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山清水秀出什麽

  上回說到，這寶真觀裏商量要用捐款重修。林小強自告奮勇說服捐款的女企業家。這叫事情嘛？救了女兒一命，分文不取，這連捐錢修廟都要分一部分出來幫助其他更困難的。這才叫出家修行的啊。一感動，再追加一百萬，實打實六百萬捐出來，旁邊伍阿姨一直念佛，這是好大功德，神仙佛爺一定保佑你們家人口平安，無災無難的。


  ??錢到位就好辦事。不過幾天，領著設計師就到觀裏來實地測量，谘詢業主意見。出了設計，改了幾稿，就算基本敲定。按照小老道的說法，這觀以前就是胡修。這天下的道觀，要嘛坐東朝西，要嘛坐北朝南，有這麽門向著西北開的？真是麵向西北張開大嘴？所以新設計的大門那向著東麵，那叫紫氣東來，正好東麵以後是濱江路，修一個大門，然後進去是門廳，門廳再進去就是三清殿。當然為了和舊房子保持風格統一，也要兼顧市政的整體設計，這個三清殿不是非常高大，就是簡單的仿古大瓦房，有點飛簷，連琉璃瓦都沒有，就是抬高了三級的地基，不管怎麽說好歹算是有個殿了吧。殿前小廣場麵積不大，右手過去靠牆是大廁所，這下衛生條件好很多了。穿過三清殿，後麵隔了不遠，那是一棟二層小樓，上下有十來間房。按照計劃，一樓那是大廚房和飯堂，飯堂的屋子每間可以擺四張八仙桌，四間飯堂，那就是十六張，可以滿足一百多人同時就餐，這個比平時寶真觀開齋飯的人數還要略多。二樓本來計劃是楊大爺林小強小老道還有以後來的新來的道士的住處，可是楊大爺打死不搬，就住他那屋。林小強李兵那肯定得緊跟楊大爺步伐啊，所以在這兒其實整體修改了設計，二樓還是留給新來的道士當臥室，還有幾間空房做什麽，那就到時候再說。為了滿足楊大爺，大殿左手修了圍牆，圍牆下是遊廊。等於現在是把整個觀分成了兩個院子，大殿是一個院子，原來的建築是一個院子。設計師還是在原來的位置，留下了林小強的臥室、小老道的臥室和餐廳。隻不過把那些灶都移到了臥室這麵。改善了通風和采光。原來的小天井保留，並且全部要鋪上石板，靠著分割的牆是花壇，還給林小強留了一小塊地，十來平米吧，可以讓他種點蔬菜什麽的。


  ??這麽一改，觀的正門就變成了新修的大門了，現在這個觀門，那算是側院的偏門。不過還好，設計師看了市政的整體設計，主管部門也做了些工作，反正以後這舊觀門外麵，那將是一個廣場公園的意思，到時候再栽上竹林，多種大樹，還頗有點深山古刹的味道。


  ??這個設計楊大爺是答應的。林小強覺得也還行，反正和大院子隔開了，一道月亮門一鎖，就可以保證這個院子的隱私，那學點法術，弄點動靜外麵也不知道；平時大殿那麵也寬敞許多，小跑幾步也夠地方。最要緊的是，把吃飯的地方給移出去了，以後那些大媽奶奶們，估計就前麵院子活動了，自己往後院一躲，那叫清淨。不錯，挺好，就這麽辦，準備修吧。


  ??去審批，辦各種手續，施工勘測，聯係施工隊自有人出麵。林小強落得清閑。附近有的民居搬完之後，已經開始拆房子了，眼看這片舊城區那就要變成一個大工地，幾年以後，變得認不出來。這有施工，灰塵就大，每天抹屋掃地的活比以前多，好在多了一個小老道，聊著天一起幹，也不悶的慌。


  ??一邊在期待這觀修好以後是什麽樣，一邊也要正常的過日子啊。這天，林小強坐在天井刷手機，小老道在旁邊打坐，遠遠近近的有拆屋的聲音傳來，讓人心神不寧。


  ??“這個有意思啊。”


  ??“你說真的假的？”


