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其人之身
“若汐,你不覺你跟君墨兮每見一次麵,你就冷落本王多一分嗎?”君舟軒蹲下來靠近她道。她的腳踝早就紅腫起來,不管她願不願意,君舟軒一把抱起了她,徑直往房間方向走去。
“你放我下來,君舟軒!”
君舟軒根本不聽她的話。
綿福苑。
純洱正等待著從君雲苑傳來的消息,心情似乎很好。
“姨娘,該用膳了。”婢女跟平日一樣,在同一個時辰端來午膳。隻是這一次,比往日豐盛不少。
純洱盯著這一桌的美食,不可置信地詢問道,“今是什麽好日子了嗎?”
“嗯?”婢女隻顧忙著擺放著美食,沒有回答純洱的話。純洱是一個心思慎密的人,對這突然的禮待,更是心翼翼。待那婢女走出去後,抽出幾支銀針,依次地紮在每一盆菜肴上。
銀針沒有多大的變化。
噴香的氣息迎麵撲來,純洱抿了抿唇,拿起筷子,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你來這兒幹嘛?”對冉碩焱的突然到來,純洱沒有給他好臉色。
冉碩焱慢慢地坐在她的對麵,臉色凝重,死死地盯著眼前的一桌飯菜。“好吃嗎?”
“滾遠點,最好不要在我的跟前晃,看著心煩,沒有的東西。”純洱吃著香噴噴的飯菜,對他仍舊沒有半點好臉色。
冉碩焱不在乎。
空氣安靜了一會。
“純洱,有些事,我想知道……”
“什麽事?”仍舊沒有好臉色。
忽然,冉碩焱抬起頭來,認真道,“我娘的死!”
吧嗒一聲,純洱手中的筷子滑落在地,怔了怔,很快恢複鎮定,道,“我不知道你在什麽!”
“那一場大火,我娘的死……跟你……沒有關係吧?”
“啊!”純洱痛苦萬分地撫著喉嚨處,嘴角淌流著烏黑的血。
“好痛,好痛……”純洱的臉色驟然變化,嘴唇烏青,烏黑色的血順著尖細的下巴往下淌著。
冉碩焱馬上站立起來,“純洱,你怎麽了?”
他根本不知道菜裏有毒,忙用手捏起一塊雞肉塞進嘴裏。
“就算死,我也要跟你在一起。純洱,我愛你。”冉碩焱的眼淚就下來,就在他要伸手去抱純洱的時候,純洱忙掙紮著躲開。
“不,我不要跟你在一起,我不要……”
純洱痛苦極了,腹部像是被千錘萬砸了一般,快要撕裂開來,忍不住弓著身子蹲了在冰涼的地麵上。“噗……”地一聲,吐了一地的汙血。
冉碩焱也吃了飯菜,可是一點兒的反應也沒櫻
“我不甘心,我不要就這樣死去,我還有許許多多的榮華富貴還沒有來得及享受完,我不甘心……”純洱連蹲都蹲不了,整個人癱在地上,嘴角源源不斷地淌著烏黑色的液體,雙眸漸漸泛白,嘴裏不斷地嘀咕著:我不甘心!
眼前是熊熊的烈火,耳畔是蕭洛煙淒厲的哭喊聲音:救命啊,救命啊……
“我不甘心……我好不容易才爬上這個位置,我不甘心……不甘心……”純洱的聲音漸漸變得了下去,手指無力地扣在地板上,使不出半點的力氣。撕裂一般的疼痛從腹部蔓延到全身每一個毛孔。
純洱會取代您的位置,您老了,純洱比你年輕……
竇姝湘那一雙無法合上的眼眸,死死睜在她的跟前。
“純洱,純洱……”冉碩焱蹲下來,心疼地抱起軟綿無力的純洱,眼淚滾燙,簌簌地滑落下來。
“我不甘心,我不要死!”
那一年,府上的百花正開,翩躚的蝴蝶到處飛舞。
純洱好不容易撲了一直粉色帶著藍色花點的大蝴蝶,在冉碩焱的驚嚇中飛走了。
“你賠我蝴蝶!”
“好好好,你要多少,我就賠你多少!”
純洱甜甜地笑了。“我要好多好多,整個花園都是各種各樣好看的蝴蝶。”
第二,花園飛舞著漂亮的蝴蝶,冉碩焱告訴純洱,“你要的,我都會努力給你。”
二人相視而笑。
漸漸地,回憶變得久遠起來。
“我不甘心,公子,我不甘心……”純洱喃喃道,眼角的淚珠滑落。
冉碩焱心裏難受極了。
他知道,自己的娘是被眼前這個即將要死的女人活生生地燒死,可他怎麽也恨不起來,恨不起來。
“我……不甘心……”
純洱頭一側,緊緊扣在地上的五指,漸漸變得軟弱無力,一下子垂了下來。
“純洱,純洱?”冉碩焱緊緊地抱著她。可是,懷中的人不會在開口了,那不甘心的眼眸死死地睜著,試圖努力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帶著遺憾離去。
那些飯菜沒有毒。
而毒,被人塗在了純洱所用的那一雙筷子頭上。
如此心思慎密的人,仍舊是百密一疏,送了性命。
冉心悅本來不想對她下手,是她自己的急切逼得君墨兮親自動手送她上路。
“純洱,我愛你!無論你做了什麽,我冉碩焱,這輩子隻愛你一個女人。”冉碩焱的心都碎了,茫然地俯下身子,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印上最後一吻。
“也是時候上路了。”君墨兮坐在冉心悅的對麵,嘴角微微上揚。
冉心悅對此根本不領情,拿過婢女遞上來點燃的清香,朝南宮妍的靈位微微一拜,思緒萬千。“娘,你過,最善良的是人心,最可怕的也是人心。”
“純洱在女兒身邊侍奉了這麽多年,心悅一直看不透她是一個怎麽樣的人。若不是經曆了這一切,身邊有這樣的一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冉心悅歎了一口氣,道,“娘,心悅累了。心悅本來就不屬於這兒,心悅真的累了。”
君墨兮心疼地望向冉心悅,她一臉的疲倦,是無法掩飾的。
“心悅,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君墨兮輕聲地道。
給南宮妍上了一柱清香,冉心悅沒有去看君墨兮。
對純洱,冉心悅從來對她都沒有殺心,這樣的人最終都會有其他人去收拾,她的命早就讓自己在欲望之海中跟惡魔交換了。
“沒有,暴風雨才剛剛開始呢,代王。”冉心悅饒有意味地了一句。
未央辰給她的提醒:相府,心。
純洱一死,危險應該解除了吧?
