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心離
用七色絲線繡製,在晃動的燭光下,散發著璀璨奪目的光澤。
“奴婢媛媛參見皇上,參見娘娘。”媛媛半跪在殿中,將手中托盤高舉過頭頂。“我家主子命奴婢送來百蝶裙,祝婉妃福壽康年。”
蒼雲一笑,手臂環在居婉腰間。“卿卿倒是有心,這百蝶裙可是你鍾愛的。”
居婉也隨著笑,眸光中卻帶了幾絲不屑。她尋卿之送她東西,隻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她心中雖不滿,麵上卻不得不奉迎著。“卿之妹妹的確心靈手巧,殿下看這蝴蝶真是栩栩如生。”
居婉起身來到媛媛身前,當著她的麵寬衣解帶,伴隨著她的動作,雪白的背逐漸暴露。
居婉回頭,對著蒼雲的方向嫣然一笑,極具魅惑。她托起百蝶裙,搭在了肩頭。居婉的確是個美人,雖比不得卿之皇後傾國傾城,卻也容顏嬌媚,在華美衣衫的襯托下,越發撩.人。
蒼雲幽深的眸光淡淡落在她身上,依舊含笑不語。媛媛十分識趣,一直將頭壓得極低,以至於旁人無法得見她此刻的表情。
“這裙子十分和本宮心意,替我謝謝你家主子吧。”居婉隨意敷衍了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是,那奴婢先行告退。”媛媛弓著身子,緩步退了出去。
蒼雲並未打算在菡芯閣過夜,魚水之歡後,他淡漠的起身,扯過外袍準備離開。居婉柔軟的手臂從身後纏上來,撒嬌的環住他的腰身。他安撫了幾句,她也乖順的放開了手。而此時,她卻突然腹痛難忍,須臾的功夫後,便痛的滾倒在榻上,額上冷汗直流,一張小臉,慘白的幾乎沒了血色。
幾位當值的禦醫匆匆趕來,一番診斷後,皆變了臉色。踉蹌的跪倒在地。而此時,居婉已服下了蒼雲給她的止痛藥,虛弱的癱軟在床榻上,淚流滿麵,模樣甚是狼狽。“皇上,皇上救救婉兒。”
“別怕,會沒事兒的。”蒼雲沉聲安慰了句,可他心知肚明,止痛藥撐不了太久,等藥物過勁,她依舊會痛不欲生。
“婉妃可是中了毒?”蒼雲冷冽的目光探向禦醫。她此刻的症狀,除了中毒,他想不到其他。
禦醫躊躇了片刻,方道。“並非如此。娘娘天生體質虛寒,又碰巧接觸了致寒的藥物,才會如此。現下,娘娘的身子已被寒氣損傷,隻怕……”禦醫猶豫了片刻,才顫聲開口。“隻怕此生無法受孕。
此話一出,屋內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須臾後,才傳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哭喊。居婉半趴在床榻上,淚如泉湧一般。雙手死死的抓著身下的錦被,身體不住的顫抖。比起身體的疼痛,她的心更痛。
她做夢都想給這個她心愛的男人生個孩子,也隻有生了孩子,她在宮中的地位才能穩固。可現在,完了,一切都完了。
“可有解決的辦法?”蒼雲將她擁入懷中,冷聲問道。禦醫們麵麵相覷,均是一臉愁容的搖頭。
“一群廢物。”蒼雲怒吼一聲。複又看向跪在地上的如意。“你不知道娘娘體質虛寒嗎?怎麽會讓她接觸到致寒的之物!”
蒼雲聲音不大,卻不怒而威。如意嚇得不輕,匍匐在地,不斷的磕頭。“回稟殿下,奴婢自幼跟隨在娘娘身邊,又怎會不知娘娘體質虛寒。日常衣物飲食都是奴婢親自打理,格外小心,絕不可能出現此等紕漏……”如意的聲音突然頓住,似乎想到了什麽,突然起身,從衣櫃中取出那件光鮮亮麗的七彩百蝶裙,雙手捧在蒼雲麵前。
“殿下,一定是這件裙子有問題。娘娘房內事物,隻有這間裙子是外來之物。”如意哭花了一張臉,捧著裙子的雙手都在顫抖著。
蒼雲眼神示意禦醫,太醫院首踉蹌的從地上爬起,接過裙子,細細觀察,又放在鼻端輕嗅,片刻後,才拱手道。“殿下,這裙子被塗抹過極地草。”
“極地草。”蒼雲呢喃了句,劍眉冷挑。這種草生長在苦寒之地,集天地之陰氣,是世間極寒之物。他對這東西並不陌生,在五柳仙山深穀中,極地草隨處可見。
居婉尚存一絲氣力,她虛弱的從榻上撐起身體,可憐兮兮的拉住蒼雲的手臂。“尋卿之,是她要害我性命。殿下,你要給婉兒做主啊。”
蒼雲眸色又沉冷了幾分,對守在殿外的侍衛道。“去將皇貴妃娘娘請來。”
片刻的功夫後,卿之便在媛媛的攙扶下步入殿內,她依舊一襲單薄的白紗衣,墨發麗顏,美得讓人窒息。因著身子尚未痊愈,她依舊是虛弱的,卻多了份楚楚動人的病美人態。
“皇上和婉姐姐找天瑤,可是有事?”卿之緩緩開口,一如既往的淡漠。
而未等蒼雲開口,居婉已快步下榻,來到天瑤麵前。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揚手便是一掌。卿之隻是沒有防備的,硬生生吃了一記。而居婉卻不罷休,繼續歇斯底裏的廝打。平日裏做出的溫婉賢淑早已被她拋到腦後。
“尋卿之,你這個賤人,是你害我。你不得好死!”
