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都給我綁了!
我沒有給趙五絲毫的機會。
??老錢在對講機裏呼喊“出來了,他出來了”,透過越野車的擋風玻璃,我比“蟈蟈”更早地看到趙五竄出小巷,而且一眼看見趙五的右手拎著一把手槍。
??我不假思索,推門跳車,追擊趙五,一步之遙。
??就在“蟈蟈”厲聲喝問趙五時,我已出現在趙五身後,隻是趙五全部的注意力都被“蟈蟈”吸引,根本沒發現身後還有一個人。
??“蟈蟈”喝問:“你看我是誰?”的時候,我一個深蹲,抱住趙五的兩條腿,往後猛拉,同時用肩頭猛頂他的後腰。趙五那句“你是人是鬼”話音未落,手槍尚未抬平,一個“狗搶屎”,他就像一根僵硬的木頭,直挺挺地一頭砸到地上,我可以聽到他的腦門撞擊地麵的怦然巨響,緊接著才看到手槍脫手飛出,落到“蟈蟈”腳下!
??趙五被摔得七葷八素,我一個“別臂鎖喉”將他牢牢控製,他死命掙紮,抬頭去看“蟈蟈”,扯著嗓子喊:“你不是死了嗎?你就是死了,我還要殺你一回!”
??“蟈蟈”的右腳抬起又放下,忍了又忍,這才沒有飛起一腳,踢到趙五的臉上。
??一眨間的工夫,老錢手下的行動隊員從前後兩個方向奔過來,幹淨利落地捆住趙五,堵上他的嘴,一輛麵包車飛馳而至,趙五被塞進汽車,刹時消失。
??老錢忍不住責怪“蟈蟈”:“怎麽能這樣呢?不是跟你說了嗎?他有槍,你竟然跟他正麵相對!”
??“蟈蟈”的臉上露出一絲怪異的微笑,看起來像哭。
??老錢長歎一聲,重重地在“蟈蟈”的肩上拍了一巴掌。他指了指我,說:“要不是她手腳快,這會兒,我就得給你收屍了……那你就真的……”老錢硬生生把話收回去,我知道,他想說的是:“那你就真的死了!”
??老錢臨走之前,再次對“蟈蟈”誇獎我:“這姑娘,真不錯,夠狠,夠漂亮,美女殺手,絕對的。”
??猝然之間,除了我和“蟈蟈”,密支那的這條小街上空無一人。說實話,雖然經過百日特訓,跟教官和假想敵交手無數,這卻是我第一次在實戰運用格鬥技術,而且一擊即中,救了我親愛的“蟈蟈”一條命。我又興奮又後怕,禁不住全身瑟瑟發抖。
??“剛才,真是太刺激了……”我上牙嗑著下牙,哆哆嗦嗦地說道。
??“蟈蟈”似乎根本沒有發現我的異常,也沒有聽我說的是什麽。他竟然一屁股在街沿上坐下,把臉埋到了膝蓋上。
??莫非他又要哭?唉,他們真是把他的心給弄軟了,我趕緊蹲在他的身邊,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像是安慰一個委屈到了極點的孩子。
??“蟈蟈”猝然揚起頭來,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遠方,他沒有哭,他的整張臉扭曲如百年老樹的樹根。他的表情把我嚇壞了。“怎麽啦?你怎麽啦?嗯?”我拍拍他的臉,又搓搓他的手,一疊聲地問。
??“我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蟈蟈”僵硬的表情終於鬆弛下來,他喃喃地說:“一看到趙五,我整個腦袋一下就蒙了,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我推了出去,讓我必須麵對他,喊出他的名字,讓他好好看看我!”
??“唉!”我也歎了口氣:“哪有什麽神秘力量?那是因為你發誓要抓住趙五,這半年多以來,一直心心念念。現在,機會就在眼前,你就是想讓他看清楚,究竟是誰抓的他?我理解你。”我故意把最後四個字說得文質彬彬。
??“蟈蟈”沒有理會我的幽默,依然沉浸在活捉趙五的情緒大動之中:“他是個死人,我也是個死人……”“蟈蟈”咧嘴怪笑:“嗬嗬,看起來,真的是,隻有死人才能抓住死人啊!”
