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明絡的情緒幾乎在瞬間就奔潰了。
她大吼出聲,“這不可能。”
渾身都在顫抖,美麗的眼睛也在瞬間落下了眼淚。
眸間的情緒夾雜著痛苦悲慟與絕望。
這怎麽可能呢?殿下怎麽會死了呢?
周一挑眉,打量著她的形容,“看起來你和北執的關係挺不一般。”
普通內應在得知自己的主子死了之後不會像她這麽激動。
不過周一其實也並不在意兩人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
他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解決對方。
周一將匕首扔在地上,發出哐啷的一聲,冷冷地看著對方,“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代為動手?”
明絡看了周一一會兒,低頭去將地上的匕首撿起來,動作緩慢地像是經曆了一輩子那樣漫長。
她緊緊地攥在自己手中,小手虎口泛白。
周一看著她的動作,頗是不屑一顧,“不用想著對我偷襲,那樣你隻會死得更快剛痛苦。”
聞言,明絡身子一頓,她慢慢地抬起身子,了無生機的目光凝聚在周一臉上。
“他死得痛苦嗎?”
誰?周一反應過來,北執嗎?
對方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股求死的決意和舍生的氣氛,周一多看了對方一眼。
“不痛苦。”
明絡忽然扯動唇角,這一抹笑容悲涼而絕望。
不痛苦嗎?不痛苦就好。
明絡看向周一,“北耀的事,我什麽都不會告訴你的。”
周一此前並未想著從對方口中拿到什麽消息。
在他看來如今北執已死,北耀國中沒有一人是能和主子對抗的,北耀大軍被攻破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
是以他對於對方知曉的信息也並不是很感興趣。
隻是如今挺對方如此說,他反而覺得心裏有些不快。
周一正要說什麽,明絡已經雙手捧著刀,又狠又猛地插進自己的脖子中。
周一與她坐得近,對方溫熱的血液在瞬間盡數噴射在周一的身上。
這邊的動靜吸引了將士們的注意力,他們看過來,見到此中場景,麵色嘩變。
明絡口中湧出鮮血,她忽然笑了笑,“我忽然就後悔了,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告訴你北執藏匿兵器的位置。”
周一聞言,心神劇震,他銳利的目光凝結在對方沾染了片片血色花瓣的臉上,
“什麽事。”
明絡氣若遊絲,眼中閃過一抹痛快與恨意,
“將我和北執葬在一處。”
聞言,周一臉色古怪地看著明絡,原來對方竟然是和北執是那樣的關係?
心頭這樣想,周一立時應承諾下來,“好,可以,位置在哪?”
“看來你很在意這個問題。”
她戲謔地看著周一,“我告訴你,北執的兵器庫裏都是最新式的兵器,也是殺傷力極大的兵器,縱觀各國,無人能出其右。哈哈。”
她眼神忽然轉為狠烈,恨意迸發出來,“你想知道嗎?”
周一麵容沉靜地看著她。
“但我不會說的,哈哈,北執死了又如何,我北耀還有世間無雙的兵器!北耀的鐵蹄定然會踏破你上京城門!”
她暢快地說著,下一刻頭一歪便閉上了眼睛,徹底沒了氣息。
周一擰著眉,目光深幽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士兵們圍攏過來,有人忍不住開口,
“將軍,這個女人是細作?”
周一點頭,眉目間籠罩著疲憊。
片刻後,周一麵容轉冷,“將人處理了,臨死之前還危言聳聽,真是蛇蠍心腸。”
可不是蛇蠍心腸嗎?
明絡去到上京,在上京城外,乃是主子和王妃救濟於她,不曾想這女人竟然恩將仇報。
與北執關係匪淺,這位明絡莫不是北執家中死士?
可若是死士的話,又怎麽會對主子產生那樣特殊的感情呢?
此先不說,對方隨流民去到上京,一開始是不是就是為了要打探大周的消息?
士兵們將明絡的屍體帶下去處理了,而周一則是在思索著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他們這一隊人要照顧著傷員,其實減緩速度等候大軍馳援是最為穩妥的做法。
如今北耀那邊追繳他們的兵馬越來越多,持續躲在山上看起來的確是目前為止最好的一個辦法。
可是……
周一忍不住看了一眼天空。
雪不會一直下,如今立春早過,隨著氣候的變化,就算是在北地這雪也要停了。
到時候……
他們就是不下去,那些士兵們也會上來了。
周一莫名有些煩躁,將幾個將士拉過來,把最壞的情況和他們細細地商討了一遍。
其他兩路,基本也是這樣的情況。
齊葦那一路帶著的大部分都是北原的原住民。
在得知山下的情況之後,齊葦帶著全豐和帶兵的將領商討了一番,暫且定下了先不下山的舉措。
等候大軍馳援之後他們再下山也不遲。
那位將領本來有些不同意,將士士兵怎麽能躲在山上而不正麵迎敵?
他可不是慫貨,也不願意去做那個慫貨。
齊葦聽了對方帶著抱怨語氣的話,並未多說話,隻對全豐使了個眼神。
全豐心領神會,起身,拉著這位將領遠去。
“齊大人到底是文人,性子仁慈懦弱,如今不是在治理國家也不是在朝堂上,不興你們什麽韜光養晦的那一套,現在是在戰場上,齊大人到底是怎沒想的?”