  ??林小強李兵看著條消息在討論。說是七裏溪方向，這個地方李兵知道，離城挺遠，坐車要幾個小時。以前那就是農村。後來開發成了漂流旅遊區，生態農業旅遊區。宣傳的不錯，有漂流，花海，農家飯，有采摘什麽的，就是太貴，李兵一問價格，玩不起，就一直沒去。可這地方他知道。說這七裏溪上遊，都出了這個旅遊區了，再往山區走，有一座古橋，多古呢，不知道。反正本地的石橋，隻要不是新修的，那至少也得到清初。明代的橋都好多座呢。這個橋並不出彩，就是小溪上兩邊壘砌起條石當做橋墩，上麵架上巨大的條石，連個欄杆都沒有，就是橋了。這樣的橋在本地農村不說隨處可見吧，那也到處都有，不稀罕。一般就是兩塊條石的寬度，不到兩米，足夠兩個人挑著擔子麵對麵走過就是了。重點不是這橋漂不漂亮，寶不寶貴，重點說這橋有靈異。


  ??據說當地有民謠：“七裏溪上石搭橋，莫讓狗兒跑上橋。狗兒上橋尾巴搖，一搖兩搖小命掉。”什麽意思呢，就是說這橋啊有古怪，要是狗上了橋，就會中邪一樣，拚命搖尾巴，然後在橋上來回跑，跑到精疲力盡了，撲通，掉下水淹死。說的有鼻子有眼，還假裝統計近十年已經淹死了好幾十條狗，附近居民都一反農村散養狗的狀態，全都栓著狗喂雲雲。


  ??後麵好多留言。有說這就是景區炒作，沒意思，太假了。有的說自己就是那一塊的人，還真有這個傳說，狗真的都拴著喂。有的說這是有鬼還是什麽靈異現象？有的說，要是真的，那必有原因，應該叫科學家來調查。有的說，要去撿死狗，好燉肉吃。有的說，待我組團一探究竟。有的說貧道這就起身捉妖去者。


  ??現在林小強李兵聽不得這些神仙妖怪的事情，一聽就心癢。攛掇小老道去一探究竟。況且這天天在觀裏聽電錘打樁機的聲音也煩的慌，不如出去散散心，旅遊旅遊。對了，出家人那不能叫旅遊，叫雲遊一番。小老道本來就在外麵雲遊了一年多，見天困在觀裏也覺得不自在，何況林小強說去玩玩漂流，大家都沒有玩過，還有點期待。這就準備出去玩玩。去跟楊大爺說，那意思楊大爺一起出去走走？楊大爺說你們年輕人願意去透透氣，就去玩幾天吧，我就不去了。這算是得到了批準。林小強一算經費，上次那二十萬還剩了些，以後林小強那也有點補貼了，觀裏生存那不成問題。玩就玩開心，窮家富路，不用太省錢。兩個人道裝出去玩漂流那不倫不類，換成便裝吧，現在年輕人留長發也有，大家都習慣了。買了衣服和小老道換上，頭發就紮起來，一人一個背包，各自準備的家夥，帶上錢，這就辭別楊大爺，坐車往七裏溪去。


  ??在景區一通玩，其實也就是玩了漂流，吃了個飯。還是很高興，林小強李兵小老道都是第一次漂流，興奮的很。在農家樂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順著溪水往上遊走，去找那座橋。


  ??越走這路越爛，林小強腳不方便，那就更加影響速度。走走停停，又打聽著道，一天還是沒能走到那座橋。眼看天黑，找了一戶農家，跟人家商量，借住一晚。雖說是山區，但是年輕人也差不多都出去了，這家就是老兩口在家。一看這兩個小夥子，雖然說留著長頭發叫人看不慣，可是長得倒是一表人才的，不像是壞人，說話也客氣。有一個還是瘸子。自己家裏又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也不怕。就答應留宿一晚。晚飯那相當簡單，就是米飯，地裏隨便摘點菜炒一大碗，又拈半碗泡菜。林小強小老道也是走餓了，饑不擇食，先吃了個飽。吃完飯，老太太人家在廚房忙，又要喂雞什麽的。老大爺就抱著水煙，和林小強聊天。


