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九章 將軍，將軍！
帶兵的大忌就是將自己的士兵丟下。
周蘊明白自己在這些北原邊軍的眼裏是怎樣的一種存在。
他是定神針一樣的存在。
隻要他站在這裏，就讓士兵們忍不住去信服，覺得安心的存在。
但是周蘊決定去暗殺北執的時候，隻將事情都與林弦和周宸說清楚了，對這些士兵們，周蘊卻沒有過多地交代。
說到底，他是錯了。
想來這些士兵們，也不願意相信他了吧？
周蘊扶好周宸，示意蘇喬照顧好對方。
而後，他上前走了兩步，周蘊的視線從那些士兵的身上一一掃過，沒有錯過他們眼中流露出的喜悅，
“或許你們很奇怪本王究竟是去了何處，或許這幾天裏，你們也曾在心中懷疑本王是不是已經將你們丟棄。”
聽見周蘊的話，諸位士兵們紛紛有所觸動。
他們心裏的想法，對周蘊產生的懷疑，此刻都被他們所懷疑的對象說出來了。
對方沉凝著神色，極為嚴肅，也極為認真，這如何不讓這些人觸動呢？
士兵們沒有說話，但答案早就在沉默中具象化了。
周蘊的聲音繼續響起，“現在，本王要告訴你們，本王從來不會放棄自己手下的任何一個士兵，本王也必定不會在戰場上獨自逃遁，任由本王的兵去麵對凶惡的敵軍，如果是要血戰到底，本王會和自己的士兵們血戰到底。”
周蘊成名已久，這也是這些邊軍們這麽相信他的由來。
此刻，在周蘊的兩三句話之下，士兵們眸間的光亮越來越亮。
他們當然不願意相信戮王會將他們拋棄。
如果就連戮王都將他們拋棄了，那整個大周還有可以相信的將領了嗎？
戮王能打服那麽多的國家，靠的絕不是丟棄自己的士兵。
士兵們通過周蘊的話，越發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最近接二連三的失敗，已經讓他們的心思越加地浮動。
甚至到了會懷疑周蘊會丟棄他們先逃走的地步。
如今在麵對著周蘊如千鈞的話語的時候，他們的心口也跟著仿佛是被砸下了一個又一個的不能磨滅的痕跡。
逐漸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而此刻，他們還不知道接下來等著自己的是什麽。
“如果會有本王和本王的士兵不一同作戰的時候，那個時候定然也隻能是本王決意單獨麵對敵方的時候。”
周蘊斬釘截鐵的聲音落在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周蘊的側邊，林弦愣愣地看著周蘊。
對方佇立在所有人的身前，寒風掠起他衣衫上的飄帶，他的身影此刻是如此地偉岸與高大。
林弦心中動容。
他比所有人都知道周蘊離開是去做了什麽。
是去暗殺北執。
是在踐行著他剛才所說的那一句，如果會有他不和自己的士兵們作戰的時候，那一定是他單獨麵對敵軍的時候。
林弦忍不住出聲喃喃，“將軍……”
而另一邊的周宸在聽見周蘊所說的這番話，在看著對方站立在自己眼前分外高大，仿佛永遠也不會彎折的身影的時候，心頭的觸動隻會比林弦更深更深。
他忽然明白了對方執意離去的理由，在這一刻忽然為此前自己的拒絕羞愧難當。
小叔叔定然覺得他不懂事了吧。
周宸咬著唇，眼眶再一次地紅了。
而那些不清楚的內情的士兵們則是一時間沒明白周蘊的意思。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們為這句話而觸動。
當士兵的，誰會不喜歡聽自己的將軍說這樣的話，誰又會不喜歡自己的將軍是戮王這樣的人呢？
他們正要開口，便聽見周蘊的聲音繼續傳來，
“不過這件事的確是本王做得不夠妥當，不管有再多的理由，也依舊是本王做得不夠妥當，這才讓諸位產生了懷疑本王的想法，這是本王的錯。”
竟然是在認錯？
士兵們驚訝極了，同時又難過極了，為自己曾經的想法而懺愧。
