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於烈並非吃素
隊伍繼續往前走,但諸人此刻臉上顯露的神色卻忍不住帶上了些許動容。
在南邊,南枳山脈以外,是他們的同袍,在為了彼此的勝利而努力著。
這讓一直待在山中,給了一種隻有自己單打獨鬥的他們,帶去了許多的溫度。
他們行走的步伐更為堅定。
不管他們最終是否能夠勝利,此刻,他們奔赴戰場的神態,已然足夠地從容。
而此刻,淩寧等人馳援的隊伍已經進了山脈的腹地。
他們一邊和於烈派遣出來的追兵作戰。
一邊且戰且退地往西邊的方向去。
隻是,三路兵馬走的卻不是直線。
而是迂回前行,一時間,讓於烈也猜不透他們的具體目的。
看起來像是他們是被於烈的兵馬逼迫得不得不往西邊逃竄。
實際上,卻是他們有意圖地往西邊走。
在營地突襲戰結束,大周的軍隊散逸在南枳山脈影影憧憧的山林中之後。
於烈派遣而去圍剿的兵馬一直不停。
隻不過是從圍剿周蘊加上了圍剿淩寧等人的兵馬。
南枳山脈裏,時不時有混戰發生。
淩寧、周一、齊葦三人之間的聯係早已因此而中斷了。
不過三位將領早在此前就已經就此情況做過了商討和演練,因此此刻也並未心中慌亂。
他們按照堪輿圖上商量好的行進路線徐徐前進著。
偶爾和北耀的兵馬發生交戰。
而在齊葦和全豐所在的這一列兵馬裏,不僅僅是有和北耀兵馬之間的混戰,還有著和黑衣人們之間的混戰。
一開始的時候,齊葦和全豐都未曾發現有第三方的身影。
直到在一次和北耀軍隊的交戰過後,他們逃逸開戰場,在原地休整的時候,黑衣人忽然出現。
他們刀鋒凜寒,寒光錚錚,其中一人直朝著坐在角落休息的全豐而去。
剩下的幾人則是牽製著應聲而動的士兵們。
白生生的刀光在夜間映亮了全豐驚惶的麵容。
刀身正在眼前,全豐忙抬刀去格擋。
他的速度已經不慢,但和對方比起來還是不夠看。
正在千鈞一發之際,風聲襲來,一柄長刀從側邊襲來,風聲唳唳,錚的一聲和對方的刀身撞在一起。
對方的刀被撞得偏開,全豐瞅準時機,連忙後撤和其他的黑衣人交手起來。
而這時,白寄雲提劍與全豐錯身上前,衝進了黑衣人群之中。
劍光昭昭,舞劍的兒郎身形靈逸卻暗藏殺機。
白寄雲看清對方裝扮和人數,殺意更深,手中的劍舞動得越發地密不透風。
見狀不對,那黑衣人首領打了個手勢,而後其他的黑衣人不再戀戰,如同潮水一般連忙退去。
藏進了黑暗之中。
隻剩下樹葉在搖晃著。
白寄雲站在原地,提著劍,看著對方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全豐安撫了側目而來的眾人,走到齊葦身前去。
“白先生,”他露出困惑的神情,“他們像是來殺我的?”
全豐說得很不確定。
一來他感覺到的事實就是這樣,而來他實在是不明白,對方為何要這麽對他。
他有什麽值得這麽多的黑衣人前來殺他嗎?
