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假裝我是道士
接下來幾天，林小強也沒閑著，陸陸續續把住處的東西搬了不少過來。
??林小強搭檔的房間一直李兵也沒進去過，每次要進去，林小強都說算了。這要徹底搬家，就不得不進去收拾。
??其實裏麵也沒什麽特別的。一個電腦，一桌子的各種工具零件，外加各種臭衣服臭襪子。林小強進去也隻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些東西，也不多，半個書包裝完。李兵不好多問，怕勾起林小強的傷心來，收拾好了這最後一批東西，這就準備告別這個林小強據說住了兩年多的地方，去住道觀的石棉瓦房。
??“這就走了？”
??“走唄，你還要怎麽？敲鑼打鼓？”
??“我意思你不和房東打個招呼？”
??“算了，沒給他打錢，他自己會回來開鎖收拾。反正還有兩個月房租的押金在他手裏，他也不虧。走了，沒什麽好墨跡的。”
??說走就走，這點李兵倒不如林小強這種老江湖。咣當關上門，林小強找地方把鑰匙一扔，這就算告別往昔歲月，邁向道觀的新生活。
??這新生活，也不怎麽好過。楊大爺白天盡打瞌睡，晚上倒是覺少，一大早就起來，這兒劈劈啪啪，哪兒劈裏啪啦，也不知道都在幹什麽。林小強按李兵說的，掙掙表現，清晨即起，灑掃庭除，楊大爺一起來，就跟著起床。可這小破道觀，總共不到四十平米，也沒什麽好打掃的。家具也沒幾樣，神像是泥胎，不用擦，而且也沒有見天打掃神像的。總不至於把灶台每天擦來擦去吧。這楊大爺除了買菜吃飯，剩下的，多是坐椅子上瞌睡。這生活還真和林小強以前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相差不大，也沒有什麽適應不適應的。關鍵就是這吃飯，每天不是青菜就是蘿卜，吃了三天，給林小強嘴裏淡出個鳥來。一合計，幹脆讓李兵買了菜買了肉，外帶買瓶酒，下廚做一桌子菜，也算孝敬孝敬楊大爺。本來還怕這楊大爺吃齋，結果，菜一上桌，人家楊大爺肉也吃得，酒也喝得。喝了二兩，興致還不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嘮嘮叨叨就說開了，動輒就是民國二十幾年三十幾年，最後指示，這樣的夥食是很不錯滴，可以經常搞搞滴，大爺是滿意滴。
??真多搞幾次，林小強手裏邊就沒錢了。手機都整的停機了。也沒套出什麽話來。隻好老老實實蹭楊大爺的蘿卜白菜。好在初一十五總是有會，道教的傳統節日也多，大批的人來燒香，吃齋飯。這事情楊大爺也不親自組織，到日子自有老太太來，這個負責買米買菜，那個負責做豆花做飯，這個專管收錢，井井有條。來的人每個十塊五塊的收上來，除去成本，剩下不多幾個，都交到楊大爺手裏。好在雖是素菜，到底菜品比較多，林小強也樂得混個飯飽。老太太們看見林小強是生人，也問楊大爺這是您的徒弟？楊大爺也有趣，不置可否。後來一看見林小強這腳不利索，老太太們那是慈悲心大起，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一陣念，林小強看著有趣，玩心大起，本來正常走路不怎麽能看出來腳跛的，這以後就專門走的一瘸一拐，仿佛那左腿真短一截似的。不出幾個月，來吃齋的就都知道，這觀裏的楊大爺，收了個瘸子徒弟。
