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相思謾然自苦，算雲煙 過眼總成空
“嚇著什麽？”我若無其事地笑了，“消消氣，喝口茶，我幫你收拾一下。”
“怎麽能讓你做這種事情呢？”弘晝道，“讓奴才們做就可以了。這茶真好喝，很香，但是你的身上更香。”
“是嗎？”我羞紅了臉，“你什麽時候會說這種話了？”
他笑而不語，摸摸我滾燙的小臉，我也對他笑笑，然後幫他簡單整理了一下，披上披風，拿起長明燈：
“我走了，你早點兒睡。”
“嗯，你也早些睡。”弘晝道。
“用不用幫你磨墨？”
“不必了，你快去睡吧。”弘晝道。
回到韞襲苑，我對這銅鏡，撫摸著景致而又憔悴的臉，眼眶裏還有淚水，問玓瓅：
“你有沒有覺得，王爺似乎對我冷淡了不少，是我太憔悴了嗎？”
“您在宗人府這些日子，王爺每日都脾氣暴躁摔東西，許是聽聞您遇刺還在生氣呢！”玓瓅為我取下首飾，“您多養養，氣色恢複些就好了。主子，要不去泡一個熱水澡？”
“也好。”我道，“就你一個人進來就好了。”
玓瓅為我準備好熱水，放上蠟梅花。她將一片何首烏在我的頭發上擦擦，又滴上鵝梨帳中香，又幫我化了一個淡妝。玓瓅為我按摩之後，為我套上月白色的睡袍，梳著青絲，望著漫天白雪，觸景傷情：
“紗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主子，這才正月，哪來的梨花？”玓瓅道。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是梨花嗎？這是白雪。”我道，“我就是梨花一枝春帶雨啊。”
玓瓅聽不懂我在說什麽，看著我，又道：
“主子這不是回來了嗎？王爺對主子的寵愛不絕，主子又擔心什麽呢？天下還有像咱們王爺這樣的長情之人嗎？”
“長情？正因為長情，便希望長相守，可往往是長相思。”我道，“長相思，在長安。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淒淒簟色寒。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歎。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天長路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長相思，摧心肝！”
玓瓅聽著更懵了，又道：
“主子何以如此說明？”
“你不懂。”我道，“你今年二十四歲了，待到你二十五歲是，我一定幫你找一戶好人家嫁了。”
“主子，奴才是被一個太監糟蹋過的人，怎麽還會有人願意娶奴才呢？”玓瓅道，“主子，奴才就留在您身邊，再也不要離開了！”
“楚桂兒現在對你如何了？”
玓瓅搖頭，戳中心事，哭泣道：
“楚公公就是一個禽獸，他對奴才非打即罵，琅玕姐姐就是被他活活折磨而死的！主子，奴才現在一刻也不想看到楚公公，看見他就惡心得想吐！”
“可憐的姑娘。”我給她擦幹眼淚，將我的簪花戴在她的頭上，“這樣麗質的姑娘，不能委身於一個太監。我幫幫你。”
“可是主子如何幫奴才？”玓瓅道，“奴才感覺也快要被折磨死了！”
我挽起她的袖子，看見無數淤青，而我又何嚐不是？我歎了一口氣，我是無法擺脫了，而玓瓅她不一樣。她嫁給的是一個太監，而我嫁給的是一個王爺權貴，她是可以擺脫的。
我扶著她在床上坐下，道：
“今夜便別回去了，陪我睡一起吧。”
“可是……這不和規矩，萬一……萬一王爺要來呢？”玓瓅猶豫道。
“他不會來的。”我整理好床鋪，“快睡吧。”
“可是……”
“沒有可是，快睡，這是我的命令。”我道。
我們兩個睡在床上，我拉著她的手，望著她，輕輕道：
“玓瓅，你莫要悲傷，我們兩個同樣是身不由己。但是我們都可以大膽改變我們自己的命運！”
“主子有何高見？”玓瓅問。
“還沒有想到，快睡吧。”我道。
我們兩個睡在一起，我睡得很好。突然聽見玓瓅大叫：
“你是何人！”
我猛然睜開眼，竟然……又是那個黑衣人。我拉住玓瓅，麵對他：
“你是何人？”
他不說話。
“啞巴嗎！”我氣呼呼地站起來。
那個黑衣人找準時機，從我背後挾持。我見機會來了，突然一拳頭打向他的襠部，我連忙叫道：
“玓瓅，快走！”
我們兩個跑出韞襲苑，我光著腳，踩在雪地裏，黑衣人飛速追過來，我們兩個躲進塵香苑的草叢裏。我捂住玓瓅的嘴，暗示她不要說話。玓瓅見我的腳在雪地裏凍得通紅，於是就心疼得流淚。黑衣人似乎走了，我探探頭，但是我沒有離開。不久我聽見聲音，黑衣人果然在這附近，然後他才離開。
“玓瓅，走，我們去稽古齋。”
我們奔向稽古齋，但是我的腳凍僵了，站不起來，玓瓅十分著急，於是我讓她去稽古齋找弘晝。我靠手一步一步蹣跚著，那個黑衣人突然出現，我知道我走不動路了。他手上拿著匕首，眼中是狠厲的目光。忽然我看見他腰間的那塊和我的血罌簪一種玉料的和字滿文玉佩，心口一痛：
“弘晝……”
他停下腳步，摘掉麵布，道：
“你怎麽知道的？”
“下毒的人，是你；暗殺我的人，也是你！”我不敢相信，十分痛苦地道，“哪怕我當日死在了菜市口，也不敢相信你會親自來殺我！弘晝，若是因為我的罪過會連累你，你就殺了我吧！”
他拿起匕首，對著我，卻又放下刀，似乎又有一些於心不忍。
“為什麽不殺了我？”我問，“你那麽恨我，為什麽不殺了我？我就是一個罪人，雖得到赦免，但是丟盡了你的臉，看來，我也無顏麵對你了！”
“本王不是因為這個起了殺心。”弘晝道，“本王隻想要問你，你和那個宗令……是不是有私情？”
“你到底在想什麽？”我道，“為什麽你會懷疑我的真心！你可以懷疑我的一切，我什麽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