剛才匆匆一掃,黑衣人的數量,約莫有個三十來個。
且各個都是武功高強之人,一人牽製十個普通士兵不成問題。
白寄雲看向全豐,他似在仔細打量全豐,而後道,“我也不知曉。”
全豐微微皺眉,思索了會兒,實在是想不出具體的緣由。
他放下此事,向白寄雲行禮致謝,“剛才,多謝白先生相救。”
白寄雲擺手,“不必,小事一樁。”
不知是不是因為已經暴露了自己的行蹤,那些黑衣人們越發地肆無忌憚。
總是在齊葦他們於北耀士兵交手過後就對他們出手。
他們似乎是換了一個法子。
不再是此前的那最厲害的黑衣人對付全豐,其餘黑衣人牽製士兵。
而是所有的黑衣人都朝全豐出手。
同時出手,不論得手與否,出手後就立刻散去。
一回兩回,即便是有白寄雲在旁保護,全豐到底還是因此而受傷了。
而這個時候他們距離堪輿圖上的西邊要塞已經沒有多遠了。
白寄雲一邊冷著臉給全豐上藥包紮,一邊在心裏思索為何那些黑衣人窮追不舍,就是要全豐的性命。
這一刀刺得有些深,全豐流了些血,此刻他盤腿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唇瓣泛白,額上都是細細密密的汗。
白寄雲抬眸看了他一眼,對他道,“那些人……”
話說到一半,才想起來全豐自己也是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意圖的。
白寄雲歎息一聲,給他包紮好。
“接下來,你走在所有士兵的中間,我們抓緊時間和淩女郎,周一他們匯合。”
匯合之後,人數增多,想來那些黑衣人也不敢再動手了。
齊葦和全豐的關係其實還不錯,對方又上進又機敏聰明,作為上峰,很難不喜歡這樣的下屬。
他自然是不想看著對方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
於是接下來的路程裏,士兵們形成圍攏的姿態將全豐保護在中間。
而白寄雲則在不遠處警戒著。
黑暗中,不遠不近墜著他們的黑衣人見此情形,忍不住交頭竊竊私語。
“頭兒,看樣子,這個少年果然是我們要殺的人。”
隻有是那人,這個大周的士兵才會如此地保護對方。
黑衣人頭領點點頭,殺機幾乎凝結成了實質。
“兄弟們,我們的榮華富貴皆在此役,殺了這人,回到上京,諸位皆有封賞。”
這話一出,眾人的情緒瞬間被調動起來,他們將刀攥得越發地近,恨不得此刻就衝到全豐身前。
將對方的頭顱砍下,提頭進京去領討封賞。
黑衣人們緊緊墜在兵馬身後,伺機尋找機會。
但是,這一段路,全豐真的被保護地太好,一直到所有兵馬匯合,他們也再沒有找到機會。
三路兵馬匯合在關隘的南邊的山坡上。
而此刻周蘊帶領的部隊則是在關隘北邊的山坡上。
他們此刻都有著一致的動作,那就是在看著關隘的位置,北耀大軍營帳的地方。
而北耀大軍的營帳中,於烈端坐於裏,眼前垂立著的是校尉。
於烈冷哼一聲,“差一點就著了大周的道了,”他眯著眼睛,
“那幾萬兵馬竟然是衝著西邊來的。”
校尉聞言,看向於烈,“將軍以為,他們的意圖是什麽?”
意圖?
於烈不屑撇嘴,“對方還能有什麽意圖,我以為,周蘊想突破的應該正是此處!”
於烈攤開一張堪輿圖,這張圖,比起來淩寧他們手裏的圖來說要更為粗糙一些。
很多東西都沒有標注出來。
畢竟這是這一天一夜裏於烈靠著二十萬兵馬來回輪轉才拿出來的成果。
能有這種程度已經很厲害了。
他的手指點在他們位置的這一處。
校尉見狀,上前去看,便見於烈的手指往西邊輕輕一滑。
圖畫上,那邊是一片空白。
“西邊你也看見了,隻粗略一一掃便能知道,西邊的山勢有多麽複雜難走。要是讓周蘊他們去了西邊,那才真的是再也捉不到周蘊了。”
所以,在看到南枳山脈粗略的地形圖的時候,於烈果斷地選擇先將西邊圍攏起來。
當然了,他當時並不確定周蘊可能會選擇西邊,因此,剩下的幾個方向他也如法炮製地圍攏起來了。
以形成圍攏之勢,而後二十萬兵馬向著中間一寸一寸地搜索過去。
於烈想得很好,甕中捉鱉,他這樣總有能找到周蘊的時候。
隻是沒有想到流夜城裏大周的兵馬居然會趁勢從南邊撕開一個口子進南枳山脈。
不過這又如何呢?
