孩子們無不歡呼雀躍。說實話,經此一晚,他們已經愛上了這裡。那還真是意猶未盡呢。
不過和這些洪家的孩子不同,「糖心兒」卻怎麼也不肯留下。她是怕讓婆家瞧輕了,堅持回自己東城的小院兒去。
她故意做出的這種姿態,其實很有必要。這還真是讓洪祿承和王蘊琳老兩口又高看了幾分。
他們都覺得這姑娘懂得分寸,做事規矩,一點不亂來。便仔細囑咐洪衍武一定要把「糖心兒」送進家門才許回來。
要不有句老話說「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呢。洪祿承和王蘊琳畢竟是老一輩兒的人了,哪兒知道當下的年輕人有多麼開放啊,背著他們的時候又是個什麼樣兒啊。
不亂來?那都是演出來的。出格兒才是真的。
事實上,不但洪衍武帶著「糖心兒」漫步庭院曲徑往外院走,到了花園子里,一見沒人,倆人就在石榴樹旁抱著「啃」上了。
而且在「糖心兒」的小院兒里,這倆人甚至早已經和真正的新婚小夫妻別無二致了。
別忘了,「糖心兒」那兒其實和這兒也差不多,院子雖小,但獨門獨院也算個宅門兒啊。他們又根本不和鄰居們往來,一進院兒就關門兒,誰知道裡面什麼樣兒啊?
再說了,天氣又一天比一天熱,不光人身上穿得越來越薄,越來越少,心裡也是火燒火燎的。
所以說不準什麼時候,為了什麼事兒,只要一個火星子的誘因,這倆人就能幹柴遇烈火地親昵在一起。
像有一次,這種事兒就是在完全促不及防的狀態下發生的。以一種毫無徵兆的方式降臨。卻又來勢兇猛,排山倒海般無法阻攔。
當時,「糖心兒」一個人靜靜地獨坐在院里讀報。在午後明麗的陽光下,她的皮膚顯得特別白。
無論是高挽起的袖口裸露出蓮藕一樣光潔的手臂,還是裙子底下那玉石一樣光滑的小腿,皮膚下青青的血管都如同樹葉脈絡一樣的清晰。
而她的身後就就是院里那株「太平花」,正被微風吹動搖曳著,被陽光篩下細碎而模糊的樹影。
這情景無比唯美,被洪衍武從屋裡出來,看在眼裡,一下子就激動起來。他能分明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緊迫,口乾舌燥。
面對如此絕頂漂亮的人,還有她身上不經意就能散發出的魔力,他根本無法剋制。
沒轍,我本無罪,只怪你誘人犯罪!
於是他徑自過去,橫抱起「糖心兒」就走。
毫無提防狀態下的「糖心兒」不禁驚得大叫一聲丟了報紙,等發現洪衍武的企圖后,一路拼力反抗。
「流氓!救命!」
只可惜,胳膊終究是擰不過大腿的……
還有的時候,反過來是「糖心兒」故意**。
比如有一次,「糖心兒」拿一隻銀制的耳挖勺給洪衍武掏耳朵。
當時她右手執勺,左手捏住洪衍武的一隻耳朵,卻故意將呼出的一股股熱氣輕輕吹在他的臉上和脖子上。
跟著又用柔軟的身體貼緊了他。口中卻說著,「別動,別動啊」。
洪衍武就感到那耳挖勺曲曲彎彎地攝入自己耳朵里。然而在熱辣辣的同時,更有一種吊著勁兒的滋味反覆折騰。
可完事之後,「糖心兒」居然若無其事地幫他拍打衣服散落的耳蠶。然後以一副關懷備至的神態,哄孩子似的,伸手在他的頭上摩挲了幾下。
「我可愛的小弟弟,你趕快去整理一下自己褲子吧!」
取笑完畢,她就馬上躲得遠遠兒的,開始得意地笑。
這洪衍武如何能忍?於是一場成人版的「老鷹抓小雞」友誼賽,也就開始了……
總之,進入1979年的夏天之時,最讓洪衍武明顯感受到的,就是宛如身處「伊甸園」一樣的幸福。
具體該怎麼形容呢?
應該說這種感覺就像五月份里,復刊不久的《大眾電影》在第5期封底刊登了英國影片《水晶鞋與玫瑰花》中,王子與灰姑娘在歐洲中世紀華麗宮殿中接吻的劇照差不多。
在此之前,洪衍武根本沒體驗過男女之間會有如此的情趣。他總以為這種浪漫和夢幻都是假的,只能和金錢和權勢捆綁在一起。
但他現在進一步地明白,女人的心其實和她們的唇一樣柔軟,女人的感情也可以像純凈水一樣的清澈。
女人能徹底征服男人的,絕不僅是靠漂亮的臉蛋和美麗的肢體,還有一點一滴的付出。
像「糖心兒」就是那種可以委屈自己打破傳統,來讓他獲得歡愉的女人。
她也可以不計名分利害為他釋放出身上的母性,心甘情願地付出。比如買禮物、洗衣服、洗襪子、做飯,甚至一些更粗重的勞動。
這就讓他獲得了一種極大的滿足,和有一種源於虛榮的自豪。甚至常常會讓他以為,自己就是世上最幸運的男人。
當然,任何事情都會有一個程度和界限。
儘管洪衍武和「糖心兒」已經雙宿雙棲,本質上已經是事實婚姻。可畢竟他們還差了一張紙,終究不是合法夫妻。所以他們的親密無間也並不是真的完全毫無保留。
有一點仍舊是兩個人感情里的雷區,讓人深感忌憚。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人心驚肉跳。
六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在外面吃過晚飯的洪衍武和「糖心兒」坐在一家電影院的最後一排,又看了一遍墨西哥的老電影《冷酷的心》。
當銀幕上的魔鬼胡安和阿伊妹在池塘邊的石凳上「激情」時,洪衍武忍不住把頭側到「糖心兒」耳邊,小聲說,「我們也應該試試這樣」。
結果這句話把「糖心兒」的呼吸節奏一下打亂了。
這一天還下著小雨。天空雨絲纏綿,空氣陰冷而朦朧,街上的人特別少。
散場出門之後,洪衍武自然而然把自己的襯衣披在了「糖心兒」的身上,和她共打一把傘,並摟著她的肩膀前行。
這樣倆人就越發聯想到魔鬼胡安和阿伊妹的「愛情動作戲」,激發出強烈的模仿欲。
真的等到回到「棲鳳樓衚衕」的時候,倆人都能感覺到彼此的肌膚就像發燒一樣地滾燙。
徹底點燃烈火的是一句簡單的問答。
進屋之後,「糖心兒」問了一句「你渴不渴?吃水果嗎?」洪衍武回答「渴極了,我只想吃你。」
然後他們就抱做了一團,傘沒收,燈也沒開。連衣服都是胡亂撕開的,凌亂地扔在了地上。
他們完整且出色地複製了一遍電影里的情景。只不過當最後癲狂結束,急促的呼吸漸漸平息。他們一打開燈才發現,「保險措施」居然出了問題。
「糖心兒」立刻嚇得大叫一聲,裹著個毛巾被就敏捷地跳下床,慌亂地去打水清理。然後洪衍武就聽見在外屋「嘩嘩」的水聲中,她很少有地罵了街。
「你大爺的!弄不好要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