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牝之門
天上還是一層藍灰色,淡淡的薄雲高高地垂在天宇。
??皇宮高聳的朱雀門外,已經有穿著各種禽獸補子衣服的人陸陸續續地站定了,等待著早朝的開始。
??一旦朱雀門大開,這些站在大唐權力頂峰的官員便魚貫而入,做出種種影響這個龐大帝國的決策。
??今天不同於往日,中間的空地貿然地闖進了一個人。
??“請讓一讓,有要事通報。”
??焦江神色緊張,在這群隨手都能碾死他(實力和地位雙層意義上)的大佬們麵前,他格外的小心,臉上陪著笑。
??這群大佬陷入寂靜,齊刷刷地向他看來,或凝眉或作要張嘴斥退狀。
??焦江更慌張了,步子都有些打顫。
??他牙關裏擠出幾個字:“定王有天級事務要上報。”
??周圍的壓力仿佛瞬間消邇了,焦江身上一輕。
??級別的認定,其實是應該由宰相——也就是陳白衣審閱之後,才作數。
??焦江這麽說,也就是情急之下扯個虎皮。
??不過別說,扯虎皮還真的好用。
??門口的一名太監注意到了這邊,也聽到了焦江的喊聲。
??他皺了皺眉,走了過來,嘴中道:“身份文牌!”
??雖然這人是太監,但並不是固有印象中的瘦弱白淨。
??恰恰相反,他的個頭和強壯程度都遠超普通人。
??或許這就是修煉帶來的好處吧——盡管某些部位還是沒有變化。
??焦江的手往身上一搜,沒想到摸了個空,這下他的冷汗直接如瀑布般狂瀉而下。
??在皇宮門前欺詐百官,膽子可是肥得很啊。
??況且他因為“臨危受命”,更沒什麽定王的信物之類的。
??如果要硬算與定王有關的東西的話,也就那個裝錢的錢袋子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袋子是定王從哪拿的,因為它與普通商賈用的並無兩樣。
??“這……這是定王的信物。”焦江硬著頭皮掏出了那個錢袋。
??“這是……”
??“我看此物有些眼熟,說不定真是定王的信物。”
??“我看有理。”
??“王兄說的對。”
??隊列末尾的一個小官怯生生地說:“這不是我家做生意用的錢袋麽,我們一條街的小販都用這個。”
??“……”
??一隊大佬麵無表情地說道::“看來這個小兵是假傳軍令了,拖下去吧。”
??同時,他們記住了隊列最後那個說出真話的小官的模樣。
??焦江的牙關,隨著他們的冷言冷語愈發地開始顫抖。
??因為這群大佬的心情也著實不好。
??前兩天的天象異變,觀天監硬是什麽也解釋不出來,隻是說“此為古今之未有之巨變,天意尚不明”。
??搞得皇帝陳若雷霆大怒,怒斥觀天監是廢物。
??還連帶著一大串因為看觀天監上升趨勢凶猛而去討好的官員,遭了無妄之災。
??最近聖禦烏雲密布,就連帶著長安上空的天色也有些不對勁。
??天陰人鬱。
??一大早還要來趕早朝挨罵,然後還竄進來個戲弄他們的小兵,可以說是很氣了。
??“放他進去吧。”
??左側隊列之首,一個負手而立的背影風輕雲淡地扔出一句話。
??那個位置,隻有一人能站:宰相陳白衣。
??如果他缺席了,其餘人便要空出那個位置,而不能補位。
??其他任何人的位置都能補位,可見其權勢。
??“陳大人都這麽說了,那就放他進去吧。”
??先前那名健壯的太監一改不耐的神色,態度立馬來了個大轉彎。
??“陳大人此舉有失考慮,未免也太過作勢了。任你是誰,也必須按照程序來,這是我大唐安身立命之本。”
??聲音來自與陳白衣的同一個隊列,不過是在他身後的位置。
??“怎麽?趙大人?大理寺卿竟管到這裏來了?”陳白衣頭也沒回。
??不是他傲慢,而是他倆本來就不對付。
??大理寺卿趙光楠是朝中僅剩的能與陳白衣略微抗衡的幾人之一。
??“請按程序來,萬一此人圖謀不軌,那將會對皇宮不利。”
??“不利?在場各位大人又不是瞎子,此人實力幾何一眼便能看出,而且他又有何造假的必要。我看您就是得了程序,失了智慧通達了。”
??這話說得有些狠,激得趙光楠的胡子一跳一跳的。
??不過言辭激烈,也就沒人敢和陳白衣頂嘴。
??那名太監也就領著焦江,前往朱雀門的偏門,打算為其提前開啟。
??快要走過隊列時,焦江感激地朝陳白衣施了一個深深的禮,以表謝意。
??陳白衣溫和笑笑。
??“嘎吱——”
??帶著鎏金銅釘的朱雀門開啟了,露出了一條筆直潔白的道路。
??走過了短暫的黑暗,焦江猛地想起:不對,我可以出示王爺寫的奏折啊!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來看了看,奏本還在。
??封麵上寫著:定王孟演親啟。
??奏本的封條還完好地貼在上麵。
??難不成宰相大人是感應到了其的存在才會做個順水人情?