??天氣一天一天涼，林小強李兵每天瞪大眼睛盯著楊大爺，也沒盯出什麽結果。這楊大爺，每天早上起來忙活一通，就出門買菜，回來做完早飯，就神像前加燈油點香，拜拜，念叨一通。裏裏外外逛幾圈，就張羅做午飯，午飯吃完，就是坐椅子上打瞌睡。瞌睡醒來，做晚飯，晚飯吃完，又是加燈油點香念念叨叨，燒水洗臉洗腳，早早就睡了。這日子，林小強李兵過得是抓耳撓腮。別的沒學會，道教節日倒記得不少，什麽，什麽正月初九玉皇上帝誕辰，二月初六東華帝君聖誕，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四分之一是這個誕那個誕。林小強覺得這道教是不是就是一誕誕教，沒事就誕誕誕的。
??楊大爺每天也在神像前念念，念的什麽到底聽不清楚。林小強不懂也就算了，這李兵好歹青年時代也看過道德經啊，左聽右聽，確實是不像。咒語？也不像。什麽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也沒有啊。觀裏的神像也隻有那一個，李兵問楊大爺，這供的是誰啊，楊大爺說，就是太上老君啊，李兵說一般不是都是供三清嘛？元始天尊，太上老君，靈寶帝君，這小時候看西遊記都知道啊，結果這楊大爺說，我們這觀小，放不下那麽多神像，供個太上老君就夠了。李兵一陣的無語。
??漸漸的睡覺的時候倒覺出冷來了。好在林小強到底年輕，睡覺不脫外衣，倒也能將就過去。
??那荒院子裏，草都已幹透了，楊大爺吩咐，把草割下來當柴燒。這活，兩天也就完事了。割草的時候發現這草並不都是野草，裏麵居然有不少青杠樹。這青杠樹不是為了成材的，在川南農村，就是當灌木栽，多砍多發，不到小指頭粗，專門為了砍了當柴燒。李兵沒有農村生活的經驗，林小強好像挺明白，直說這楊大爺會過日子，就這麽片空地，還整成了柴山。說到柴山不要緊，林小強當晚就給楊大爺提議，反正這地閑著也是閑著，不說大耕大種，開春了就是栽點茄子辣椒黃瓜絲瓜南瓜冬瓜什麽的也好啊，強過天天的青菜豆腐。楊大爺說反正他這歲數是折騰不動了，你想種什麽你種什麽。於是，林小強閑極無聊，在後院幹起開荒的活來，先把地翻翻，規劃開春這一片種什麽，那一片種什麽。
??幾個月下來，身上錢是一分沒有，林小強頭發都沒剪，長的像是女人的披肩發。楊大爺東翻西翻，找出一根簪子，給林小強把頭發挽起來，頭上紮一個發髻，這叫一個奇形怪狀。小夏護士過來玩的時候，第一眼愣是沒認出來，認出來是她的小三哥，笑到肚子疼，倒是這晚上睡覺前她可以笑個夠，做個好夢了。
??這天，冬至剛過，冬至是元始天尊誕辰，觀裏熱鬧一整天。不過多久就是臘月初一，楊大爺說，臘月初一念一卷經，等於平時念十萬卷。所以，要準備初一這天的事情。說的煞有介事，其實林小強也知道，也沒自己和楊大爺什麽事。早上起來，燒了一鍋熱水，拿起大掃把，開始掃地。
??林小強幹事情倒不偷懶，掃地這活，連觀門前一片街都是掃的幹幹淨淨。掃完門前，楊大爺出去買菜還沒回來，說好買了麵條，這還得等著。林小強杵著掃把在門口站著，正和李兵商量，這麵條沒有雞蛋，怎麽做好吃點。
??正閑聊呢，門前巷子有個大姐推著三輪慢慢走來。一看這就是賣早點收攤回家的。本市的早點，也分多少種。這個大姐就是屬於賣最早的，半夜起來，包子饅頭稀飯做得了，早早推車出來，五六點，巷子口，車站，這麽一賣，主要就是賣上早班的，通宵加班剛回家的。說起來，這賣的人也是辛苦人，買的人也是辛苦人。這出來的早，收攤也就早，七點過，要趁著城管沒上班攆，早早收攤回家多少眯一覺，然後起來再幫著老公做中午的快餐飯。李兵以前沒少吃快餐飯，雖說他是不善聊天，但是這樣的夫妻檔小老板辛辛苦苦的日子，他還是知道的。
??林小強眼尖，一眼就看見三輪車後麵綴著一個人鬼鬼祟祟的。招呼李兵：“嘿，你看，有近身的。”
??“啊，”李兵一時沒反應過來，跟著林小強目光看，才發現那個人：“你意思這個是小偷？”