可是,冉心悅的心總隱隱的不安,不踏實,並沒有隨著純洱的死而消散。
“王妃,冉夫人在梨落苑有請!”忽然,一身素色打扮的婢女立在門前,恭敬地前來請示道。
“嗬嗬,這麽快就來了。”冉心悅自言自語道,朝那婢女揮了揮手。
君墨兮不希望冉心悅前去,道,“心悅,你大可不必理會她。”
“代王,心悅對冷漠這一點,怎麽都學不來呢。”
對冉若汐的邀請,冉心悅怎麽會錯過。那個梨落苑,冉心悅記得,冉若汐曾跟她過,苑落的名字是她起的。每每到了春風拂臉,梨落苑的梨花便紛紛落下,雪白的一片,煞是好看。
“姐姐來了。”冉若汐靜靜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手裏捏著一支盛開的梨花。
冉心悅一臉微笑,盈盈而來,落落大方地坐在她的對麵。言菊靜靜地立在一旁。
“若汐還以為姐姐不來呢。”手中那一支梨花,依舊盛放嬌豔。“若汐以為,姐姐從此之後,跟妹妹就是形同陌路了?”
“哈哈哈,妹妹想多了吧,就算姐姐再怎麽想跟妹妹形同陌路,也不行啊,妹妹如同鬼魅一般,到哪裏都有妹妹的身影。”冉心悅反唇相譏道。“是不是呢?”
冉若汐抿嘴笑了起來,“姐姐言重了。妹妹從來沒想過纏著姐姐,隻是,姐姐拿了妹妹的東西,妹妹奪回來,僅此而已。”
“哈哈哈……”冉心悅忍不住大笑,如此厚顏無恥的話,竟然得清新脫俗。
君雲國僅此一人吧。
“罷,妹妹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此次約本妃前來,有什麽陰謀?”冉心悅開門見山道。
“姐姐何必這般想呢?”冉若汐一瓣接一瓣地將梨花碾碎,“如今代王跟妹妹關係漸漸回暖,妹妹不想因為這一點,而害了姐姐苦心經營的一牽”
這話聽著總有種故意挑釁的意味。
“妹妹似乎是心裏沒有底吧!”冉心悅毫不留情地道,“沒有底氣的話,聽著怎麽有種好可笑的味道?”
“姐姐何必話裏帶刺呢?”
冉心悅冷笑起來,道,“是本妃話裏帶刺還是你自己心裏想多了?”
這話一下子將冉若汐給噎住了。這時,婢女端來香茗跟糕點,擺放好,便微微行禮退下去。
“妹妹應該知道有一句話,叫做多行不義必自斃!”望著壺嘴氤氳而起的水汽,冉心悅輕抿嘴唇道,是時候終結這一切了。“遊戲也該結束了,對不對?”
冉若汐沒有應話,眸光移向一側,眼珠子隨著一抹人影移動而微微流轉。
自然,冉心悅也回過頭去。
君墨兮正邁著闊步,緩緩而來,跟隨在身後的婢女手裏抱著一把素琴,踏著遍地雪白,如同從畫裏走出來。
在冉若汐顧盼流夕的眼眸裏,仿佛灑滿了星星。
“代王,你來了。”冉若汐的聲音是嬌柔的,像是對著心上人所,甜膩帶著滿滿的情意。
可君墨兮根本沒有去看她
“心悅,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冉心悅微微點頭,從剛剛才坐暖的石凳上起來,邁著優雅而帶有挑釁的步子走向君墨兮,當著她的麵,親昵地挽上君墨兮的手臂,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好,我們也該回去了。”
望著這一幕,冉若汐的心像是在滴血一般,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再狠狠地將那一把尖刀拔出來,任由她的痛苦。
“代王……”目送心愛的男人跟著此生最痛恨的女人漸行漸遠,冉若汐的心更是痛得無法呼吸了。就連呼叫著他名字都是一道道不可磨滅的傷痕。
他之前所給的溫柔,都是假的嗎?
出了相府,冉心悅就領著言菊,二人便挽著裝滿紙錢的籃子坐上早就備好的馬車前去掃墓。
在現代,一般都是清明時節給逝去的親人掃掃墓,祭奠一番。
“王妃,我們要快一點才行,看樣子,色很快就會暗下來的。”言菊掀開簾子望了望灰蒙蒙的,似乎氤氳著水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