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逼迫戮王
直到對方近了，林弦才發現蘇喬的手中拿著似乎梨耙的東西，五爪成鉤，鉤進崖壁中借力。
見此，他才恍然，原來對方是用的這種方法才能在崖壁之上如履平地。
上了前的山洞平台，林弦忙起身向對方行禮。
蘇喬點點頭，向對方示意，而後徑直走向周蘊。
早在林弦請禮的聲音響起的時候，周蘊便睜開了眼睛。
他雖是坐在山洞邊，可目光卻是直愣愣地看著蘇喬。
“如今的情況有些糟糕，東，南，北三處緊要的位置都被北耀的兵馬占據了。”
到了周蘊近前，蘇喬沒有廢話，直接將自己的發現告訴對方。
“嗯，我知道了。”
這是糟糕的情況，但還不是最為糟糕的情況。
周蘊對蘇喬道，“入夜以後，我們出去一趟。”
“好。”蘇喬不假思索便答應下來。
周蘊垂目，看她略帶紅暈的雙頰，而後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先歇會兒。”
蘇喬起身，挨著對方坐下。
歇到入夜，周蘊吩咐林弦看顧好山洞，而後便與蘇喬離開了。
周蘊帶著蘇喬離去就要更方便很多。
他如騰飛的鷹，於月色下展翅淩空而遠去，而後在樹冠上，再之後便不見了蹤影。
離開了山洞，蘇喬和周蘊分頭行動，在山林裏穿梭，打探北耀大軍的情況。
兩人手中皆有防護服，所以也不害怕會躲不過北耀士兵的搜查。
北耀中軍他們都去了，更遑論是在南枳山脈之中呢？
一直到月上中天，時近子時，周蘊和蘇喬才再一次於約定好的地點碰頭。
而此刻，山洞裏，周宸卻是因為他們離去的時間太久而擔心著。
他還沒睡下，而是一直盯著山洞洞口的方向。
林弦見他熬鷹一般，一直不睡。難免有些不忍心。
“新麥姑娘，快抓緊時間睡會兒，王爺和王妃回來我第一時間叫你。”
周宸卻搖頭，神情很是倔強，“我等他們回來。”
不親眼看著小叔叔和小嬸嬸，確定他們是真的沒有事情，他又怎麽可能會睡得著呢？
周宸抿著唇，小小年紀，稚嫩的臉蛋上，是不符合年紀的成熟與固執。
林弦勸了幾回，見對方油鹽不進，怎麽說也聽不進去似的，他是真的無奈了。
兩人正大眼瞪小眼。
周蘊和蘇喬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
風聲厲唳，周蘊擁著蘇喬從崖底踏空而上。
他內力雄渾，走這等崖壁如行平地，和蘇喬需要借助外力可不太一樣。
偏偏他悄無聲息，兩人一直到上了山洞外石台，正在互相對看的林弦和周宸兩人誰也沒有發現他們的到來。
見兩人在洞口邊緣，似對峙一般，蘇喬和周蘊不免有些摸不著頭腦。
蘇喬忍不住問，“你們這是，怎麽了？”
聽見聲音，周宸猛地抬頭，見是蘇喬，激動地起身，
“小嬸嬸，你回來了。”
心頭情緒起伏太大，他難免掛臉。
“在擔心我們？”蘇喬走過去，整理好他有些亂了的衣袍。
口中寬慰著道，“不必擔心，我們連北執都殺了平安回來了，現在的情況也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周宸仰頭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比剛才輕鬆了許多，他搖搖頭，
“不是這樣的，馬有失蹄，人有失足，再如何穩妥的事情都可能出現紕漏，都值得掛心，更何況是關係性命的事情呢？”
蘇喬輕輕拍拍他的額頭，“說不過你的道理，我不希望你心裏不好受，我和周蘊承諾你，定然安全歸來。”
蘇喬認真地看著他，“這樣，你心裏是否能好受一些了？”
大約是這段時間見過了太多的生死，對對方造成了影響。
導致，現在的周宸極度地缺乏安全感。
到底周宸還隻是一個小孩子。
蘇喬也擔心著這段時間的經曆會不會對他之後的人生造成什麽影響。
這是蘇喬最不願意看見的。
周宸捏著蘇喬的一邊衣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周蘊，而後點點頭。
“好了，快去休息吧。”
確定了小叔叔和小嬸嬸都平安歸來，周宸就放心地去休息了。
但，周蘊三人現在還不能睡。
三人圍攏在一處，一時間，周蘊和蘇喬誰也沒有開口。
林弦看看周蘊，又看看蘇喬，忍不住訓問，“王爺，王妃，屬下鬥膽請問，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聞言，蘇喬看向周蘊。