??“嘿嘿，你等著看吧。”
??林小強到底是專業的，過眼就知道那是同行。那個男的左右一張望，緊走兩步，就靠近了蹬三輪的大姐，這大姐還沒察覺後麵有人，一個挎包正甩在右麵屁股哪兒。
??“你倒是給那個大姐提個醒啊。”李兵見那人要動手，不禁著急。
??“提醒？我幹嘛要提醒？”
??“你這個人，看見有小偷也不管管！”
??“你還真奇怪？我幹嘛要管？這不斷人財路嘛？”
??“還財路！人家半夜起來辛辛苦苦賺幾個錢，就這麽被偷了，這才叫斷人家的財路！”
??“你不懂，少管。”
??“你不管我管，身體給我！”
??“才不！哎哎，幹嘛，幹嘛。”
??李兵正這兒拚命搶奪身體控製權，林小強不讓，身體一時僵硬，動彈不得。那個小偷倒是下手挺快，就李兵和林小強扯皮這會兒，已經把大姐包裏錢給掏了一大把出來，也不掏第二下，也不管多少，往懷裏一揣，拉好拉鏈，轉身就走。
??李兵看著著急，加緊和林小強撕扯，就在這時，那小偷又掉頭跑過來。林小強李兵一時沒明白怎麽回事，後麵追上來一個人，跑的飛快，幾下就追上了小偷，二話不說，一腳踹在後背上，那小偷往前一撲，一個狗吃屎，趴到地上。
??踹他那人上去就一腳踩在背上，這時後麵跟著劈劈啪啪又跑來兩個警察，上去就靠，其中一個說“又是你小子”怎麽這麽，看來這小子是慣犯。
??林小強這才注意剛才一腳踹翻小偷那人，不看不要緊，一看這腿發軟，腳轉筋。原來不是別人，居然是吳瓊警官。
??“別爭了，我們他媽快跑！”林小強急急的說。
??“跑？跑什麽？”李兵也才看到吳瓊，心中竊喜，這下有人收拾你了：“跑什麽？你現在這腿腳，能跑過她？”
??“跑不過也得跑啊，她看見我就完了！”
??“還真別跑。你跑說明你心虛。況且，就你這扮相，她一看就知道你是住這兒了，這回沒逮著你，下次不是一樣堵你個正著？這就叫跑到了和尚跑不了廟，懂不？”
??“我靠，那你說怎麽辦？”林小強問道：“靠，快想辦法，過來了!”
??李兵暗暗高興，不緊不慢的說：“這麽，你裝可憐。你腳都這樣了，她還能真拿你怎麽樣不成？”
??林小強還來不及細想，吳瓊就走了過來。第一眼一見林小強，也沒認出來，剛要打招呼，又覺得這人麵熟，仔細一看，頓時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是你小子！”上來吳瓊一把抓著林小強衣領。
??“吳警官，這是幹什麽？”林小強假裝鎮定。
??“你說幹什麽？嘿嘿，小子，我看你這下往哪兒跑！”
??“無量天尊！吳警官，現在你就是讓我跑，那我也是跑不動了。”
??“裝什麽裝？什麽意思，跑不動了？”吳瓊心生疑惑，也有把握這小子跑不出自己手掌心，鬆手把林小強推出去。
??林小強趔趔趄趄退兩步才站住，故意的誇大左腳的缺陷。見吳瓊看出點門道了，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彎腰把鞋脫了，把襪子拉掉，褲腿挽起來一點，一抬腳，讓吳瓊看後腳踝。
??吳瓊那是刑警，沒見過那也聽說過，這就是所謂的被挑了腳筋了。心裏暗驚，嘴裏不注意就溜出來了：“該！這下報應了吧，我看，哎呀，算了算了，鞋穿上，臭死了。”一邊說一邊捂鼻子。
??見吳瓊心生憐憫，林小強知道這苦肉計成功，不緊不慢穿好鞋。吳瓊趁他穿鞋的功夫，問道：“你這，算了，我也懶得問了。現在你就住這裏了？”
??“無量天尊，現在我就暫住在觀中。”
??“也好，這裏倒是清淨。那誰，王兒，把那小子銬回去就行，你們路帶到了，回去忙你們的吧。”
