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折子戲(八)
“文跛子,不要再跟他廢話了!”莫降催促道:“暴力是這家夥能聽懂的唯一語言,隻有你用拳頭將他砸趴下之後,他才會老老實實的跟你談判……”
??“黑左車,你們這是要當著我的麵背叛組織了麽?”朱巨眯著一雙三角眼問道。
??“我們若真是要背叛組織,怎麽會跟你談這些條件?”文逸反問。
??“你們口口聲聲說並未背叛諸子之盟,那就請拿出些實際行動來。”朱巨說著,眼皮一挑望向莫降,“你們總得做些什麽,再次向黑將證明你們的忠誠。”
??“我想,你要搞清楚一件事情。”莫降笑著說:“忠於諸子之盟,並不等同於效忠於黑將;諸子之盟是為延續中華文明而存在的正義組織,絕不是某個人用來統治眾人的工具!”
??“黑左車,你錯了!”朱巨搖著頭反駁道:“在我等看來,黑將大人即等同於諸子之盟,忠於黑將,忠於諸子之盟的領袖,便是忠誠於諸子之盟的最好證明!所以說,隻要你們能不折不扣的執行黑將的命令,那麽我可以考慮等你們到達總壇之後,替你們求情……”
??“黑將的命令?那是什麽?”莫降笑著問。
??“你自廢武功,跟著我去總壇聽候黑將的發落……”
??朱巨話未說完,便被莫降冷笑著打斷:“說到底,黑將還是要我做他的棋子——非常抱歉,我這一生,無意於做任何人任何事物的奴隸,也不願意將自己的全部靈魂交給某個素未謀麵的家夥……”
??“唉。”朱巨歎一口氣,搖頭道:“英明無比的黑將本已替你們指出了光明的道路,可你們偏偏執意要踏上自己選定的不歸之旅——你們這些愚蠢的人,活該付出些代價……”
??便在此時,忽聽的一聲尖銳的口哨,自南麵傳來。
??眾人還來不及扭頭望過去,響徹天際的尖銳的口哨和呼嘯聲從四麵八方傳來,仿佛剛才那一聲口哨,是頭狼的召喚,隨之而來的呼嘯,便是群狼的應和。
??地平線的四方盡頭,隱隱有淡淡的煙塵升起。
??“來了,終於來了。”朱巨欣慰的笑了,他說話的語氣,就仿佛盼到久旱甘霖的老農一般興奮。
??莫降的視力最好,所以他最先看清那漸漸逼近的煙塵的實質——那是一支奔行的軍隊,正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粗略估算,那是萬數之上的人馬!
??果然如文逸推測的那般,朱巨搭建這個戲台,下了這麽大的血本,絕不僅僅是要將莫降引過來除掉這麽簡單。
??大地隱隱震顫起來,細微的抖動擴散到跪在高台周圍的百姓身上,就變的劇烈起來,他們匍匐著身體,雙手吃力的拄著地麵,正劇烈的顫抖著,汗水從他們的額頭大顆大顆的滴落,浸濕了他們剛剛領到的糧食。
??“侏儒,馬上將百姓所中迷藥的解藥交出來!”看著遠處接天的揚塵正席卷而來,莫降再也顧不上與朱巨客氣,惡狠狠的逼問解藥——這些百姓之前之所以會那麽狂熱,現在聽到戰馬嘶鳴之聲後又如此恐懼,這樣強烈的反差,肯定是受了藥物的影響。
??“你們有本事讓這些中了迷藥的百姓脫離我的控製,卻沒有辦法替他們解毒麽?”朱巨冷笑著反問,“或者說,他們骨子裏就是弱者,一旦聽到戰馬、聽到彎刀出鞘、聽到騎兵的呼號,就嚇破了膽子呢?”
