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活著
“追。”穿製服的男人一個健步,黑貓隨即跳進枯黃的草地中,消失在陳簌的視線中。陳簌跟著在前麵奔跑的一人一貓。步伐在草地中飛奔,呼呼地冷風從耳邊吹過,大口喘著粗氣,直到跑不動蹲在路邊休息。
“等等,等等。”長期缺乏鍛煉的陳簌氣喘籲籲喊著前麵的追貓的男人。
“什麽事。“幾分鍾,製服男毫無收獲的回到陳簌身邊,他警惕的注意著周圍的動向。
陳簌扶著膝蓋,彎著腰,大腦缺氧導致他幾乎站不穩。
“告訴我,夏天究竟發生了什麽?”陳簌勉強的直起腰,肺中噴出的白色氣體吐在冰冷的空氣中。
“我不知道。”製服男雲淡風輕的說。
但這更讓陳簌眉頭緊皺一臉茫然。
“你見過黑貓幾次?”製服男依然警惕著周圍的環境,但是周圍太暗了,什麽也看不清。
“三次。“陳簌跟著他的目光環顧周圍,陳簌並不確定三次看到的是同一隻,還是三隻一模一樣的黑貓。
“那貓沒有腳印。”製服男帶陳簌回到剛剛貓出現的地方。薄薄的雪上兩個男人的鞋印又被雪花覆蓋了。但痕跡依然清晰。而黑貓走過的地方卻沒有一絲痕跡。
“妖怪?鬼?”陳簌有點害怕,向後退了半步,渾身一抖,剛跑起來的熱汗轉眼變的寒冷奪走他身體的熱量。身體一陣冷顫,他緊緊地裹著羽絨服。
“不知道。”製服男人如同機器人一樣,簡短有力的說。
“為什麽追它?”陳簌疑惑的看著麵前這個奇怪的男人。
“它可能會危害公共安全。”製服男著看向遠處。失望的低下了頭。與剛見麵時的挺拔相比,泄氣的他矮了半分。
它為什麽出現在我麵前?它是什麽?陳簌的心中充斥著亂七八糟的思緒。
“超自然現象果然會吸引超自然現象。”製服男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根煙點上,隨後緩緩吐出一口白氣,混雜著煙味。
幾秒鍾後整理莫名其妙思緒的陳簌才遲鈍的反應過來。這就是他說的同溫層。
“聯係我。”他遞給我一張名片後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消失在公園深邃黝黑的步道。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陳簌若有所思。“我和黑貓究竟有什麽聯係?”這個想法困擾著他。保存好製服男的聯係方式陳簌才知道那個穿製服的男人原來叫楊成冰。九點多,他折返到公園東門。前麵拖著音響設備的廣場舞大爺大媽也準備回家。跟在廣場舞隊伍身後。
他忽然想回頭看看這個奇怪的公園,一瞬間,向公園外延伸的步道被奇妙的力量拉長,猶如麵條一樣,樹枝扭曲的造型分外恐怖。
”讓我活著。”陳簌仿佛聽到一個刺耳的聲音在對他說話,一瞬間。一切又正常了,仿佛都沒發生過,而關於黑貓這件事陳簌明白,還沒結束。
街角,藥店還開著,隔壁的蛋糕店早就拉下了藍色的卷閘門。回到家,陳簌的父母正盯著電視。
“這個人是特務?”
“不是,那個女的才是,你看了半天看啥呢?”他父親有些不耐煩。
聽著父母的對話,陳簌沒有和他們討論。
回到臥室,關上門,他無力的趴在床上。
這個世界究竟是什麽模樣?他忽然覺得自己其實根本不知道世界的模樣。
他的大腦瘋狂的運轉著各種各樣的奇怪問題。“為什麽我的思考常常隻有兩個結果,一個是好的,一個是壞的?各種各樣的結果不應該才是這個世界的本質嗎?就像蝴蝶效應,隻要微微改動變量,結果就會與眾不同不同。”
他從生物進化想到E=mc^2,從黃油貓悖論想到墨菲定律。混亂中他又回想起2013年六月,那個在廣場呼喊“這世界沒有夢想了。”的男人,“究竟是我沒有看到那件事的發生過程,還是有誰更改了我的記憶?”他躺在床上,努力的回憶卻找不到答案。
“你還活著嗎?”一個熟悉的聲音穿過陳簌的大腦。對麵樓上的燈光照在大衣櫃的鏡子上,鏡子的反光刺激著他適應了黑暗的眼睛。眼睛本能的眯成一條縫。
避開那道反光。瞧著鏡子裏的反光,窗戶邊赫然蹲著一個黑色的影子,
是黑貓。他迷離的狀態一下驚清醒。是活的,它真的蹲在床頭的玻璃外。
“你還活著嗎?”它好像在問陳簌,但好像又在低沉的自言自語。它失望的舔著自己的前爪。
“我當然活著。”陳簌試探性的回答,而黑貓沒有理會他,繼續重複自己的話。
“你還活著嗎?”黑貓沒有想要進來的意思,陳簌也漸漸冷靜下來隔著鏡子和它對峙。陳簌心翻來覆去的都是黑貓的那一句“我還活著嗎?我還活著嗎?”
什麽是活著?呼吸?心跳?我思故我在?
陳簌心中並不認為無意識,躺在醫院病床上的時候是活著。
也不認為在夢中的思考是活著。
現在,此時,他覺得自己也不過隻是在喘氣,稱不上活著。
無盡的黑暗中掙紮,孤獨與寂寞中苟且,那種失敗感失落感,種種負麵情緒在內心堆積的感覺,在陳簌心中回蕩,好像要窒息一般。可是死亡,豈不是連獨與寂寞都感受不到,他掙紮著呼吸變得顫抖。明明並不難過。但是眼淚就會湧向眼眶。他想起半年前在醫院昏迷時的感覺。僅僅隻是回憶就會讓他的內心顫栗。
死,他沒感受過,在經曆過昏迷之後也不想感受。死亡對他的震懾卻難於言表。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活著,但我不想死。”他低語著。卻用出自己全部的勇氣,將微弱的想法傳達給窗外的黑貓,陳簌不知道活著的意義,但要他失去孤獨這可憐的情感,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更何況每天還會有新的機遇美好等著。
“可我死了,今夜就死了。”黑貓略有孤寂的低下了頭。它的聲音比指環王裏的咕嚕還要可憐。
“為什麽是我?”陳簌想起了公園裏楊成冰的話。
“我想活著,即使沒有自由,沒有軀體。”黑貓可憐的用腦袋頂窗戶,可是它弱小的力量根本打不開上鎖的窗戶。
“你是誰?”陳簌有些可憐它了,從被窩裏爬出來,站在窗口望著它,黑貓還在想辦法弄開窗戶。一切都隻是徒勞。
“我就是你。我就是你啊。你忘了嗎?”它垂頭喪氣的趴在窗口。雪越下越大。短短幾句對話,玻璃就被霧氣覆蓋,看不到外麵的情況。陳簌飛快的用手抹幹淨玻璃。靜靜的看著黑貓,它時而眯著暗黃色的眼睛,時而閉上。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弱。
陳簌忘記了是第幾次擦幹淨窗戶上,它不動了。
陳簌難以抑製自己對死亡的恐懼,瘋狂的打開了窗戶,想讓它活著,希望它可以活著。
一瞬間,寒風卷著雪花湧進了臥室。黑貓還活著。它撲向站在窗口的陳簌。看到黑貓還可以動,陳簌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那一瞬間之後,恐懼支配他關上窗戶,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黑貓沒入了陳簌的身體,它成了陳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