??趙五被活捉的當天夜裏,中國警方立即啟動國際警務合作機製,趙五被交到密支那警方可靠的警員手裏,嚴密看押;第二天一大早,趙五被重兵押往甘拜迪,經由中國騰衝口岸,引渡給中國警方。
??趙五在密支那被活捉,並立即移交給中國警方,引起了段蒙生足夠的警覺。他很快明白:“717”武裝襲擊中國緝毒警察這件事情,雖然時隔半年之久,中國警方根本不會相信他的一派胡言。不抓到真凶,中國警方絕不會善罷幹休!
??會有人到緬北來抓捕他本人麽?段蒙生無法作出明確判斷。他潛藏在段氏莊園,深居簡出,所有的軍政要務都在園中處理。他相信,想要突破戒備森嚴的段氏莊園將他打死或者活捉,無論是黑道白道,恐怕都沒有這個能力。
??壞消息一個接一個地傳到段蒙生的耳朵裏,參與“717”武裝襲擊中國緝毒警察的那些槍手、爆破手,包括事先潛藏在製冰工廠裏的,所謂的“總工”和馬仔,一周之內,一個接一個離奇死亡。有的被爆頭,有的被割喉,有的被溺死在馬桶裏……還有的逃進深山,同樣不能避免被射殺、掉進陷阱被竹簽戳死、被弓弩一類冷兵器射死的命運。
??段蒙生判斷,那是趙五落到中國警方手裏之後,向中國警方供訴了一份完整的凶手名單。
??當名單上的最後一名凶手被吊死在大樹上,“蟈蟈”的手機上收到屍體的照片時,“蟈蟈”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他讓我開上車,一直開到瑞麗江邊,在一處無人的沙灘上停下。“蟈蟈”跳下汽車,朝著江麵猛衝過去,直到江水淹沒了他的膝蓋。我親愛的“蟈蟈”仰首向天,縱聲長嘯,一任孤狼般的呼喊聲回蕩在遼闊的江麵。
??我想他一定在流淚,我沒有衝過去為他擦幹眼淚。這樣的時候不大淚滂沱,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這與他的心被弄“軟”了無關。
??回到車上,沉默良久,“蟈蟈”對我說:“這下,我可以回國去看看他們了,我可以在他們的墳前跪下來磕頭了!出國之前,我就想去看看他們,我不敢呀,我怕老水、曉航、徐猛他們,從墳裏邊伸出手來,打我的腦袋……”我發現他的嗓子被剛才喊啞了,這些話,像是從他脆弱的內髒裏擠出來。
??我讓他不要再說話,我默默地駕駛汽車,穿過田野,越過鳳尾竹,可他依然忍不住要講,他用那種從內髒裏擠出來一般的聲音告訴我:
??“冥王星”計劃包含三個階段,第一階段的任務代號“ZZ”,這是“抓趙”兩個字的拚音首字母,現在,“ZZ”階段已經大獲全勝。
??至此,“冥王星”計劃進入第二階段,代號“QD”,“蟈蟈”沒有向我解釋,我並未追問,我想,適當的時候,他就會告訴我。如果同樣是拚音首字母,我猜應該是“擒段”,抓捕段蒙生的意思。
??我猜錯了!
??趙五被活捉並引渡給中國,段蒙生的手下紛紛離奇死亡……流言像大群的蒼蠅一般,在段蒙生的特區上空嗡嗡回旋。從高官到士兵,他們壓低聲音,悄然耳語:段主席不行了,就在他自己的地盤上,來曆不明的殺手來去自如,無影無蹤,殺人如探囊取物……中緬兩國政府已經發現段主席“開發”新型毒品的罪行,一旦中緬兩國軍警聯手對段主席采取措施,段主席的軍隊連一個星期也支持不住……段東生也不行了,老了,雖然他還是特區軍隊司令,但是根本沒有一個團長聽他的命令,隻要有人敢於挑頭起事,段東生的軍隊必然嘩變,段氏兄弟,以及他們成群的妻妾無數的兒子,統統都是死路一條……部分低級官員和下級軍官,已經開始做起了哄搶段氏家園,強暴段家太太們的美夢……
??這些流言或多或少地傳到段蒙生的耳朵裏,讓他心煩意亂,甚至心驚肉跳。他明白這都是他一手製造“717”血案的“報應”。但是他也明白流言歸流言,段氏家族在緬北的這片叢林中經營數十年,他的“政府”、軍隊重要官員都是親信。這些年來,段蒙生一直注意不要讓部下“一支獨大”,目前看來,尚無人具備一呼百應發動“政變”,趕他下台,甚至取他性命的實力。
