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難

  李徹果然守諾,等到第二日傍晚,用皇後的規格親自來到了侯府門口。


  謝侯爺慢條斯理地品茶,一邊喝茶一邊思考,陛下到底何時來見接雅兒?雅兒在家雖好,可夫人的心思全部放在雅兒身上,哪裏有半分他的地位。為了維持他在夫人心目中的存在感,是不是得做點什麽?

  “侯爺,侯爺!”小人們急急出了大門,撲倒謝侯爺腳下,氣喘籲籲道:“陛下來了!”


  謝侯爺先是一愣,陛下來了又什麽稀奇。他馬上意識到這是接謝褚雅回宮。他倏地起身,焦急地在室內踱步。“快快,找人去叫皇後娘娘,快去!”


  下人們來不及回話衝著謝褚雅所在的院落飛速奔去。


  謝侯爺停住腳步,探頭向外看去,試圖猜測接駕的規格。按道理皇後應該用鳳鸞,可謝和淑沒有正式冊封,若陛下堅持也能受得住。可若陛下不堅持,那麽雅兒隻能用皇貴妃的規格回宮,這怕是不太合適。


  他得盡快拿出章程。


  下人們看著謝侯爺久久不說話,還以為出了事情,連連提醒。“侯爺,陛下還等在外麵!您不看看!”他們幾乎地驚恐地吼出這話。


  謝侯爺渾身一震,趕緊出門迎接。


  李徹身著玄衣,候在侯府門外,見謝侯爺出門,他原本冷凝的表情舒緩一些,但仍舊沒帶快樂表情。


  謝侯爺老遠看著那長約五六米的儀仗,他心下一定,穩穩當當地迎上去,越是到了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了陣腳,絕不能叫人看低了未來皇後。


  “陛下前來,微臣有失遠迎,還請陛下贖罪。”他衝著李徹深深行禮,腰部過分彎曲。為了不讓任何人看出問題,他畢恭畢敬,儀態沒有絲毫問題。


  李徹扶起謝侯爺。“侯爺請起,”他望向謝侯爺身後,直言不諱。“不知皇後何在?”


  他這種直接,謝侯爺有點懵,他保持儀態,壓低聲音回答:“皇後娘娘正在梳妝,陛下不如先同微臣進院,喝杯熱茶?”


  李徹若有所思地點頭,竟同意這做法。


  謝侯爺愈發無措,本來隻是寒暄,竟不想陛下答應了。可他又不能拒絕,隻能領著陛下進內,囑咐下人們盡力招待。


  侯府已經足足十幾年沒有接駕,當然是正式的接駕。下人們不敢直視龍顏,皆低下頭顱,萬萬不敢冒犯皇帝。


  李徹進了正堂,沒了那麽儀態,他還放鬆一些。謝侯爺不敢坐下,隻能配著李徹。李徹看眼謝侯爺,出於各種原因,他還是請謝侯爺坐下。


  謝侯爺膽戰心驚地坐下,他倒是不慫,但畢竟君臣名分在,他必須能做出行為,表示對皇權的忠誠。這年頭,做大臣難,做皇上的嶽丈更難。誰能不知什麽時候得罪皇帝。


  他坐了沒一回,額角便出現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他不敢擦,隻能由著汗珠滴到眼珠上,眼珠立即紅了。


  李徹輕輕嗓子,為了緩解謝侯爺的緊張,他出言了。“侯爺不必擔心,朕此來隻為皇後。”


  謝侯爺趁機擦擦汗水,恭恭敬敬回答:“小兒得陛下寵愛,實在汗顏,望陛下能多多憐惜小女。”


  李徹果斷否認。“侯爺這也過了,皇後與朕那是結發夫妻,如何須得憐惜。朕定待她定是兩不疑的。”


  謝侯爺連連稱是。


  李徹繼續道:“侯爺雖然沒有教養皇後,但終於血液還在,這才是最重要的。”


  謝侯爺心下一驚,不知陛下為何突然提起此事。他隻能順著陛下的意思繼續道:“這是自然,皇後乃是臣的骨血,臣不敢虧待。”


  “你知道便好。”留下這句話,李徹再次陷入沉默。


  他不說話,謝侯爺不敢說話,隻能固執地盯著一點。時間一點點過去,謝褚雅還是沒有出現,謝侯爺有點慌了。不會又逃了吧。他這位女兒黑曆史有點多,不得不防啊。


  他頻頻望著門口,生怕下人來報告此事,搞得坐立難安。


  他穩重多年,第一次露出這等輕浮作態。


  李徹卻能理解,畢竟謝褚雅黑曆史不少,謝侯爺擔心也是應該,出於同情,他冷冷安慰:“侯爺不必擔心,朕等皇後,什麽時候皇後來了,什麽時候朕離開。”


  這到底是安慰,還是威脅?謝侯爺不寒而栗。他向來與這位女婿關係平常,自打兩人成婚,這是第一次長時間相處,可想而知關係的疏遠。


  李徹見安慰沒有效果,蹙緊眉頭,繼續勸:“朕很有耐心,侯爺不必擔心。”


  他不是還好,越說越擔心,最後謝侯爺差點昏過去。好在維持著。他穩穩心神。突然開口。“皇後娘娘出生鄉野,希望陛下不在介懷,侯府對不起皇後,也沒臉做什麽國舅爺。”


  他索性全盤托出,不搞什麽花招。“臣已經上交軍權,望陛下能給臣一個安靜。”


  李徹是通過軍權謀反,自然會對同樣擁有軍權的謝侯爺產生忌憚。他已經有了皇後女兒,未來的孫子又是中宮嫡子,未來太子。忠平侯府的尊容已經足夠了。若是在不知收斂,等待他們的下場不會比長孫家好多少。


  盛極而衰本就是外戚最害怕的,更何況到了這個年紀,心中已經沒有權利,隻希望能和楚夫人安然度日的謝侯爺。


  他可以不要尊容,隻要安慰生活,李徹不算苛責之人,不至於對侯府痛下殺手。再說,侯府的繼承人確實不堪大用。若是平時也就罷了,他爭一爭,無所謂的事情。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定不會拿著侯府去做蠢事。索性一切交代給陛下,讓陛下看看忠平侯府的決心。


  李徹:倒也不必如此。


  他對忠平侯府也忌憚,但就一咪咪,不能在多了。謝侯爺這種性格說好聽一點是性情真摯,說不好聽那就是戀愛腦。


  當年能為了去楚夫人向高宗屈服,現在自然也能為了楚夫人向他屈服。他見風使舵的能力確實不錯。


  “侯爺不必擔心,皇後乃是朕的發妻,朕如此會對她的母族下手?”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