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玩不起來的悶家夥
司明海勾起我的下巴,眸色深沉,思及往事不禁莞爾。“的確。你的好接觸越深越容易感受到。從一開始朋友肯為你豁出去的那種不計較,你就開始吸引我,懷著好奇接近你,我覺得生活應該像這樣生龍活虎才有激情和動力。你的一些想法常常令我錯愕,雖然有時候大腦缺根筋,但是不妨礙你樂樂嗬嗬的和你的朋友們相處。”
“你是在誇我?”
司明海點點頭,“當然在誇你,實心誠意的。我表達得這麽清楚,難道你不信嗎?”
“不是不信,是……”我看著他,欲言又止。
“是什麽?說。”司明海表示好奇示意我往下說。
“哪有人像你這樣子誇別人的,誇一句損一句,夾槍帶棒的誰受得了啊。”
“你思維奇特,缺點心眼,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我講事實而已。”
司明海平靜的陳述,淡定的好像在與我談論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閑話,熟不知他所說言詞的攻擊性並不因他平淡無波的語氣減弱分毫。
我瞪大眼睛聽著他把話講完,忍不住狠狠剜他一眼,手撐在他肩上,推他起來。
“讓開,讓開你,別壓著我。看見你我難受。”
司明海來不及反應,他被動的起身讓到床側,看著我氣鼓鼓的趿上拖鞋下床。到他反應過來,我已經觸到門把手,打開門要出去了。
“這麽晚你去哪啊?”
我頭不回的答道:“我上洗手間。”
司明海從床上一躍而下,抓住我的手腕,“臥室裏就有洗手間的,你不知道嗎?”
“有嗎?”我明知顧問。
“喏,那兒不就是。”他回手一指隔斷後的門。
我隨著他的手指方向看,一臉疑惑:“那是洗手間?”
司明海皺皺眉,手背貼上我額頭,低頭看我說:“你沒發燒吧?”
我擼掉他的爪子,右手食指指向心窩,反問他:“我不是缺心眼嘛。”
“噢,”他恍然。
關上房門,他拉著我一路走到隔斷後的洗手間,很耐心的對我一笑,溫聲軟語的說:“這裏是洗手間,筱羽。”
我嘴一撇搖搖頭。
“怎麽啦?你不知道洗手間的用途嗎?好,我來告訴你……”
司明海像哄學前兒童一樣,慈眉善目的裝大哥哥。他以為他是電視上幼兒頻道的主持人?他有人家的親和力嗎?切,整個一變態叔叔誘拐未成年少女。
我撲在他身上,雙手捂住他的唇。
“你再敢說……”
司明海背抵著牆,不掙紮不反抗,他的眼睛像會說話,墨黑的眸子灼灼的視線。一眼穿透我的靈魂,望進我的心底深處。仿佛在說:你要玩,我陪你玩,你不玩,便撒開手去。什麽都好過你不在我身邊。
遇上一個心胸寬闊似海洋,包容你像融進一顆小水滴般呼吸自如的另一半。倘若你任性撒嬌發脾氣,他絕佳的紳士風度讓你無所顧忌。但是,你不要想讓他喪失理智,展露失態失格的窘態。經驗告訴我,這不可能。
神通廣大的孫悟空,筋鬥永遠翻在佛祖的手心裏。得意洋洋之後,是絕望的清醒認知,遇上一個自己永遠強不過的人,他時刻與你相伴,洞察世事,知悉你表裏。你會如何?
若問我,我的回答是--鬱悶。
尤其是當產生了宿命的感覺,就真成了擺脫不掉的桎梏。
我和司明海對視了幾分鍾,拚不過他的耐力,我頹然閉眼,再睜開時雙眼已撤去銳利,徒留淡淡的莫可奈何。
看著他知道他聽得懂我在說什麽,我問他:“你是故意的吧?知道我性子不定,所以裝得你什麽也不介意,我做什麽說什麽傷害不到你,因為你的心廣。我的變化你並不跟隨,所以你總是不變應萬變,然後你就贏了。是不是這樣?”
司明海挑挑眉,鬆鬆的疏懶的笑意從眉間眸眼裏滲透,模棱兩可,讓人參不透。
他雙手包住我的手,合著我的手緊緊握著,放到他的胸口。清雋的笑容越發四溢出光彩琉璃。
“我不贏你。”
“你已經贏了。”
“不,我不贏你。沒有賭約,較量,比賽這些製衡的關係,何來輸贏?”
“婚姻,你和我,男和女,強和弱,這就是製衡。”
司明海輕笑,他澀澀的說:“是這樣嗎?你如此以為,我無能為力。”
“你這麽快就承認了?唔,沒勁!”