  ??“大爺，我們聽說這上遊有座橋，專門弄死狗的，是不是？”


  ??“哦，原來你們是去找那座橋啊。我還說你們年紀輕輕的跑山裏逛什麽。”


  ??“真的有嘛？”


  ??“橋倒是有。就順著這路，再走二十裏，就到了。我看你這腿腳，怕要起個大早，不然連吃飯的地方都沒有。”


  ??“沒有吃飯的地方？那附近沒有人家嘛？”


  ??“原來是有幾戶。後來不是搬城裏就是搬那麵風景區去了。那房子都空著，也沒人住，地也荒了，哎，可惜啊。”


  ??“哦？那你們這麽不搬呢？”


  ??“我大兒子也在城裏買了房，叫我去住。我去住了幾天，還是不習慣。這農民啊，還是要和地住一起心裏才踏實。我就回來了。後來小兒子在那風景區裏麵開了個商店，也是小洋樓，叫我過去幫著看店子，我說你那天天過手都是錢，我這老眼昏花的，給你弄錯幾回，兒媳婦表麵不說什麽，那心裏還不恨死我？算了，現在也能動，也能做，就在老屋住著，做做土，養幾個雞。等動不了了再說。”


  ??“那您這身體可好！這山路，爬的我算是散架了。”


  ??“嘿嘿，這算什麽，我年輕的時候，交公糧，那挑一百八十幾斤的擔子走三十裏山路呢。一口氣就挑到糧站，大半天就打來回。”


  ??“你這身體，真棒！那明天我們真起個大早，一天打個來回，晚上還是在您這兒住？”


  ??“行啊。要是明天還來住，那我叫老婆子給你煮臘肉。今天沒準備，粗茶淡飯的，也不知道你們城裏的孩子吃得慣不。”


  ??“吃得慣，吃得慣。我們到處探險，什麽都吃的慣。有時候還睡野外，睡帳篷呢。”


  ??“哦，你們是探險的？怪不得。你那腿就是這麽傷的？”


  ??“算是吧。哎，對了，大爺，那橋怎麽就會弄死狗呢？”


  ??“這話啊，說起來也傳了有幾十年了。我還是小孩的時候，就有這麽個說法。隔得也遠，我倒是也沒親眼看見過死狗，不過大家都那麽說，說是狗不能上橋。”


  ??“這還真傳了很久了？”


  ??“傳了很久了，說是當初修這橋的時候，你想，這山區，那麽大的條石，要運過來多不容易，就隻有漲水的時候拿船運過來。說是在搭條石的時候，有條狗不知道怎麽闖了禍，弄斷了繩子，壓死了一個船工。後來橋搭成了，可船工的冤魂就附在橋上，凡是有過橋的狗，就要報仇。我小時候就聽說過，大人們都這麽說。”


  ??“那您信不？”


  ??“什麽信不信的。農村這樣的故事多了。還不是該下地下地，該幹活幹活。農村那死幾條狗還叫事？以前還有那專門偷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偷了狗怕人追查，故意傳出這麽個謠言來。說道那橋啊，年輕的時候我也沒少從上麵走，也沒有什麽古怪啊，該過橋過橋，該漲水漲水。哎，那橋以前是通幾個村子的要道，現在修了公路了，都沒人從哪兒走了。這些故事啊，以後都沒人知道了。”


  ??“也是。這該是屬於民間傳說了。我記下來，明天去看了橋，一起發到網上。就說是大爺你口述的，我整理。”


  ??“那倒好，我還出個名。你們這年輕人倒不錯，還收集這些。哎，現在這小孩子，就知道看電視。我一到我兒子家，那孫子就知道看動畫片，就知道玩手機。叫過來說句話都愛理不理的，哎，你說這養兒子養孫子有什麽用？”


