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自取其辱
高鳴第二天只身前往「北極熊」,想要面見洪衍武,實屬無奈。
說真的,他第一時間把自己的那些「朋友」們給嚇走,絕對是明智之舉。
這等於用證據鏈條的脫扣,最大限度保證了自己的安全。
可同樣也帶來了作繭自縛的副作用,那就是他親手把自己的人際網路毀了一大半。
而且別忘了,還有個詞兒叫做「驚弓之鳥」。
京城商圈裡的「名流」大量消失,是不可能對其他人不產生順帶影響的。
一個串十個,十個串百個。
搞批文的可個頂個都是人精兒,很快就有人發現了這種異常。
於是就在高鳴大量賣出的時候,有不少「精明人」全都變得多疑起來。
不但死捏著錢不放,甚至好些人也都學著高鳴出手了一批存貨,甚至還有同樣攜款南下的。
這就直接導致了京城倒爺圈兒里變得貨多錢少。
最終,盤條這樣一個「炸子兒」,就砸在了高鳴手裡。
當然,如果他要耐心點等一等,或是去奔外地找買主,當然也能出手。
以全國一盤棋來看,京城的這點異常並不算什麼,仍舊是狼多肉少。
可問題是,偏偏時間對高鳴又是尤為要緊的。
他多等一天,危險係數就會成倍增加。
現在的局勢,實在是事關他自身的安危與前程的緊要關頭啊。
只要他扛過去,就能上一個台階。
但相反的,一旦出事也許就是萬劫不復,惡果不是他所能承受得了的。
一上一下之間絕不存在什麼安全平淡的緩衝層。
那他能不著急嗎?
勝者為王敗者寇,只爭朝夕啊。
那麼毫無疑問,眼下具有解決實際問題能力的洪衍武,幾乎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無論他願意不願意,哪怕洪衍武把話咬的再死,他都一定要盡最大的努力去爭取。
而且既然方婷已經無意的透露了他身在幕後。
那麼如果第二次再去求人,他要不親自前往就不合適了。
必須表達出足夠誠意,才能取信於人。
至於成功期望,他就放在大幅讓利上了。
他認為洪衍武不動心,或許是不理解裡面的利潤,或許是來假招子想壓價。
無非是利益的籌碼還不夠罷了。
另外,洪衍武還有吃捧的特點,只要他願意低頭,把這小子捧得高高的。
興許這事兒就能成了。
過去的矛盾嘛,那都不算事兒,早都過去了。
畢竟洪衍武當初沒吃虧,沒必要再為那點陳芝麻爛穀子斤斤計較。
況且既然都是商場上混的,總有互相用得著的地方,誰都應該懂得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好。
從這小子對待方婷的態度就能知道,至少會給他一個談話的機會。
當然,這樣的場合也就不方便讓方婷參與了。
因為他屈尊諂媚的樣子肯定有損自己的形象。
另外他也怕方婷和他的關係被洪衍武看出來。
洪衍武這個人,可不像他這麼大度,對女人很可能還看不開。
倒不如讓方婷以為是自己憐香惜玉的好。
高鳴自以為把什麼都看透了,把人心也算透了。
但他永遠也不會想到,在洪衍武的心裡,他和方婷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兩回事。
方婷前世確實對不起洪衍武,給他下了最讓男人忌諱的圈套,讓他替別人養活了七年孩子。
可洪衍武卻不能不承認,婚後方婷確實沒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
而且他認為很有可能,正是出於這種愧疚,方婷作為一個妻子和母親特別稱職。
甚至稱得上付出巨大。
他清楚的感受到,幾乎所有的事情上,她都是順從他的。
她不像婚前那麼愛玩愛樂,愛逛愛花。
只求他不虧待她的娘家就好,特別安分守己的在家照顧家事。
就連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胡作非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樣的老婆,很有點像是一個自鎖於家中的奴隸。