他們紛紛開口，“王爺，您沒錯，是我們心思浮動了，不關王爺的事，王爺乃是大周戰神，如王爺這樣的人又怎麽可能會做出來那種將士兵們丟棄自行逃遁的事情呢？”
隻要仔細地思考一下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偏偏他們為心中浮躁的情緒所牽動，竟然不願意去思考。
這其實應該是他們的錯啊。
士兵不相信自己的將軍，這會釀成多大的錯誤啊。
士兵們七嘴八舌地爭先恐後地認錯。
聽見這亂七八糟的，卻是誠懇在認錯的聲音，周蘊抬起手，做了一個收的手勢。
“你們說相信本王，那麽是否願意聽本王說說話呢？”
周蘊的話音落下，諸位士兵們便不敢再說話了。
一時間，整個營地陷入了一片安靜之中。
周蘊的聲音繼續響起，“北耀大軍突襲，邊軍損有十之八九，你們是從戰場上撤退下來的，邊軍唯一保存的希望之一，而後便是本王執掌撤退回來的邊軍守北原城。
本王自認並非是百戰百勝之人，那些說本王百戰百勝的言論不過是誇大了，本王或許是在行軍打仗之上有一些天賦，然而本王遠遠做不到是戰無不克攻無不勝的戰神。
本王也有敗仗，而北原城被破隻是其中之一。”
周蘊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與失敗。
他聲音裏藏了苦澀，“隻是這一次失敗的時機是如此的不對，本王能坦然自己的失敗，但是這一場失敗對身為邊軍的你們來說，卻是節節敗退，士氣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壓。
本王也是從士兵走到如今這個位置的，本王明白諸位心中的想法。而在這樣的情況下，本王未曾先說明就離開確實是對諸位的不負責任，不管本王有著怎樣的理由和借口，本王錯了就是錯了。”
周蘊的話音落下，士兵們心情更是沉重。
他們何曾遇見過這樣會自認自己有錯，自己承認自己失敗的將軍呢？
這樣的將軍本就不多，更不要說對方還是戮王的身份。
對方乃是皇室出身，是景帝一母同胞的嫡親弟弟。
而如今，戮王在向他們認錯。
周蘊垂斂眉目，“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別說是本王了，軍規如何，本王會自行領罰。”
周蘊的話音落下，林弦忽然開口，
“將軍，雖然軍規有言，可將軍乃是事出有因，將軍此去定然已經將事情解決了吧，既是如此，將軍何不將功折罪呢？”
林弦如何願意見周蘊領罰呢？
他大著膽子直直對上周蘊的眼睛，
“將軍將那件事看得如此重要，將軍強烈的信念感想來不會讓將軍在還沒與完成目的之前就這麽回來吧？將軍運籌帷幄，想來在沒有完全的把握會完成目標的時候也不會提出那件事的吧？”
不得不說，林弦少見的聰明了一會兒。
或許是這幾天慢行等待周蘊的途中足夠他將這件事拿出來仔細琢磨。
因而才讓他琢磨出了這個結論。
領軍之將，在帶兵之時切忌不能衝動行事，意氣用事。
將軍明震天下，威名遠播，不會因為一次失敗就做出不理智的舉動。
若是那個舉動在旁人看來真的很不理智，那也是因為對方和將軍的境界不同。
將軍不僅僅是世間少有的將才，更是世間少有的武學天才。
那些旁人認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將軍就不能做到。
若是沒有穩妥，最起碼是十之六七的把握，將軍定然不會匆忙就要離去。
忽然之間，林弦將一切都想通透了。
他篤定地道，“將軍定然是已經成功了。”
周蘊看向對方的目光含著一絲意外。
片刻後，他點頭，“沒醋，本王的確是成功了。”
在聽見對方確定的這一刻，林弦激動地奔上前來，
“屬下就知道，將軍，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