  ??第二天起個大早。背包裏本就準備了幹糧，帶好了水，林小強小老道就出發去尋找那座橋。


  ??山路雖然難行，但是景色確實優美。雖是丘陵，可那山也是高低錯落，往來起伏。山路蜿蜒，常常柳暗花明之態。晨起還略有薄霧，繚繞山巒之間，朝陽初上，霞光幻成七彩。山風吹拂，雲霧變化萬千。更兼舊葉新綠，濃淡如畫，樹卉山花，綻放似錦。間有山裏小溪潺潺，叮咚奏曲，林中鳥鳴上下，婉轉成歌。東風徐來，正解攀登燥熱，嵐氣微濕，好個沁人心脾。


  ??這山清水秀，行了幾程，也不知是走了幾裏，坐下休息。


  ??“嘿，這風景還真好。怪不得那些修道的，都要找名山大川，在深山裏修煉呢。”李兵不禁感歎。


  ??“這算什麽，這，這比我們青城山差遠了。”


  ??“得，得，你們是天下名山，惹不起，好不？隨便說句話都要牽扯出你們青城山來。你真是。”


  ??“本來就是。那我們青城山那是集天地靈氣，曆代……”


  ??“停，停，停！”林小強差點上去捂他嘴：“說起來還沒完了。我說你那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的地方，怎麽沒把你養成一代宗師？看個氣還要離進一點，你都好意思吹！”


  ??“這，這，這我才幾歲？再說了，這修道又不是完全為了法術。”


  ??“不為法術？那你學什麽？不為法術那你為什麽？”


  ??“這，我師父說了，這法術，不過是小道，無非就是避凶防身而已。這道是大道，那是要參悟天地的奧妙。你不懂，一邊去！”


  ??“呦，呦，你還懂了，小屁孩。開口閉口你師父，說的好像你師父多看重你似的。你師父怎麽把你趕出來了？”


  ??“那叫趕嘛？那是叫我跟著二先生雲遊，長長見識。”


  ??“誒，對了。說到二先生，誒，誒，不跟你開玩笑了。這二先生真的很厲害？”


  ??小老道白了林小強一眼：“反正我師父說，二先生比他厲害。我師父歲數那麽大了，二先生才多大？我師父在他麵前都要自稱學生。”


  ??“謔，那厲害了。我說，你跟著他走了一年，有什麽好玩的故事沒？比如抓個妖啊，捉個鬼什麽的？”


  ??“這倒沒有。”小老道神色有點黯然：“不過，有一會，二先生施法，驅離了好大一片怨氣。你不知道，那怨氣遮天蔽日的，不知道是多少人積累下來的，這要是誰碰上，準死。”


  ??“驅離怨氣啊。就是做法念咒，沒意思。沒有抓妖捉鬼帶勁。”


  ??“嗯，你不懂，這要大本事的。雖然驅除怨氣不難，可是那團怨氣太大，沒有本事，碰都不敢碰那東西。像我這樣的，都要繞開走，一旦沾上，麻煩的很。那個燒鍋爐的啞巴，你看，不過一兩個人的怨氣，就把他變成什麽樣子？還有上次你說的，你沒事往地上摔，那估計也是怨氣纏上你了。二先生驅散的，那可是鬱結成雲的怨氣，不簡單的。”


  ??“好，好。可是你說那橋會不是真有什麽船工的怨氣在上麵？要是真有，你對付的了嘛？”


  ??“不知道，要到了去看看才知道。要是隻有一個人的怨氣，我做法化解了就是。”


  ??“你有把握就好。還是化解了好，這青山綠水的，有那麽個害人，不對，害狗的東西也讓人不舒服。山明水秀，就該幹幹淨淨，清清靜靜的。”


  ??“又外行了。這山清水秀，就包含了天地的靈氣。靈氣對人修煉當然好，可是對妖鬼修煉，那也有好處啊。所以，山清水秀，不知道養出什麽來呢。”


  ??“切。養出什麽，那橋下養出一個大妖怪，吃了你！”


  ??“妖也不一定非要吃人啊。妖也分很多種。我師父說了，妖和人都是一個道理，沒有什麽不同。機緣巧合，有了本事，你要窮就天理，修煉精進也在自己；要有為做事，入世曆練也在自己；要為非作歹，危害一方也在自己。所以本事是其次，本心才是根本。”


  ??“得了得了。勾出你這麽多大道理來。走吧，不管他養出個什麽，等下到地方我們不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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