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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困境

  3月1日早八點,等食堂接班的人一來也傻眼了。


  因為誰也沒想到有人大食堂的凳子居然會丟。這件失竊案簡直讓人匪夷所思。


  洪衍武也顧不上別的了,很不好意思的交代了幾句,讓接班的人代為知會保衛科一聲。就趕緊和陳力泉出了廠門了,倆人一起直奔福儒里。


  當然,他們肯定不是沒擔當要溜之大吉。


  洪衍武一是讓陳力泉回去跟洪衍文和楊衛帆都說一聲,今天去「海防」拍「藝術照」的事兒先緩一緩,下周再說。


  另外一個,行政科長李存鑫家就住在跟福儒里不遠處的南橫街。洪衍武得親自去找領導通報下情況。


  責任怎麼算先放一邊。當務之急是先想轍把凳子湊足,否則加班車間的中午飯怎麼辦呀?


  於是緊跟著洪衍武跟著李存鑫又回到廠里四處湊凳子。庫房裡的、活動室的、小禮堂的,一通東拼西湊啊。好不容易才解決了問題,沒耽誤事兒。


  可累得四脖子汗流,洪衍武剛想去洗個澡再回來吃午飯吧。一直等著他做記錄的保衛科又找到頭上來了。非要讓他詳細說明一下昨晚的情況再說其他。


  洪衍武可沒想過逃避責任,那去就去吧。可他萬萬沒想到本來很容易說清楚的事兒,到了保衛科反倒說不清楚了。


  因為上午居然有人把這事告訴尹光明和姓黃的,這倆孫子一聽就激動了。特意從家趕來「加班」,主動把這事兒接手過來了。


  那不用說,他們對洪衍武擺出的完全是一副故作嚴肅,公事公辦的姿態。說是了解情況,可看那架勢就跟渣滓洞的刑訊室差不多。


  而且在聽了洪衍武講述的經過後,他們壓根沒有放他離開的意思。


  一是質疑他和陳力泉為什麼會這麼好心,替人白白頂班的動機。二是不相信別人干一宿的活,他們倆卻能騰出空來上班喝酒。三是問他鎖頭為什麼不翼而飛,門上卻不見任何敲砸的痕迹。四是認為他和陳力泉一大早著急忙慌離去,不親自等保衛科上班說清情況。這種行為本身就是心裡有鬼的表現。


  說白了吧,他們現在已經不是要追究洪衍武違反工作制度和失職的責任了。而是帶著惡意,非要把「監守自盜」或是「內外勾結」的屎盆子扣他腦袋上。


  既如此,洪衍武也懶得跟他們說了,直接給食堂打了個電話。找剛吃完午飯的李存鑫說了自己這邊的情況,讓上司跟保衛科辦交涉。


  可卻沒想到憑李存鑫堂堂大科長的面子,找到保衛科也沒能把他給弄出來,仍舊是讓尹光明和姓黃的以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給拒絕了。


  這倆孫子竟然拿物品價值說事。他們說一條長凳就得七塊錢,丟了八十多,這就六百塊呢,所以這是一起很嚴重的案件,相當於大食堂丟了兩頭整豬。憑這金額就已經夠判刑的標準了。那能輕易放人嗎?


  李存鑫知道他們這就是故意找茬難為,可沒轍。因為他們估計的價值哪怕有水分,可按當時不成文的規矩,失竊物價值達到五十塊錢確實能在派出所立案。


  他也就只能安慰洪衍武,說自己馬上就去找保衛科長談這件事。回頭會讓人把飯菜送來,讓他先吃點東西耐心等等。然後就氣哼哼的走了,一副要去打擂台的架勢。


  可洪衍武吃了午飯以後,左等右等沒等到保衛科放他出來。反倒因為「拒不交代」被關進了單獨的房子里一直到了傍晚。


  而且相當不妙的是,中午的飯菜還是大食堂的人送來的,可晚飯卻是尹光明和姓黃的代為把飯送進來的。就憑這個,問題絕對嚴重了。


  果不其然,這倆孫子一進屋就帶著惡意獰笑上了。


  姓黃的說,「是不是還惦記想出去呢?告訴你,別做春秋大夢心存幻想了。還別說你了,連陳力泉也被我們叫到廠里來了,現在正另一個屋裡關著呢。看不出來啊,你們倆居然都不是省油的等,還會有前科?那這事兒要不是你們乾的,誰能信啊?」


  尹光明也說。「別再費心思編什麼故事了。你除了坦白交代,低頭認罪再沒別的出路。現在就看你們倆的態度了。能在廠內調查期間認清錯誤的,廠里還會給他改過的機會,可誰要頑抗到底。逼我們把你們送到別的地方說去,那到時候別說開除廠籍了。再『進去』待上三年也未嘗不可。我是看在咱們一起進廠的份兒上才提醒你的,你可得想明白了。」


  總之,這幾句「攻心戰」,體現出的是他們再無需掩蓋得意洋洋。是一種儼然把獵物給捏在手心裡,要大肆戲弄一番的快意。


  而最缺德的,是姓黃的臨走時候,還故意往洪衍武的飯盒裡啐了一口。他居然一點沒忘了照方抓藥的報復。


  這飯還怎麼吃啊?洪衍武扣上自己的飯盒,直接就給扔牆角去了。


  說實話,如果說在此之前他還有輕忽之心的話,那現在真的得嚴肅起來了。


  他和陳力泉肯定沒什麼可交代的。但最後要真為丟幾個長凳子被抓起來判了。看似荒誕絕倫,也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


  因為這件案子發生的本身就不合理,就挺神秘,他們描述儘管是事實,卻因缺乏這件事的邏輯關聯,很難很自圓其說。


  還有他們幫人的動機也有點太高尚了,實在無法抹去疑點取信他人。


  反過來從他們的過去、身份和行為上倒很容易讓人相信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結果。


  因為那儘管是虛假的,卻符合常人的認知和邏輯。沒人願意相信真實的偶然性,大家只願意相信由普遍的偏見產生的答案。


  再加上他們有前科的事兒既然能露出來,就已經充分表明了保衛科長的態度了。


  何況當下的法制環境,也還遠沒有健康到完全以事實證據為依據的程度。


  那麼他們也就難以避免地陷入了一個荒唐的境地。弄不好還真要無辜地倒大霉了。


  這確實讓人窩心得難受,甚至讓人會感到有點悲哀。


  可洪衍武現在顧不上自怨自艾,也顧不上鬧情緒生悶氣。他非常清楚自己必須得做點什麼了,否則就難以避免這種糟糕的情況發生在自己身上。


  眼下最貼譜的法子,似乎就是給楊衛帆打個電話求助。都是哥們兒,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那小子認識人層次又高,總不會這點事辦不下來吧?


  於是他開始環顧屋裡,努力開動腦筋尋思出屋的辦法。


  這裡是個平房,似乎是專門為了保衛科關人用的。


  屋子不大,除了一套桌椅和交代問題的紙筆外,再沒別的東西。一扇小窗戶外還有鐵欄杆。門也是被鎖上的……


  洪衍武不自覺地搖搖頭,即使他能一腳踹開,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胆往外闖。


  而跟著他的眼睛順著牆壁往上看,頂棚上的一個小洞口刺激了他的聯想。讓他忽然想到了小時候人不知鬼不覺地「摘天窗盜書」的一幕。(見外傳《第八十六章盜書》、《第八十七章摘天窗兒》)

  什麼叫藝不壓身啊?

  洪衍武嘴角就是一歪,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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