讓他曾一度以「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來顯擺自己的幸福。
何況退一萬步說,儘管他們彼此的感情和婚姻都是謊言構成的。
可這種謊言里,他和孩子之間的父女感情卻又是無比真實的。
這個不是自己所出的「女兒」,給他的愛都是天然的、單純的。
這份對他的依戀,構成了他前世幾乎所有的溫情部分。
特別是最後,洪衍武空前的粗暴把孩子給嚇壞了。
而且一個子兒沒掏,還是以凈身出戶的方式把母女倆趕走的。
等到情緒平復之後,他不可能不對自己親手抱大的小姑娘心生愧疚和思念。
可以說,今生的水曉影之所以如此受他的疼愛,其中就有一定的寄情原因。
他眼裡的水曉影,很容易和他前世的女兒相重疊。
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沖方婷他還衝那個孩子呢。
但高鳴就不一樣了。
他自以為自己和洪衍武之間是青春期的那點小矛盾。
但在洪衍武心裡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前生,洪衍武可是完全了領教了高鳴的人品,他們之間的故事太豐富了。
表面上是稱兄道弟,可向來只有歧視、利用、欺騙、暗算、陰謀。
為此,說是一輩子的陰影並不過分。
也就是今生,洪衍武已經給過高鳴好瞧的,出了一些氣了。
另外,他自己的日子越來越好,被親情友情和愛情滋潤的化解了戾氣。
他才懶得再去計較,繼續去找高鳴的不痛快。
可這頂多是懶得理會罷了,是好鞋不踩臭狗屎。
並不代表他就能忘了過去,給高鳴好臉兒啊?
總而言之一句話,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尚可,但絕對是不可能一笑泯恩仇的。
尤其高鳴是越接近成功商人,他的做派就越讓洪衍武討厭。
所以,這也就註定了高鳴這次鄭重拜訪必將遭受冷遇,喝上一碗閉門羹了。
實際上,高鳴在「北極熊」廠門口登記就被拒絕接見了。
可他尤不甘心,非讓傳達室幫忙再給洪衍武接通電話,讓他親口來說。
結果洪衍武一聽是他,火氣當時就躥上來了。
那下面還能有好聽的嗎?
他的性子,他的口才簡直能把高鳴給說到地縫裡去。
「我討厭諂媚。諂媚的姿態,諂媚的人。尤其是對我諂媚。甭以為我不知道你惦記什麼,你躲方婷後面就沒憋好屁。你什麼人我最清楚,算計別人去,別跟我這兒自找不痛快啊!」
「你說話能別這麼假模三道么?弄得咱們還挺熟似的。我討厭你,討厭你的一切,尤其是你每句話都想抖機靈的說話方式。累。簡單的說,抖機靈的方式有很多種,你這種恰巧是其中最不招人待見的那個。」
「操!給你台階也不下是吧?真是賤人本色。盤條?盤你大爺去。動物園看大門的怎麼就把你丫給放出來了?那人應該抽死。」
「有腦不用,純屬有病。你有這磨磨唧唧跟我扯淡的時間,真還不如買瓶兒八四消毒液自個兒找地兒涮涮腦細胞兒去呢。」
「甭廢話了啊,聽不懂人話是吧?跟你好好說要不行,再廢話我就罵大街了。滾滾滾,快滾!哎喲呵,還不信是吧?那好,五十六種語言匯成一句話,你這狗XX操……」
沒法再聽了,面如土色的高鳴果斷掛了電話!
而電話對面,作為洪衍武的妻子,水清也極度驚愕。
她還從沒聽過洪衍武的嘴這麼臟過,不能不過問。
「怎麼了?你這是沖誰啊?太過分了吧?到底怎麼回事?」
沒想到洪衍武一點也不想說這個話題。
特別不客氣的一擺手。
「沒你事兒!不要提這個人,掃興!」
不過這話一出口,看見媳婦不高興了,他又後悔了。
也是,人家招他惹他了?不過關心嘛。
於是心裡罵著高鳴,他又瞬間轉臉,趕緊設法哄人。
他就像說書的一樣沖水清一拱手。
「這位看官,你道這錦鱗大王何許人也?卻原來,他乃是混沌初分之際須彌山中一條草履蟲兒,苦心修鍊了三億多年,這才成精作怪,化作人形,荼毒百姓……」
這一手很及時。
水清儘管嗔怪的一瞪他,隨後卻又被他耍寶給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