??“朱巨!黑將對我有什麽不滿,他要怎樣懲罰我,全部由我一人來承擔,與這些無辜的百姓無關!”莫降喝道。
??“現在知道著急了?早些時候你做什麽去了?”朱巨忽然笑了,醜陋畸形的麵容忽然變的扭曲,“現在這時候再來求我,已經太遲了!再說了,看你急匆匆的現身,冒失的衝出來,我還以為你看穿了我們的計劃,所以行起事來肆無忌憚,現在看來,你們分明是什麽準備都沒有嘛,仍是憑著胸中的衝動肆意妄為,似你這般冒失,敗在黑將手裏,一點也不冤枉……”
??“哈哈。”文逸忽然也笑了,而且笑聲比之朱巨更為放浪,“我們沒有準備?難道在你離開總壇之時,黑將沒有告誡你,我文逸從不打無把握之仗?若是沒有準備,我怎麽會任由唯戰兄那麽早的暴露在你們麵前,怎麽會趁著你們的注意力被唯戰兄吸引走的時候,廢掉你們安插在百姓中間的內應,斷絕你與百姓的聯係,讓他們暫時擺脫你的控製?我之所以一直沒有出手,隻是不想公然站在黑將的對立麵,隻是因為我對於我們之間的和平仍抱有一絲幻想!可是現在,既然你並無談判的誠意,而且也並沒有終止這場荒誕的鬧劇,反而招來了朝廷的軍隊——既然雙方的臉皮已經徹底撕破,那我也隻好暫時與你為敵——隻希望唯戰兄說的有理,你是能理解暴力語言的人,等你敗在我手下的時候,再將我的意思傳達給黑將……”
??“黑右馬,你好大的口氣!”朱巨桀桀怪笑一聲,打斷了文逸的話。
??“怎麽,難道你不信?”文逸自信的笑著問。
??“哈哈!你這叫我如何相信?數萬人馬轉瞬既至,包圍之圈密不透風,在鐵蹄和彎刀麵前,你們這些背叛黑將的人,隻有兩個選擇,要麽去死,要麽屈服,按照我的吩咐,自廢武功換取活命的機會……”
??“恐怕,你們真正想要得到的,還不止這些吧?”文逸笑著仰起頭來,望向朱巨,雙眼閃著異常明亮的光彩,“黑將真正忌憚的,是莫降體內的漢皇之血,他恐懼漢皇之血對天下漢人的號召力,莫降隻是牛刀小試,就吸引了為數不少的追隨者,在天地間立下了屬於他自己的旗號——這讓黑將如何能忍?整日如芒在背的他,於是想出了這個一石三鳥的毒計,既能消除漢皇之血的影響、又能搞臭莫降的名聲、還能徹底的將莫降牢牢控製起來……”
??朱巨聞言,臉色漸變,可文逸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繼續說道:“首先,你要借用郾城這個特殊的地方,利用嶽王爺當年領導指揮的郾城大捷的曆史事件的影響力,以莫降的名義,謊稱你們殺害了郾城的達魯花赤,謊稱你們搶劫了郾城的官倉,你們用謊言將百姓聚集起來,再用百姓此刻最為需要的糧食作為誘惑,引誘他們中毒,引誘他們的思想被你控製,而後你便招來官兵,將這些無辜的百姓全部殺害,你要用這些無辜百姓的鮮血和生命警告全天下的人,這就是追隨莫降、追隨漢皇之血的下場……不,也許你會做的更絕一些,讓所謂的‘漢皇’,在這次數萬官兵的絞殺中死掉,‘漢皇之血’的傳人死掉了,漢皇之血斷絕了,人們也就斷了追隨漢皇的念頭——甚至他們不會再偷偷的懷念死掉的漢皇,因為這數萬亡魂,讓他們不敢再去追思前朝那些溫柔仁慈的皇帝……”
??朱巨的額頭雖然冒著冷汗,但他卻強裝鎮定到:“黑將有命,隻要廢掉黑左車的武功,而並非是想要了他的性命……所以你的推測……”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想隱瞞麽?”文逸冷笑著,錐子一樣的目光幾乎將朱巨那單薄的矮小的身體釘穿,“你當然不會讓莫降死掉,但是你已經準備好了替身,要代替‘漢皇之血’去死不是麽?”說著,文逸將目光下移,落在了那個一直被朱巨踩在身下的白麵書生身上——若是毀掉此人的容貌,再用刀劍劃爛他的皮膚,他是可以以假亂真,冒充莫降的屍首的……
??而此時,朱巨則是徹底懵了,深陷在震驚中無法自拔,因為文逸的推斷竟絲毫不差,不,如此準確的複述,已經不能算是推斷了——仿佛,這計劃的製定者不是黑將,而是他文逸——絕對是在保密性上出了問題,絕對是有人將計劃泄露給了文逸,朱巨自認為他的保密性做的極其到位,幾乎沒有露出什麽破綻,那麽這文逸的消息從何而來?難不成,在諸子之盟總壇,還有人暗中向這瘸腿馬通風報信?!仔細想想,也就隻能是總壇那邊出了問題了——這文逸究竟是何方神聖?!難不成在黑將眼皮底下,還有人膽敢暗中向黑將之外的人表示忠誠麽……
??這個想法,朱巨隻是想想就覺得可怕。他不敢相信,在忠誠度最純粹的總壇,在那個隻有黑將一尊真神高高居於神壇的諸子之盟總壇,竟然有人會背叛黑將……
??“怎麽這麽久不說話?”文逸笑著問,“難不成全部被我說中了?”
??朱巨身形晃了一晃,臉色慘白,他強行穩住心神道:“黑右馬,就算你猜對了,那又如何?數萬大軍已經殺到,事情已發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哪怕你預示到了那個可怕的結局,也隻能眼睜睜看著它在眼前發生!這折子大戲最高潮的部分,終究還是要上演!”
??“鋪墊了這麽多,高潮自然是要上演的。”文逸淡淡的笑著說:“隻是,這出大戲的發展,很可能會超出你的控製,偏向一個你自己都難以預料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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