我嘟著嘴巴,搖頭探腦。
司明海提議:“那——再來一次?”
“你神經病啊,明早不用去上班了?”
“哦,對,還要上班。”
司明海也有腦袋短路的時候。不過實話實說,他不折不扣是一個悶人,和他互動,比抱起石頭扔湖裏這種行為還傻氣。
一周後,我去了廣候設計當設計助理。
助理有時候是打雜的書麵用語,是個文明詞兒。
我抱著一遝需要複印的資料,從A區搭室內電梯到樓上的C區,複印三份,給技術部所在的位於C區之上兩層的D區送去一份影印本,又返回A區,穿過回廊走階梯下半層到資源部交給他們部門,最後回A區把原件給我的設計師。
帶我的設計師是廣候設計不算入流的中下層,這是我和一起通過麵試的新同事進到公司,被分配給各個設計師後的某一天偶然看出的,鮮少露臉的公司上層據說是設計部的資深元老--年過四十不惑的中年李姓大叔,李部長李光書。
像我等小菜鳥根本沒有資格一睹核心人物的風采,但是端茶送水缺不了打雜的人。一共五個新人,猜拳不一定輪到我。可是另四人的師傅同聲同氣,話裏有話擠兌我師傅。
某人:“上季我忙得昏頭轉向,推出的項目剛剛試營業盈利兩千萬,老總這回指名要我負責L大舊校區改建後的設計工作。唉,我的意大利之行又泡湯了。誰都知道L大是老總的母校,我推不掉的咯。”
某某人:“是的說嘛。我手頭上黃總交代的特別客戶還沒結束,今天一看工作安排新的預約都快排到下半年年尾去了。簡直要了我的老命。”
某某某人:“你們是很累,但是比起我跟著技術部上山下海,風餐露宿,去鳥都不拉屎的地方哦實地考察,你們想想看,我的皮膚曬出斑哦不知道能不能消掉誒。”
某某某某人:“好可憐的親愛的,我這有家美容院的高級spa,很有效果的哦,你去做做,保證你水當當嫩過十八歲。這家美容院我剛跟他們打完交道,老板出手很闊綽,一摞錢拍在我麵前,眼睛不眨的跟我說,他就信我的設計,花多少錢憑我開口。你瞧瞧,我除了盡心盡力,拚死拚活的工作,我還能拿什麽感謝人家給我的強力支持呀。”
某人:“咱們是能者多勞,一肩撐起公司的大半壁江山了。不像組裏的唯一的那個男性同誌,除了打卡上班準時準點,其餘我都看不太到人在哪裏。”
眾和:“人家周延上個月不是把麗墅公寓的稿子交了嘛,也很累啦。畢竟人的資質在那兒擺著,除了打打雜,幫幫手,已經不錯了。不能太給他壓力,跟咱們四個一比,那男人沒活路,其他的女設計師不照樣甘拜下風了嘛。隻怪喲咱們太專業,太能幹了。”
我的師傅,人稱周延,年方三十四歲,個子一米七四左右(他說自己有一米七六,據爆料者稱他鞋裏塞了增高墊。)
體重目測一百四十斤以上,長得圓臉白白淨淨,但是由於眼睛單,又戴了一副無框眼鏡,眼睛顯得小了些。長相不算討喜,可是人是極好。
跟四個女人在同一組共事多年,始終屹立不倒就他一個人。份內活不少幹,挨批總是他去頂。周延常掛嘴邊的一句話:男人扛罵抗摔打,組織派哪我去哪。女人難得半邊天,能紅一時哄一世。
他是上天派給設計組四個女人的不惱火的男性假想敵。盡管她們種種在男人眼裏無法忍受的行為,周延一律不計較。他內心還可憐這幫女人,是真心的替她們不容易。所謂男權社會,女人想要成功很難,年輕時有過輝煌,一個女人一輩子到老也有的回味。有天賦的女人想要在男人堆裏成功,難上加難。就衝著女人的難成功,和老了僅剩下年輕時勇猛的戰績作陪的女人,周延覺得他作為男性,即使不成功,還是優於他的女同事們的。
因為他了解其中的不平等,所以他體諒女人們見縫插針對他的百般刁難。
“周延你徒弟不是就她閑著,給她鍛煉的機會,不是誰都能見到公司高層的。”
“喂,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你嚇著人家小姑娘,會不會好好說話?你應該問——周延的小徒弟,你叫什麽呀?”
我看向周延,等著他說話。
盡管心裏很厭惡,很不喜歡。我依然得尊重周延,畢竟他是前輩,我現階段跟隨他,聽從他。擅自反駁已經鋒銳慣了的女人們,我逞一時口舌之快的後果最可能是給周延添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