“婉妃娘娘息怒,別打我家主子。”媛媛一副慌亂無措的模樣,擋在卿之身前,替她受了居婉幾拳。痛苦的半蹲在地上嚎叫。
卿之蹙眉,心生了幾分怒意。一雙明眸,一瞬不瞬的盯著蒼雲,而他麵色冷然,幽深的眸中卻沒有她半分的影子。卿之承認,她有些惱了,雲袖一揚,將居婉推開,蹲身將媛媛從地上扶起,柔聲問道。“傷到了嗎?”
“沒,奴婢沒事。”媛媛低聲道,目光卻飄忽躲閃。
卿之驕傲的揚起下巴,直視著蒼雲的眼睛。“殿下可否告訴卿之發生了什麽?”
“尋卿之,你還裝蒜。”居婉淒厲了句,連滾帶爬的來到蒼雲腳下,哭的聲嘶力竭。“殿下,尋卿之蛇蠍心腸,她將我害得好苦,殿下,你要還婉兒一個公道。”
蒼雲俯身將居婉抱回榻上,目光冰冷的掃了眼卿之。“你送來的那條百蝶裙被塗過極地草,婉兒此生都不會有孩子了。”
極地草?她的百蝶裙上怎麽會沾染那種東西?!卿之微蹙了眉心,她是醫者,自然知道是什麽。也不過是帶有寒性的藥物,普通人染上,最多不過纏綿病榻幾日,又怎會那般嚴重。
此時,居婉再次發作,痛的在床榻上來回打滾,不住的哭喊。“皇上,皇上,救我,皇上,救命啊。”
卿之來到榻邊,指尖握上居婉手腕內側,然後繡眉緊鎖。居婉天生體質虛寒,碰不得冷寒之物,難怪如此。
“媛媛,備筆墨紙硯。”“是。”媛媛躬身應著,須臾的功夫,文房四寶便擺上了桌案。卿之持筆,思量片刻後,娟秀的字體方落在白宣紙上。
方子寫好後,她命媛媛遞給屋內的禦醫。“按著這藥方抓藥吧,喝下就不會再痛了。”
禦醫接過藥方,看過後,均讚同的點頭,卻又憂心重重。“娘娘此方的確高明,可是,卻也十分凶險。”
卿之淡然道,“她這個樣子撐不了多久,試與不試,隨你們。”她清麗的容顏,淡漠如水,眸光幽幽的探向蒼雲,接著又道。“我沒有害她,隨便你信不信。”
她轉身打算離開,卻被蒼雲冰冷的聲音喚住。“她還能醫好嗎?”
卿之頓住腳步,淡聲道。“不能。”居婉的身子已經受損,她不是神仙,無力回天。
蒼雲劍眉一斂,沉重的歎息,他從未想過要一個孩子,至少,目前他不需要。若是其他女人,他也懶得理會,可她是居婉,是居將軍的女兒。他甚至想過他日大局已定,就放她離開。可如今,涵雪算是毀了。是他的疏忽,毀了她。也辜負了居將軍的信任。
禦醫的效率倒是很高,半盞茶的功夫藥就被端了上來。宮人半跪在榻前,等待著蒼雲示下。
“殿下,這藥性極烈,雖有以毒攻毒之效,卻是兵行險招。”禦醫拱手回稟著。
居婉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伏在楚琰膝上,臉上都是淚。“皇上,我不喝,她分明就是要置要兒於死地啊。”她淒厲的指責,痛得幾乎昏厥過去。
蒼雲周身散發著冷冽的寒氣,抬眸探向卿之,深若寒潭的眸,無一絲溫度。“將藥給皇貴妃,讓她給婉試藥。”
屋內眾人均大驚,禦醫再次跪倒了一片。“殿下,萬萬不可,這藥若是普通人服下,是極傷身的。何況,儷娘娘身子尚未痊愈,更是使不得啊。”
卿之僵硬的站在原地,墨瞳微眯,收斂了所有的光芒,隱在雲袖下的手,卻已緊握成拳。她覺得自己如同一隻木偶般,等待著主人的宣判。可她心中卻清楚的很,蒼雲向來一言九鼎,他出口的話,即便是錯,也不會改變。卿之知道,自己不過是在垂死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