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都踏過不留行
五月份的陽光鋪灑在道路和行人的身上，道路兩旁的那些看上去古色古香的“古玩店”裏，老板和顧客不停的討價還價。
我走在路上，怎麽看都不覺得這是是傳說中的鬼市，更像是一條普通的古玩街。
可是林叔說真正的鬼市是在深夜，那時候來的人都是來“淌”鬼市的。
我轉頭看了看旁邊的林叔，這個和我爸年紀差不多的40歲小老頭滿麵春光。活像以前鎮上的那些電影裏演的抗戰勝利的偉大革命先驅回老家見媳婦。
我還就納悶了，他不就是一來一回兩三天嗎，至於高興成這樣嗎？
不過我對這個也不感興趣，隻是問到，為什麽鬼市白天也有顧客？
林叔笑了笑，道：“我跟你說過真正的鬼市是在深夜吧，但是人家白天也會做生意呀，白天這裏就是一條古玩街，夜裏，就是鬼市。”
我半懂不懂的點了點頭，也就是說，白天這裏就是古玩街，晚上就是鬼市。
走著走著，我開始胡思亂想，想以後會發生的事。當走到一座四合院門前時，林叔停下了腳步，開口道：“到了。”
我抬頭一看，黝黑的宅門，鋥亮的門鈸門上赫然三個鎦金大字——三途村。
門前雌雄兩隻石獅子，雌獅掌下一幼獅撒嬌歡笑，盡現雌獅母愛之色。雄獅腳下一繡球，仰頭做鎮天怒吼之狀，盡顯王者霸色。
東西南北四個方向都有房子，一色的青磚黑布瓦。院裏的那棵槐樹下有一塊水泥柱支起的青石板，悠悠地泛著光。
天井下的一穴小池裏有幾條錦鯉嬉戲遊鬧著，這份安靜祥和讓我不禁回想起村子裏那份清雅的寧靜。
就在我陷入回想之中的時候，一旁的林叔直接一嗓子我回來了把我叫回了現實，緊接著就是西邊的房子裏走出來了一個一邊抱怨大清早吵死了一邊揉眼屎的男人。
這個男人看上去一米七八的樣子，健康的古銅膚色，板寸頭，滿臉橫肉，左臉上還有一條小疤。
體格健碩，虎背熊腰。看上去活像那種電視裏演的黑社會打手，我已經確定這是個不好惹的主。
那個大漢揉完了眼屎後徑直向我走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轉頭向林叔問道：“這就是紂哥的兒子？”
林叔點了點頭，道：“小天，我介紹一下，這是熊峰，外號黑鋒，你叫他熊叔就行。”
我尷尬的挪開了熊峰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尷尬的笑了笑道：“熊…叔好，我叫紂天，叫我小天就行。”
熊叔看我尷尬的樣子，拍了拍我的肩膀，掃了我一眼後說到，“你說你這小子咋這‘忤窩子’呢？等會晚上‘入門檻掛住’的時候可別這樣。”
林叔嗬嗬一笑，有點抱怨的對著熊叔說：“行了，別在這‘逗牙簽子’了，麻利兒的，帶小天去房間，再讓你嫂子給下兩碗麵。”
熊叔拿起我的行李，帶我往東麵的房子走去，剛走沒兩步就停了下來，回頭對著林叔道：“嫂子和朝奉好像去買東西了，掌櫃的要不然咱仨下館子去？正好我也沒吃呢。”
林叔也應聲說好，提著包徑直走向了北邊的大房子裏。
聽到這裏我大概明白了，那個“嫂子”應該就是林叔的媳婦，朝奉自然不用多說，掌櫃的更不用說了，就是林叔。
熊叔帶我走進了一間的空房裏，房間不大也不小，一張床，一張桌子，天花板上不是燈泡，這讓我挺詫異。熊叔說這是吸頂燈，反正我看上去挺高級的。
他告訴我說這間屋子是昨天專門為我整理好的，旁邊的房間是朝奉的，北邊的大房子裏是林叔住的和當鋪子用。東邊的是他的房間，西邊的那兩間房是庫房。
床是鋪好了的，其他的擺設什麽的按熊叔的話就是說，我自己怎麽開心怎麽搞了。