??至於中國政府,段蒙生判斷,基於目前他的特區主席身份,考慮到國際關係,中國軍警應該不會派出軍隊或特警滲透到緬北,公然對他動手。但是為確保安全,段蒙生現在幾乎不再邁出段氏莊園的大門。
??段蒙生的判斷部分正確,中國警方不會親手動手,也不會向緬甸內務部要求,現在就抓捕段蒙生,一是考慮國際關係,除此之外,還有更為重要的原因。
??我和“蟈蟈”接到指令,再去甘拜迪,麵見黃主席。
??製造“717”血案的每一名凶手被處決的照片都會發到“蟈蟈”的手機上,每當我看到那些照片時,在那個神秘的特訓營受訓時的場麵就會浮現於我的腦海。我的那些教官,他們通體漆黑的形象,就像我曾經看過很多的反恐大片中的“海豹”、“三角洲”突擊隊員一樣,背負最先進的作戰和通訊裝備,矯健地穿行在叢林之中。執行處決任務的,會是他們嗎?我沒有問“蟈蟈”,而且我想他也不知道,但我寧願相信就是他們。
??黃主席滿麵笑容地宴請我和“蟈蟈”,顯然,這一係列行動之後,他對我們刮目相看。
??宴罷,黃主席將“蟈蟈”請進密室,兩人密談了大約一個小時。
??我駕駛的大排量越野車緩緩駛出黃主席的“官坻”,我問“蟈蟈”:“我們現在去哪兒?”
??“找個地點,休息一夜。明天去木姐,我們去段主席的地盤上跟他鬥法吧。”“蟈蟈”這樣說的時候,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我一腳踩下刹車:“你想去找死嗎……雖然你已經死過一回了。”
??“蟈蟈”揮手示意我繼續駕車前行,他緩緩地說道:“段主席現在已經成了縮頭的烏龜,我們去他的地盤,就是要想辦法把他的腦袋從烏龜殼裏揪出來。”
??原來,黃主席向“小李”透露,段蒙生的特區財政部長吳友興,對段蒙生一直心存反意。不過,吳友興相當狡猾,表麵上對段家兄弟百依百順,其實是一直在等待時機。黃主席希望“小李”能替他給吳友興帶個“口信”,如果吳友興起兵推翻段氏兄弟,黃主席一定會第一時間向他提供經濟和軍事上的支持。黃主席得意洋洋地告訴“小李”,別看他隻有一個80人的武裝衛隊,但這個衛隊的班底是當年在緬北地區令人聞風喪膽的“鋼盔營”,正麵作戰也許發揮不了什麽作用,但是,執行暗殺、爆炸、綁架等特種作戰任務,那真是“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我想我明白黃主席讓“小李”給吳友興帶“口信”的原因:一來“小李”不是黃主席的人,就算走漏消息,黃也可以撇得一幹二淨,“口信”嘛;二來,黃主席的“好心”,無論是通過電話還是互聯網傳送給吳友興,一旦被段蒙生的情報部門偵知,他和段蒙生之間,僅存的最後一絲“溫情脈脈的麵紗”,就算是徹底撕破,段氏兄弟必然會搶先向他下手。
??黃主席事先通過秘密渠道與吳友興進行過聯絡,我駕駛的大排量越野車進入木姐之後,一輛停在路邊,毫不起眼的皮卡車,按照約定,亮了三次“雙閃”,我駕車跟上,大約10分鍾之後,皮卡車拐進一條樹木茂密的山道。在狹窄的山道上又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我們進入一處類似於中國內地高檔“農家樂”的山莊。
??四名持槍士兵讓我們下車,進屋之前,一名軍官命人對我和“蟈蟈”仔細搜身。
??“蟈蟈”帶著槍和子彈,這並不奇怪。軍官拿走“蟈蟈”的槍彈和我們的手機時,竟然說了聲:“對不起”,他說:“走的時候,都會還給你們。”
??吳友興是個小胖子,穿著軍裝,像個滑稽演員。他站在客廳中央迎接我們,他的身後,同樣站著四名荷槍實彈的士兵。
??吳友興的確是個滑稽演員,他衝著我們咧嘴一笑:“哈哈,跑到這兒來搞事,你們就不怕,我把你們直接交給段主席?”
??就在我以為他是說笑時,吳友興臉色一沉,突然下令:“都給我綁了!”
??我聽到身後傳來子彈上膛的“哢嚓”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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