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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飛快劃過

  蘇喬的那番話對方確是聽進了心中,也仔細地做過斟酌。


  在周嵐看來,此刻周宸自是不值得自己將砝碼壓上去。


  最為主要的原因自然是,這皇城中的幾個皇子,說是了解周宸,卻也是最不了解周宸的。


  此前他們本就和周宸相處的機會比較少。


  在周蘊中毒事件發生之後,周宸待在中宮,他們和周宸相處的時間就更少了。


  這是一方麵的原因。


  另一方麵則是因為,在周宸離開皇宮,換成了新麥進來後,新麥雖的確是能將周宸裝扮得很好。


  但內裏到底不是周宸,沒辦法將周宸優越的一方麵也同樣複刻下來。


  但恰恰是新麥在的這段時間才是諸位皇子對“周宸”認知最為清晰的時候。


  從景帝生病以來,新麥扮作的周宸被迫走到了台前。


  從她的行事舉止之中,處理事件的方式,和應變能力中,聰明人很快就能看出名頭來。


  他們一下倒不會懷疑“周宸”的真實性,因為一開始也不曾有這樣的機會去觀察真實的周宸。


  在沒有對比的對象的時候,很容易就會讓眾人產生誤會。


  周嵐雖然比不上周麟周銘等人,但他憑著年紀的優勢,要看清楚新麥的行事方式,判斷出新麥是不是值得自己押寶,也並非是一件多麽困難的事情。


  而現在,就周嵐所看到的,他並不覺得對方是足以讓自己押寶的。


  周瑾雖然是值得他押寶的。


  但那也是從周瑾的口中聽起來是這樣而已。


  具體的情況如何,周嵐還需要再觀望觀望。


  而這一次的兄弟鬩牆事件就會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因此,如果在“周瑾”和周宸之間,景帝的選擇會是周宸的話,那周嵐的確是很有可能另尋合適的庇護之人。


  至於那個位置,在看清了諸位皇子之間的爭鬥之後,在明白了自己早在不知不覺的時候就已經被幾位皇子的人將自己身周的勢力給潛伏成了篩子之後,周嵐哪裏還不明白,和他們比起來,自己完全沒有一點勝算?

  他這個人對自己很有自知之明。


  在明知不可為的時候,不會為難自己非要去要那一個位置。


  如果他的衷心能讓他過得好一些,哪怕是以後不能掌權,閑散富貴,不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自然,周嵐也明白將自己的性命交給旁人不太現實。


  所以,他必須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仔細地運作一番,全身而退。


  而對於周銘和周藉來說,這件事的結果同樣是具有很大的意義的。


  今夜的動向他們不說是一清二楚,但也是明白一些端倪了的。


  從周瑾回上京,與平西侯與周嵐一係就走得很是親密。


  而今夜周嵐很明顯就是親近對方的。


  周嵐不是沒有可能去栽贓周瑾,而是這樣的可能很小。


  更何況那些士兵是周麟的人。


  周嵐怎麽可能說得動周麟?

  周麟那般高傲又冷漠的人,極是瞧不起周嵐,怎可能會主動幫對方完成栽贓的一環?

  但事情也不是那麽絕對,很難說清楚,周麟主動參與進去是不是在虛虛實實之間故弄玄虛,混淆視聽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他主動幫忙的初心不一定是要幫忙,但他不一定造成的結果就不是幫忙。


  所以,栽贓周瑾的人,可能有周嵐,也可能有周麟。


  也可能是兩人不曾合作,卻恰好在這件事中,達成了某一種隱形的共識。


  周麟是不屑和周嵐合作的。


  但也不是說,他不屑於利用對方。


  所以,有可能是周嵐栽贓,周麟也想栽贓,兩人不謀而合。


  也可能是周麟想栽贓,這件事和周嵐沒有半點關係。


  至於這件事又沒有周藉和周銘兩人中的其中一人參與其中?

  就算是有也無關緊要。


  因為是誰要栽贓周瑾這個問題的答案在兩人看來,對於他們來說都沒有太大的意義。


  因為他們各自都知曉不是自己。


  也就是說,隻要小心一些,不沾染上腥味。


  這件事就不會和自己有關係。


  但是,也並不是剛才的那番分析就真的完全沒有了意義。


  隻是,首要重要的問題還是先在景帝的態度上。


  景帝會如何看待這件事,會如何應對這件事?