??聽到招呼，跟來的兩個警察答應幾句，押著那小偷會派出所這不提，這麵林小強裝模作樣招呼吳瓊到觀裏坐坐。
??這破觀有什麽好坐的，吳瓊也沒拒絕，進門坐到了楊大爺坐的椅子上。林小強又張羅著倒水，吳瓊都給攔住了。
??“好了好了，別來這些。你是住這兒？”
??“對啊。”
??“那我跟你打聽個人，有個林小三，說是也在你們這兒住，你知道吧。”
??“誰？”林小強一時沒聽明白。
??“林小三？是叫林小三。對。”
??“你找他幹嘛？”
??“你哪兒那麽多話，你管我找他幹嘛，你就說你認不認識吧！”
??“這個，認識，倒是認識，不過，這個，”林小強支支吾吾，這邊趕快的和李兵商量，這吳瓊看來是專門來找自己的，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是林小強，這是什麽套路？
??“痛快點，我說！我找他幫個忙。你認不認識吧！”
??“幫忙？你們警察也要人幫忙？”
??“怎麽這麽多廢話！快說快說。”
??悄悄商量了幾句，李兵認為，這吳瓊口稱要林小強幫忙，估計不會是什麽壞事。都知道林小強在這兒了，真要抓，那又何必這大白天的登門尋訪，找個時間直接堵屋裏不就完了。再說，林小強又沒有案子在警察手裏，不會有大事。林小強一想也是如此，那就不如先承認，看看這吳瓊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這個吳警官，你說的那個人吧，他就是我。”
??“你？”吳瓊倒吃了一驚。這不是個開鎖爬牆的小賊嘛，怎麽那麽大的名頭？“你就是林小三？”
??“我姓林，有個外號叫小三，我可不叫林小三。”
??“嘿嘿，看不出來啊，你還是個人物。”吳瓊上下打量林小強：“越看我越覺得不像，你這小模樣，還神偷？”
??林小強被這一激，受了侮辱一樣，況且久不動手，這手也癢癢。聽吳瓊這麽一說，哈哈一笑：“我這樣還偷什麽，你是找錯人了。咦，這是？”
??林小強眼睛就往吳瓊腳上看，吳瓊沒注意，不自覺的目光就往下一瞟，腳上什麽都沒有，一抬眼起來，林小強一個指頭勾著一副手銬，正盯著吳瓊。
??吳瓊伸手往腰上摸，手銬沒了。心裏暗暗吃驚，這小子手夠快啊。臉上不動聲色，大大方方接過手銬。拿在手裏：“動作挺快啊，看來找的是你。”
??林小強有點得意洋洋，完全忘了對麵的可是警察。吳瓊本來想就勢就把這小子銬回去，但是一想，自己是來求人幫忙的，忍了忍怒氣，還是開口求人：“有個忙，你得幫我。”
??這一年，吳瓊遇上林小強也是夠倒黴的。
??李兵跳樓那事，最後弄的兩死一傷，影響太大，最後副組長被撤了，還背個記過處分。好在領導袒護，這個事情就到此為止，沒有深究。幹工作吳瓊沒有二話，回去當一個普通刑警那也沒什麽，畢竟兩條人命是自己不冷靜給弄沒了，這事吳瓊其實還挺自責。後來鬧內衣大盜的時候，吳瓊想著自己是女的，這些案件方便一點，主動請纓，進駐護士學校展開調查。結果遇到林小強通風報信。這案是破了，可是那老頭在醫院熬了四天，還是沒熬住。萬幸是他本身身體的問題，而且又是孤老頭子一個，護士學校也想著快點息事寧人，最後落了個功過相抵，也不說吳瓊破案有功，也不說吳瓊執法不當，含含糊糊的也沒最後結論。反正內衣大盜的案子是結了，還了衛校的學生一個安全，給了廣大群眾一個說法，也證明了公安民警隻要出手，犯罪分子難逃法網。
??這半年吳瓊就是冤的慌也憋的慌。就這時候，轉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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