??不管了,他都是幫過我,我應感恩在心。
??焦江走著,心中如是想道。
??……
??已經早起的皇帝陳若,此刻端坐在萬事殿中,等待著眾官員的到來。
??噠噠噠。
??鏤空雕花的赤紅色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稟皇上,定王孟演有天極事務要奏。”
??陳若心底升起一股子不耐煩:這定王丟了大片領土,又來哭訴什麽大事?朕這兩天聽壞消息已經聽夠了!算了,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於是他道:“進來。”
??這下焦江才得以踏入這座金碧輝煌的大殿。
??他一直低著頭,看著前麵帶路人的腳後跟和褲子後擺。
??前麵人停,他也停。
??前麵人跪,他也跪。
??頭頂傳來一句:“平身。”
??焦江這才敢抬頭麵聖。
??“你是孟演的親衛,有何事?奏折呢?”
??“回皇上,這就是。”
??焦江掏出了已經被他捂得有些熱的奏折,還想走到皇帝麵前,卻被人攔了下來。
??原來是要交給太監,由太監轉交。
??他悻悻站在原地。
??皇帝一直緊皺著眉,這讓焦江心中有些沒底。
??隨著奏折的打開,時間的推移,皇帝如山巒的眉逐漸變成彎彎小河。
??奏折看完,皇帝心中的塊壘頓消。
??然後陳若放下奏折,看那個小兵在看自己,不是如其他人那般低頭。
??再聯想到他先前差點愣愣地走上來遞奏折,心中不由有些好笑,還起了開玩笑的心。
??陳若道:“看朕作甚?朕臉上有花?”
??焦江這才明白自己的失禮,連忙跪下謝罪。
??“不必了,”陳若擺擺手,“你叫什麽名字?”
??“稟皇上,焦江。心焦的焦,江水的江。”
??陳若吩咐其他人道:“焦江傳令有功,賞白銀五百兩,領都尉銜。”
??鬥大的幸福砸到焦江頭上,他下意識地喊出許多人一輩子都沒機會喊出的話:“謝主隆恩!!”甚至聲音都有些變形。
??……
??“這封奏折,你們傳閱一下吧。”陳若把他已經看過兩遍的定王奏折,遞給了群臣,讓他們品一品。
??但凡是傳到的地方,都會掀起一陣“原來如此”的聲音。
??這讓皇帝心中有種莫名的暢快感。
??“怎麽樣,諸愛卿怎麽看?”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隊列雜亂的文武百官,手撐著下巴,斜靠在皇椅上。
??幾個思緒敏捷的大佬,已經在腦子裏思考了有利於自己的觀點或想法,隻等一個契機爆發出來。
??陳若先是從隊列後麵看起,沒有一個官員敢抬頭看他,這讓他有些失望。
??隊列前麵站得筆直而又目光炯炯的幾個人他又不想問——因為有時候自己會被那些人給辯倒,還是挺丟人的。
??“老臣有些拙見。”
??“哦?陳尚書,請但講無妨。現在不是政論時間,隻是閑聊。”
??修部尚書陳三才踏出隊列,他腰杆子挺得比筆要直,白發比雪要白,眼睛比工部尚書的心還要黑。
??他先是輕輕拋出一句話:“依微臣之見,應擇日開啟第二屆萬道榜。”
??然後開始闡明自己的理由:“開啟萬道榜,增加獎勵的力度和資源的豐厚性,借此激起天下英雄的爭強之心。從而促進道境的養成,而按照天道變動的趨勢看,道境的大批誕生,也就在未來不遠的時候了。”
??“屆時我們再大力提倡競爭,道境之間互相切磋,實力大幅提高。極其利於我們世界在大爭之世的競爭。”
??還未等陳若反應,陳白衣就冷哼一聲:“一派胡言。”
??皇帝笑笑,抬手請陳白衣繼續講。
??“依我看,陳大人不過是想借此擴大修部的影響力。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大爭鬥之世,勞民傷財,是失智之舉。”
??陳三才瞪眼道:“促進實力提高,怎是失智之舉?宰相大人才是隻關注眼前的一時穩定,而置我大唐之未來於不顧,才是失智之舉吧。”
??“修部尚書大人我問你,大爭之世與誰有關?”
??“還用問?自然是與每個世界中的每個蒼生有關!”
??“大錯特錯!”陳白衣搖搖頭,“這自始至終,隻與強者有關,而弱者不過是所有強者的附庸。而且,因為道境的漫長生命,後來者非天才絕豔,不可能超越前人。”
??“從頭到尾,不過是你的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
??陳白衣的話,就像冷冷的刀子,一把把飛向陳三才。
??陳三才眼睛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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