  是會相信還是會不相信。


  而周宸麵對這件事又是怎樣的態度。


  他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關係著他們接下來該將重心放在誰的身上。


  景帝如果是相信了這件事,因這件事而勃然大怒,甚至於是懲罰周瑾。


  那麽周瑾又能算得上是什麽威脅?

  如果景帝不相信這件事,甚至還要說服著周宸去相信這件事乃是周瑾被栽贓的話。


  那麽,事情就很顯而易見了。


  他們的重心仍然應該是隻放在周瑾的身上。


  而,如果景帝一旦選擇的是不相信,那麽他勢必就會讓人去調查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到了這一步才是該關注究竟是誰栽贓了周瑾的時候。


  而剛才一開始的那番思索就有了用武之地。


  這件事不管怎麽看,周麟的人參與其中,那他就有了客觀上不可逃脫的幹係。


  首要要做的,是坐實這件事情。


  而是否是有周嵐,或是周藉,周銘參與其中。


  從各人的角度來看,周藉自是希望周嵐周銘等人也都被牽扯進這件事中去。


  就算是他們不曾真的牽連進去,他就是運作,也要將這髒水往他們的身上潑一潑。


  他們有自然是最好,自己能少省一點力氣。


  對於周銘來說,兩人想法不謀而合,高度的相似。


  而周嵐,他倒是還未曾想到這一層麵。


  旁人早就已經將屠刀舉起了,他總是會慢上半拍,這也就是為什麽,他會自認自己不如。


  至於周厘,周厘不足為懼。


  他雖是和周麟一個模樣,在謀略這方麵卻遠遠地比不上周麟。


  因為對方沒有威脅,所以也不會有人將周厘放在心上。


  這個夜晚在諸位皇子的思索和各種行動手段中就過去了。


  從景帝未曾當場發作,其實,他們就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日出前。


  這是整個天穹的至暗時刻,也是整件事塵埃落定的時刻。


  影衛悄無聲息地進入景帝的營帳。


  這個時辰,景帝睡不著,早早地就起來候著了。


  影衛進去的時候,景帝所坐著的案卓上隻點了一盞小小的燈。


  景帝大部分身體隱沒在陰影中,他的麵容顯得晦暗不明。


  影衛不敢多看,徑直上前去,將自己搜查到的東西擺上對方的桌麵。


  而後垂立在一邊,隱沒在黑暗中。


  屋子裏頓時安靜極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是雕塑一般的景帝才伸手去撿起冊子,拿在手中抖落片刻,而後打開了湊到眼前。


  從看第一個字開始,景帝的眉頭就不曾鬆開過。


  一件栽贓的事,竟然不止有一人一方勢力參與。


  這算不上一件多難的事情的順利進行竟然是諸位皇子共同努力的結果!


  還未看完,景帝便再也壓抑不住仔細內心中的憤怒,將冊子砸到地上。


  天子一怒,天穹似乎都不會再明亮了。


  厚重的雲層遮蔽之下,天穹灰蒙蒙的一片。


  “孽種!”


  景帝勃然大怒的聲音響起。


  繼而,“轟隆”一聲震響,在景帝的怒聲後,驚雷響動。


  春天的第一場春雷來了。


  春日的第一場雨也下來了。


  這聲驚雷和景帝的聲音一樣,壓在所有人的心上。


  “將這些孽種都給朕押上來!”


  伴隨著陣陣的雷聲,景帝沉怒的聲音再次響起。


  皇子們本就因為這件事而整夜不曾好眠。


  而那一聲驚雷振聾發聵,響在所有人的耳邊,震得眾人鼓膜發癢的同時也讓眾人心下沉重。


  宛若被蒙上了一層最昏暗的陰翳。


  雷聲逐漸隱沒在雨聲中,間或響起。


  隊列整齊的腳步聲在眾人營帳外響起的時候,幾位皇子才急匆匆地披上外衫從榻上起身。


  羽林衛攜裹著冰涼的水汽掀開了簾子闖進來。


  鋒銳的刀槍在不甚明亮的屋子裏顯得更加的雪光獵獵。


  羽林衛身上自帶的殺伐之氣更是令人心下慌慌。


  幾位皇子的反應也很耐人尋味。


  周麟和周銘周藉什麽也不問,隻是在見到刀槍和不言不語,氣勢催人的羽林衛的那一刻就明白了。


  周厘卻很是茫然,他下意識皺眉,嗬斥道,“誰讓你們進來的?”