“看北耀士兵的舉動，似乎他們也不是熟悉南枳山脈。”
蘇喬點頭，“北原和流夜兩地的分屬於南枳山脈附近的村名都不一定能對南枳山脈熟悉，更不要說是北耀士兵了。”
而南枳山脈詳細的走形圖在大周屬於機密，是不可能讓外邦人所知曉的。
現在看來，他們更像是隻知道幾個方向的關口，卻並不知曉山脈之中具體的地形如何。
林弦思索了下，“對方雖然不知曉山脈的具體走形，也不清楚其中地勢，可是他們將通往四個方向的關口處都扼住了，這對我們來說到底是算優勢還是算劣勢啊？”
周蘊和蘇喬異口同聲，“劣勢。”
“不管怎麽說，北耀大軍還是將我們的人馬給框定在了中間這一片不大的範圍，雖然我們現在可活動的範圍不算小，可是再大的範圍都會有被走完的那一天，更不要說是北耀軍隊日夜不停歇的搜查，我們的蹤跡被發現隻不過是時間問題。”
按照此前的計劃，他們今夜就應該在往西的方向越來越遠。
而西邊，地勢地形更加複雜，北耀麵對他們就像是麵對入江遊魚，束手無策。
而現在的情況是，對方網住四周困他們於淺灘，灘水再是渾濁不堪，遊魚也終有被捉住的那一天。
聞言，林弦果然很緊張，他仔細地思索了一番，忽起身，跪倒在周蘊身前，
周蘊一驚，蘇喬也很是疑惑，“林將軍，你這是在做什麽？”
林弦看了一眼蘇喬，而後看向周蘊。
“王爺，北耀大軍的目標是在您身上，而您武藝高強，於千軍萬馬之中也能來去如風，其實並不需要我們這些士兵們圍護在側。屬下自請帶兵突圍，王爺您和王妃帶上兩個孩子，趁亂逃走，如此，才能破局。”
聞言，周蘊眯了眯眸子，危險的意味在眉目之間流轉。
“你的意思是讓本王舍棄你們？”
林弦手交疊在額前，恭敬地再拜下去，一字一頓地道，“王爺，不是您舍棄了我們，而是我們護住了王爺。”
周蘊咬牙，聲音裏的怒意壓也壓不住，“可我不僅僅是大周的戮王，還是你們的將領！”
“是，王爺您是將領，但您不是我們駐守北原邊軍的將領。”
“胡鬧！荒唐！你以為本王不敢對你如何？忤逆將領你知道什麽後果嗎？”
周蘊忍不住怒斥對方。
林弦恍若沒有聽見周蘊的話一般，繼續道，“屬下定拚盡性命也保全王爺和王妃的性命。”
周蘊眸色沉沉地看著林弦。
而林弦，似是打定了周蘊不答應他就不起來的主意。
一時間，兩人就這樣僵持在了原地。
蘇喬見周蘊實在是生氣，而林弦卻還梗著脖子跪在那裏。
她不禁歎息一聲，周蘊怎會是貪生怕死之輩？
他從行伍來，將行伍看得比命還要重要，既是同袍，如何能輕易舍棄？
即便是為顧全大局，可還未戰鬥到最後一刻。
蘇喬對周蘊使了個眼色，以嘴型道，“進去休息。”
見狀，周蘊略皺眉。
然而，蘇喬見周蘊不動，瘋狂給他使眼色，催促著他趕緊進去歇息。
周蘊始終不動，蘇喬便鼓著臉頰，她神情靈動，似真要生氣了一般。
那模樣，似要比周蘊還要更生氣一般。
周蘊見狀，心頭的怒火竟然跟著消減了些許。
他起身，抖抖衣衫，朝山洞的裏麵走去了。
周蘊起身，林弦自然能看得清楚，他抿著唇，卻倔強地沒有起身。
周蘊一直到周宸的身邊盤腿坐下，靠著石壁假寐，耳朵和注意力卻高度地放在蘇喬這邊。
等了片刻，蘇喬開口道，“我還是第一次見下級逼著上級逃命的，你是第一個。”
林弦聞言，忍不住開口，語氣頗為不滿，
“屬下沒有逼著王爺。”
“哈哈”蘇喬忍不住輕笑兩聲，“戮王不想做，而你跪在此地，打定主意他不答應就不起，這不是逼又是什麽？”
聞言，林弦愣了愣。
像是賭氣一般，他猛然抬頭起身，不服氣地看著蘇喬，“我跪著不是要逼王爺，隻是想讓對方明白我的誠心。”
他氣籲籲的，急得臉都紅了。
“你的誠心，什麽誠心？讓戮王先走的誠心嗎？”
“屬下這是為大局著想，既然對方是為了要王爺的性命，那勢必就不能讓對方如願，隻有這樣，即便是我們沒了性命又如何？
即便是突圍戰敗了又如何？隻要王爺沒有性命之憂，那我們的死去就是有意義的。”
林弦的話，使得蘇喬恍惚了瞬間。
戰爭的意義嗎？
依稀記得好像從前也有人和她談論過這樣的議題。
戰爭的意義……
蘇喬不否認林弦的話，她隻是道，
“你的戰爭是有意義的，那戮王的戰爭又何嚐是沒有意義的呢？”
蘇喬的目光像是忽然擁有了穿透的能力一般，要將林弦整個人從靈魂看穿。
“你也領兵，你會因為你是將領，你能領軍，就將自己的士兵舍棄在戰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