聽著將領一聲一聲的抱怨與詆毀之詞,全豐心中略略不快。
單純隻是因為對方說話難聽,他倒也明白對方的心思。
全豐搖頭,“將軍別再說了罷,你隨屬下過來,這件事過後再說不遲。”
將軍皺皺眉,卻也知道全豐在齊大人身邊很受重用,甚至是和戮王都有些關係。
他遲疑了下,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下來。
全豐帶他徑直去了百姓們駐紮的地方。
他們穿著單薄的衣裳,滿臉疲憊,拖著瘦弱的身體穿梭在營地之間,準備飯食與幹淨的熱水。
將領有些不明所以,齊葦帶著很多的災民跟隨著一起撤退,這件事是戮王親自吩咐下來的。
“這是什麽意思?”
全豐指了指他們道,“將軍請看,他們體格瘦弱,衣衫單薄,他們都是北原人。”
將領皺著眉,若有所思。
全豐的聲音繼續響起,“將軍認為,將士駐守邊疆的原因是什麽?”
將領看向全豐,“保護大周的疆土不受侵犯。”
全豐點頭,“是,但僅僅隻是保護大周的土地嗎?”
全豐又搖頭,“如果隻是為了一片沒有什麽意義的土地,那你們駐守的意義在哪裏呢?賦予土地意義的,正是生活在土地之上的,大周的子民不是嗎?”
將領豁然開朗。
他猛然抬頭,目光死死地盯著全豐。
片刻後,他歎息一聲,“我明白齊大人的意思了。”
將士們保護的是大周的疆土,也是生活在大周的子民。
既是如此……
那他主張主動帶著這一幫體格瘦弱的百姓們迎敵的舉措就顯得是那麽地可笑。
將領深呼出一口氣,朝著全豐深深作揖下去,
“全豐兄弟,你的教誨,我受教了。”
全豐連忙將對方扶起來,頗為不好意思地道,
“將軍折煞我了,我一個小子值不得將軍如此拜。”
說開了之後,將領和齊葦之間的關係也增進不少。
另一邊,齊明和淩寧也發生了正直。
齊明守成,主張的是等候援軍馳援。
但淩寧卻不同意。
她擰著眉,在雪地裏寫寫畫畫。
“山下的追兵逐漸集結,隨著氣候變暖,我們和北耀的追兵之間爭鬥在所難免,既然如此,主動迎上去,掌握主主動權是最好的舉措。”
齊明沉默著不說話,臉上的意思很明顯,他不同意對方如此冒險的舉動。
淩寧的聲音繼續道,“周一將軍手上帶著的受了傷的將士們,他定然是不會選擇主動迎敵,齊大郎君那邊,他領受了護送災民們的命令,他一路的情況不會比周一將軍的那裏好多少,齊大郎君很大概率也不會主動迎敵,而是選擇在山中斡旋。”
齊明聽著淩寧的分析,忽然語氣酸酸地開口,“你對我兄長倒是了解。”
淩寧以為他要反駁自己,理所當然地道,“我如何能對齊大郎君不了解呢?”
齊明一噎,是了,淩女郎怎麽會對他兄長不理解呢?
她此前可是對他兄長有些不一般的心思。
齊明壓下心頭的不悅,“他們既然可以和敵軍周旋我們為何不可以?直接迎敵,以五千兵馬去對抗別人五萬兵馬,這也太過莽撞了。”
淩寧卻是搖頭,“不,正因為他們選擇周旋,我們恰恰不能選擇周旋。”
齊明不明白淩寧的意思。
這兩者之間都根本沒有關係。
齊明沒有發現,兩人的身邊,軍中的將士在聽到淩寧的話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淩寧的手在地上寫畫著,“北耀兵馬五十萬,先行軍有十萬,用來追擊我等的兵馬定然沒有那麽多。
而追擊我們的這些兵馬兵分幾路,守在不同的山隘,但是他們都並不是孤立,獨自負責自己追擊的那一路的,他們之間是策應的,是可以呼應行動的。”
齊明好像有一些明白了,他皺著眉,而淩寧的聲音還在繼續。
“戮王分派各路的時候,除去他,最會領兵也最有領兵經驗的人是周一將軍,周一將軍帶上五千兵馬護送著受傷的將士們。
齊大郎君博覽群書,本身也有武藝傍身,他領兵的才姿並不弱於周一將軍,隻是大朗君沒有經驗,但是天資聰穎,從一場戰事裏即能管中窺豹,以小見大,舉一反三。是以這兩人帶兵周旋,兼任保護是最合適不過的。
而剩下的兩路,我們這一路和戮王的那一路,兵強馬壯,帶兵的將領亦是勇猛無匹,用來周旋反而是浪費,最適合的是用來牽製。”
前麵一段話,齊明是能理解的。
但是後麵的一段胡啊,齊明皺眉,看向淩寧,
“你說戮王勇猛無匹我承認。”
畢竟對方才剛深入敵方軍營,殺北執。
如此凶殘的事情,可不是單獨的一句勇猛無匹就能做到的。
齊明的視線從上到下地打量著淩寧,頗為不屑,“但你在這句話裏將你自己也加進去這就很無恥了。”
齊明再怎麽看也不覺得對方是勇猛無匹的模樣。
淩寧,“……”
行吧,麵對著齊明質疑自己的目光。
淩寧知道這是她自己坑了自己。
她歎息一聲,耐著性子解釋道,“我的確是沒有戮王那般厲害,但是帶兵以作牽製,我也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不堪。”
見對方如此鄭重地解釋,話語裏的澀然,齊明愣了愣,不好意思地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沒有貶低對方的意思。
就淩女郎展現在他眼前的,她的武功的確是很厲害。
可是這畢竟不是江湖上逞凶鬥勇,不是誰武功好就可以的。
帶兵打仗啊,又不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