放好行李後，熊叔跟我說等會吃完飯就要跟著他和林叔到處去‘點卯’，意思就是去各家打招呼，照個麵。因為我是新來的新人，以後還要靠鬼市裏那些有本事的前輩們多多關照。
我點了點頭，剛起身就聽到林叔在外麵大聲喊著：“峰子，帶小天麻利兒點出來，等下點卯要不少時間。”
熊叔一邊示意我快點一邊答到：“說話就走了。”
飯桌上，熊叔給我介紹著朝奉和林叔的媳婦。朝奉叫華庭中，歲數最大，五十多了，人稱人中龍鳳華庭中。一對眼睛跟X光機樣的，那些古董是真的假的，什麽朝代的，他看一眼就能明白。
雖然我不知道這X光機是什麽東西，但是聽名字就很高大尚，隻是半懂不懂的點著頭聽熊叔繼續說。
熊叔說這華朝奉最厲害的還是他那一雙靈巧無比的好手，要勁的時候硬如鋼鐵，軟下來柔若無骨，什麽機關到了他手裏，那就跟小孩子撒尿和泥玩一樣簡單。
這怪不得叫人中龍鳳，原來這麽厲害。
隨後熊叔開始說林叔的老婆，名叫蘇青黛，是我爸的師妹。據說當年我爸和林叔為了掙她掙的還差點到了生死決鬥的地步。
她精通道家五術裏的醫術十三科。她的醫術不隻用來救人，更是可以用來殺人於無形…
聽到這裏我不禁打了個寒顫，這按道理，她算是我姑姑了，沒想到我這個姑姑這麽恐怖……
我扒了兩口飯，邊吃邊問到：“熊叔，那我爸呢？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我一直以為他就是個山裏算命的老瘸子。”
熊叔聽到我最後這老瘸子三個字反而沉默了，端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林叔歎了口氣，有點傷神的樣子，淡然道：“你爸是一個風雲人物，他手上的亡魂不比我們手上的少，幹這行，不是別人死，就是你自己死。至於他的腿，有些事你現在不知道的好。”
聽到這裏，我也埋下了頭，默默的吃著碗裏的飯菜。
可能熊叔是為了活躍活躍氣氛，拍了拍我肩膀，有點神秘低下頭湊近我說到：“你爸是不是跟你說他王不留行的稱號是因為殺人掘墓沒有失手過？”
我此刻充滿自豪的點了點頭，一旁的林叔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熊叔看了看我那一臉自豪的神情，也是笑個不停。
我一臉疑惑的問到：“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熊叔笑的有點喘不過氣，咳了兩聲後對我一邊笑一邊說到：“你爸這個綽號是嫂子，按理說也就是你姑，她當年捉弄你爸說給他想了個威風霸氣的外號叫王不留行，說是王都踏過不留行什麽的。你爸被你姑這唬的一愣一愣的，然後拍手叫好，見人就說我叫王不留行，王都踏過不留行。”
“後來呢？”我急切的問到。
“後來？後來你爸跑朝奉那裏炫耀的時候，嘲諷也沒說什麽，就寫了幾行字給他。”
“什麽字？”
“王不留行，為婦科中藥，別名：奶米，王不留，老頭藍子。用於經閉，痛經，乳汁不下，乳癰腫痛，淋證澀痛。有利尿的作用……”說到這裏，熊叔已經笑的不行了，一旁的林叔也是笑個不停。
原來…我爸這綽號，就是一個捉弄他的玩笑。熊叔跟我說，打那天起，別人都管他叫奶米，一見到他就是“嘿，奶米！”不過他有一天放了句狠話，說誰要是再敢叫他奶米，就要打折誰的腿。
後來大家都是明麵上叫他王爺紂哥什麽的，背地裏都叫他奶米。
我聽的這個暈乎，原來我爸這綽號還有這麽一段故事，以後我一定要好好的笑笑他。
現在是北京時間2012年5月14日9點37分，是我在這鬼市吃的第一頓飯的時間，也是四年磨礪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