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發錢
菜山，堆積如山的蔬菜。
周峻坐在木桌前，看著下邊坐著等拿錢的小販和菜農，扯開嗓，「我在鵬城幾天，就聽說我給不起錢，還有很多不好聽的，鄉里鄉親，我也不想說太透，不好聽。要是覺得我給不起錢，你們把菜賣給別人。」
「我周峻以前是打過架，還可能打過你們，不管是你們錯還是我對，事情都過去，我不計較，當粉筆字抹掉。現在開始，我打開特區菜行的市場，你們種菜，我拿錢收購，你們賺到錢，我也賺到錢，沒什麼不愉快。」
「但要有人在這裡多話、鬧事，別怪我拳頭硬，更別怪我不給錢，鄉里都是親戚朋友，難聽話先說明白。」周峻說話的時候，一個個安靜聽著，就是周解放，心裡再怎麼不服，場上也不敢大聲喘氣。
「阿龍，你來髮菜款。」周峻從地上提起一個包，裡面大把嶄新現金晃眼，10塊錢的大團結，還有一塊錢兩塊錢，幾毛錢幾分錢，疊在一起，尤為震撼。
所有人盯著錢，呼吸不由加速，眼神拔不出來。就是林盛教，這幾天看到不少錢，但看到眼前場景，還是微微顫抖。
其實只有3000多塊錢。周龍緊張過後，掃視周圍，「叫到名字的，上來領錢。周憨番，賬條給我。」
「你是58塊1，點一下，沒錯就在這裡摁手印，會寫字的，寫自己名字。」
村裡的菜農先給錢，隔壁兩個村的再來，然後才是幾個菜販。
「黃計成，你499塊錢，多給你1快，湊個整數，500塊錢。」周龍慢慢適應了給錢的節奏，最大一筆單子給出去，手頭資金所剩不多，「記賬單先給我，錢沒錯就在這裡簽名。」
「阿龍仗義。這生意做得真好。」
周龍站起來，「計成，我就不留你了，早點回去給菜農發錢。我這邊規矩就這樣，收購是先付部分款項，蔬菜走市之後，肯定結清。以後要繼續的話，還是送到我這裡來。」
送走最後一人，周龍關上庭院大門。看向周峻，「峻哥，這段時間，家裡沒出問題。大目騷擾過阿梅姐，想送收音機給阿梅姐，阿梅姐不收，他被我趕跑。」
「我知道，其實我昨晚就在家裡。回得太晚，沒跟你們說。」周峻笑著，招呼阿秀、林盛教和林建德也坐下，「我很快回鵬城，幾個事跟你們交代。第一條是收購的事，暫時照舊，價格波動大，我會電話回來。等村裡通了電，趕緊拉一條電話線，貴點沒關係，方便溝通。」
這年頭，裝一部家庭電話，至少3000元，幾乎一大車蔬菜的價格，一般工人兩年工資，貴得嚇人。
「第二條事情，昨天你們收到的錄音機、電風扇和手電筒，你們幾個分掉，記得給小軍家裡送去一份，我家裡不用，我已安排過。剩下的幾個大件，阿龍你便宜賣給公社書記，還有金剛鎮的書記、鎮長，手電筒送些給經常聯繫的幹部，算討些人情，不要想著賺錢。」
周龍點點頭。過年到現在，鵬城和公社經常通電話，每次都是公社的人幫忙跑腿叫人，送點東西，人家更樂意為人民服務。
「第三條事情，地里的生薑要照顧好，寶島肥姜個頭比較大，味道也不錯，銷路應該沒問題。記得多下些化肥，我給你們留些錢買肥料。另外，我從金浦下來，沿途看到不少大蒜。春蒜周期短，再兩三個月就收成，趕在熱天前，送幾車到鵬城。」
金浦的春播大蒜吃的不是大蒜頭，而是蒜株，不管炒菜還是煮湯，味道都不錯。看周峻點著生意上的事情，林盛教倒是機靈，刷刷拿筆記下。
「最後一條事，當然是你們的工資。我本來想一個月算一次，但既然回來，大家都剛開始做生意，很多事情做起來特別辛苦，我決定這次先給大家開一個月工資。先說清楚，以後再按月發放，做得好，年底我每人發一筆獎金。我相信，只要大家繼續干，肯定會發財。」
周龍足足拿到98元，他是掌家的，錢拿得多正常。周龍父母和阿秀負責裝袋，也有工資，分別拿到55塊錢；還有1個協助裝袋的，只有50塊錢，畢竟不是「管理人員」。
林建德拿到80塊，平時肯吃苦，幫忙挑菜過稱、裝車押車，什麼都干，又是周峻本家，論輩分還是他侄子，可以培養。
林盛教也拿到80塊錢，收菜時跟著周龍跑不少地方，又懂得在斤兩上佔便宜，黑了一圈，也賺了一筆，「呼呼，我竟然能拿到這麼多錢。阿姐，你要跟龍哥結婚，我還能給你包個大紅包，不，我給你買兩個大燈籠，明年我要抱外甥。」
「哈哈哈……」
公社裡的幹部，最高工資才50塊錢。幾個人拿到錢，舔口水數了好幾遍，塞進兜里，又一直把手裝進去摸。
一火車皮蔬菜，在沙頭角市場賣了19200元，扣除收購費用，火車貨車運輸費、場地費、人工工資，這一車能賺到12000元。
周峻很平靜，做蔬菜，賬不是這麼算。如果沒有借力香江外貿公司搞掂火車皮，他連入場都沒辦法；如果沒有郭大衛在凱達貿易打下的人脈基礎，菜不可能賣光；沒有劉禮元的幫忙，菜市場小鬼的騷擾就讓他難以站住腳。
一步步踏下都不能錯，否則只能改行。最重要的，做蔬菜，每一次發車都帶有風險，這一車賺，也有賣不掉的可能，行情不好，連續虧上幾車都正常，要整年判斷盈餘，只能說賺得平穩。
特別是放長遠看，與其他產品相比，蔬菜價格一直屬於低位徘徊狀態，正經的蔬菜生意利潤率並不高。
菜場事情處理完畢，周峻剛跨進家門，就看奶奶摸著收音機，耳朵貼在音箱上聽新聞，懶得理會周峻。
許阿梅悄悄白了周峻一眼，走向老人，「奶奶，阿峻帶回不少新布料，我挑了幾塊，給您做了兩套衣服，我放這裡，您一會試試看。」
「好，你們別管我。」奶奶忙著呢，鼓搗收音機，不時眯著眼，不時點點頭，一副聽得懂的樣子。
周峻搖搖頭，帶著笑走進房間，許阿梅正給他收拾房間。
「這批布料，你先試試手，打發打發時間。」
「沒個正形」，許阿梅把貼在臀部的手拿開，關上門，才回坐到他腿上，「穿又穿不完，只做衣服被套又浪費，賺錢也不能這麼花。」
「這些給你試試手，時機成熟，我帶你去香江走走，看看人家的時裝。然後，我們讓村裡的女人一起做，成品就販到城市賣。」「昨天小軍跟菜市場的人幹了一架，處理還算妥帖，算是在鵬城站住腳。我就能抽出身來，其他計劃慢慢推開，總不能守著菜攤過日子。」
「菜攤還不好嗎？你都賺了一萬多，村裡就沒兩個萬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