南邊的營地隻是被突襲,一時不察罷了,如今他加強了營地之間的聯係。
流夜的兵馬也被圍攏在了山脈腹地。
不過是又一個甕中捉鱉罷了。
周蘊的手中頂天了能有兩千人手,就算他們匯合。
後果也不會有多大。
更別說,此刻他們根本沒有匯合。
“那三路兵馬,以為自己的動作很隱蔽,他們根本就沒有想到他們的兵馬動向全都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
於烈忍不住心中快意地道。
但是,他現在仍舊有些遺憾。
“可惜了,現在還沒有找到周蘊的行蹤。”於烈搖頭,語氣裏不乏酸意,“沒想到對方除了帶兵厲害,這躲藏的能力也挺厲害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讚對方,又像是在損對方。
校尉琢磨著此刻於烈的神情,思索著,這話應該是在損對方才是。
於烈知曉淩寧他們的動向,事實上,淩寧他們也從未想過自己能打一副隱牌。
從突襲到此刻,他們與北耀士兵多有交手。
彼此的動向大概也能摸清楚。
是以,這幅牌早就成了一副明牌。
不過淩寧他們並不介意,隻要北耀大軍不知曉戮王的動向就可以。
淩寧諸人按著自己的計劃,自以為走得很穩當。
然而在盯著夜色裏唯一明亮卻一直如常寧靜的營地看了許久後,淩寧忽然心頭一慌,慌亂地看向白寄雲,
“北耀大軍將領知曉我們的動向,西邊的守軍有所增多,會不會戮王會就此放棄從西邊突圍?”
白寄雲一副你終於想明白了的的目光睇著她。
淩寧背脊一僵,結結巴巴地道,“那,那這該如何?”
白寄雲搖頭,“不如何。”隨後他輕笑道,“如今的情況不好嗎?南枳山脈腹地的水都被我們攪混了,至少戮王現在是安全的。”
淩寧皺著眉,明白了白寄雲的意思。
“且,這樣的情況不會持續很久,北耀大軍的將領是知道我們的動向不錯,可是他知道周三的動向嗎?”
說到底,取道南枳山脈西側翻山越嶺而來的周三帶領的馳援周家軍才是突襲致勝的法寶啊!
“而且,戮王不動手才是最好的,他手裏人數不多,一旦選擇突襲必定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這樣的情況下,戮王難免受傷,甚至會……”
齊葦接著白寄雲的話說道。
然而他的話也沒說要,剩下的,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得出來。
所以,此時此刻,戮王不動手也挺好的。
淩寧呼了一口氣,看向白寄雲的目光忽然間變得亮晶晶的。
“白先生好生厲害,不知女郎能否請教請教先生呢?”
白寄雲挑眉,隱晦的目光瞥了一眼齊葦。
齊葦微微垂眸,也不知是看沒看見。
“請教先生帶兵打仗啊!”
淩寧揚眉,理所應當地道。
白寄雲再次隱晦地瞥了一眼齊葦,接著道,“你要是能留在戮王麾下,我並不介意,但我醜話說在前頭。”
不等白寄雲把話說完,等不及的淩寧便連忙著急道,“什麽醜話?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懼怕生死,先生若是在擔心這個,那可是小瞧了女郎了。”
白寄雲卻搖頭,“不是這個,”他上下打量淩寧一眼,扯開唇角,而後道,
“女郎能站在這裏,我又怎麽會擔心女郎對行伍的熱忱呢?隻是,我隻是暫且在戮王麾下罷了,以後如何還做不得數,我隨時會走,你可要想好了,究竟要不要進入戮王麾下?”
淩寧聞言,略無奈,“入戮王麾下啊,這樣的事,又如何是女郎想想就能成的,自然,能入戮王麾下很好,我便算先生的話是真的,那我的答案是,我極願意的。”
白寄雲嗯了一聲,再一次隱晦地看了一眼齊葦。
他這三番五次的目光直看得齊葦忍不住抬眸,朝對方掃去一記警告的眼風。
淩寧這邊因為知曉周三會帶人取道南枳山脈西側,且將山脈中的水攪混而氣氛輕鬆。
周蘊隊列此刻的氣氛就不輕鬆了。
看著敵方營帳越來越增加的人數,周蘊皺緊了眉頭。
“白先生到底是什麽意思?”
蘇喬站在他的身側,目光裏映照的是下方的營帳的火光。
“或許,白先生是不想你此刻動手。”
蘇喬扣著身側的樹皮,若有所思,“我們此刻,是與他們匯合還是就此放棄突圍?”
這蹚渾水,是越來越渾濁了。
在此前,樹林裏時不時發生混戰的時候,周蘊他們按道理來說是有機會突圍的。
但,也是按到了來說而已。
因為,於烈也並非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