  羽林衛一板一眼地抱拳道,“抱歉殿下,陛下有令,命令我等來押解殿下。”


  抱歉?


  周厘還真的沒法從對方的語氣和姿態中感覺到抱歉。


  他臉色不好看,“父皇為何要押我?”


  “無可奉告,殿下,不想受皮肉苦的話就請吧。”


  說著,為首的羽林衛往前一推,推出一截刀身。


  晃得周厘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


  他到底是怕的。


  小命要緊,他一個皇子犯不著和這些小人們渾扯。


  周厘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繼而將腦袋一偏,

  “走就走。”


  他倒要看看父皇押自己的緣由是什麽。


  周厘正要走過去,忽然又退後,引得羽林衛們都側目看他。


  “外麵雨這麽大,我得打傘。”


  他理所應當地道。


  羽林衛皺了皺眉。


  他們是穿著蓑衣來的,此刻蓑衣上滴答滴答地流下的水早就將營帳弄濕了。


  自然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有哪個被皇帝下令了押過去的人是能打著傘過去的?


  有將自己當做犯案人員的自覺嗎?


  周厘偏偏沒有。


  他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並不覺得景帝會對自己怎麽樣。


  因為他自認自己沒做什麽讓人不可饒恕的事情。


  所以景帝就沒有理由發落他。


  雖然此刻還不知道押解他的具體理由。


  但是周厘的內心裏,對這件事的恐懼其實是沒有很大的。


  羽林衛想了想,到底沒有阻止他。


  一個皇子,何必和對方計較呢?


  他要打傘,那就讓他自己打傘。


  周厘還真的去翻了一把傘出來。


  他這樣身份的人,打的傘都與普通人不同。


  上好的天妃紫竹做的傘,傘麵分為兩層。


  一層是薄薄的油紙,在最外麵,是擋雨最關鍵的地方。


  而這油紙的來源也並不簡單,乃是出自上的天晴油紙,薄如蠶翼,油紙下,印透著的則是一副工技絕佳的繡畫。


  這一把油紙傘一出來,就晃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羽林衛又是好笑又是覺得荒唐。


  哪有犯案的人打傘的?

  即便對方是皇子。


  讓對方打傘也就罷了。


  哪有打這種如此華麗的雨傘的?


  然而此刻他們話都已經說了讓周厘打傘了。


  總不能又不讓他再打傘。


  或者又說這把傘不合適?


  算了算了,和一個皇子計較這些做什麽?

  趕緊把人押解過去才是正經的事情。


  周厘讓羽林衛們無奈。


  而周嵐那邊的反應就很不同了。


  他從軟塌上起身,身上的衣衫皺皺巴巴的。


  昨夜他心中想著這件事,一時間擔心周瑾不為父皇所喜歡,自己往後又該如何?

  想著想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睡過去了。


  而睡過的周嵐竟然夢見自己下場淒涼。


  而後他就被驚雷嚇醒了?


  渾身上下一身的冷汗。


  還沒有從這個夢中回過神來,忽然就聽見了整齊的腳步聲。


  而後他的營帳簾子便被掀開了。


  周嵐瞪大了眼睛,與穿著蓑衣闖進來的羽林衛們大眼瞪小眼。


  而後他皺眉,“你們,這是何意?”


  他還沒從夢中徹底抽離出來。


  在夢中,最後一個場景便是自己被士兵抓住,在大雨滂沱之中,刀槍齊上。


  他渾身都疼。


  而此刻,出現在眼前的場景,讓周嵐下意識地懷疑起了現實和虛幻。


  難道自己還在夢中?


  他神情古怪地走向羽林衛,主動伸手,抽出對方腰間挎著的刀。


  刀身與刀鞘摩擦的錚錚的聲音響起。


  雪白的涼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越發地能感覺到其中的溫度。


  他心下膽寒。


  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耐住了想要就此扔開的衝動,繼續將刀抽出來。


  刀身上映照著此刻周嵐的模樣。


  他神情疲憊。


  沒多久,周嵐的動作就停了。


  他思索了下,緩緩伸手過去,手指指腹擦著刀身飛快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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