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塞上練劍
“好了,走吧。”伏白說道。
??“走?去哪裏?”江玨問道。
??“孟先生請雲良去洛邑竊玉,然後雲良在塞上莽原被宋人截住,已經身死。現在宋驍手裏有三枚玉玨,正想著去岐山一探究竟呢。”趙淼答道。
??“恐怕宋驍已經從黎都那兩位的口中得知當年赫天子與子醜也是手持三枚玉玨便請出白聖出山,宋驍也想去一探究竟,”桃花農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便給他個驚喜。”
??“不去。”江玨轉身便走,有桃花農的地方他實在不想去,畢竟巴山那群匪不該無辜而死。
??“真不去?”趙淼問道。
??江玨又轉身回來,他還是得去,畢竟荊琦君和亓官莊和玄郎在一起,不見到人他心裏不安。
??桃花農朝伏白拱手說道:“多謝白聖。”
??江玨知曉桃花農的身份,也知曉伏白的身份,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又草草闖入新的一局棋楸,一局有驚才絕豔的武聖的棋楸。他自忖自己勉強算得上個二品,自己能依仗的實在不多,又如何能在這局棋楸傷活下去?
??想不透的事江玨懶得去想,他隻想做好能做到的事,畢竟自己的肩膀還太稚嫩,自己的手掌太小,想要和孟先生一樣擔起半個天下的道義,想要和江侯一樣守護一地安寧恐怕還做不到。
??“玨,你還在恨我呢?”桃花農說道,“不過是幾個匪,值得嗎?”
??江玨忽然覺得好笑,在這些所謂的大人物眼裏,不過是幾個匪,不過二字,實在太輕,值得二字,又太重。他認認真真地盯著桃花農說道:“不過?值得?”江玨嗤笑道,“匪又如何?你可知他們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你可知他們若是日子有著落又何必落草為寇?”
??沒人答話,江玨捋了捋氣繼續說道:“九州之大,富者如宋驍坐擁沃土千裏,貧者如漁樵竟無立錐之地;九州之大,貴者如熊冉錦衣玉食,賤者如農牧篳路藍縷。”
??“抱歉。”桃花農說道。
??江玨沒再理會桃花農,他想起在綦地的時候那些綦民竟然隻有一塊破布爛條遮羞,卻依舊願意為了家園扛著鋤頭拿起鐮刀而戰。
??戰爭,從來就沒有正義可言,隻有強弱之分。楚國是強者,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掌控綦民的生死;綦民是弱者,活不下去的時候自然會抗爭。
??“玨,說得不錯,”伏白說道,“我們此行就是要將為天下道義做點事。”
??“這一番高見閑很欽佩,若是可以,下次去梁州閑親自去他們墳頭敬酒。”桃花農說道。
??一行六人除了兗州,抵達塞上莽原。江玨深吸了一口氣,熟悉的味道,和心裏那一片蒼茫且淒涼的莽原一樣。他左顧且右盼,又側耳聆聽,想要聽見熟悉的歌謠。
??“公子,想什麽呢?”趙淼瞧見江玨自從來到塞上莽原便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於是問道。
??到底是個女人,心思細密,瞧見了江玨的異樣。江玨失落說道:“沒什麽。”
??他伸手摸了摸肩膀,肩膀上那個壓印已經徹底愈合,莽原上再無歌聲響起。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江玨一怔,真有人和歌,他熱淚盈眶,伸手抹了把淚。
??“公子?”趙淼小聲問道,“沒事吧。”
??伏白抬頭望天,說道:“天色不太早了,就在這裏過夜吧。趙淼,你隨玨出去走走。”
??莽原。
??有一英武男子手持一張碩大的重弓,彎弓、鬆弦,整套i動作一氣嗬成,憑空“劈啪”炸裂,可惜沒有搭箭。
??“走吧,朵兒,或許早忘了你了。”持弓男子說道。
??兩人策馬離去,留下悠揚又哀傷的歌聲飄到雲朵上去了。
??江玨策馬狂奔,他第一次全力驅趕這頭通體黝黑的駿馬,把趙淼甩開十來丈遠。
??“公子,慢些,等我啊。”趙淼在後麵焦急喊道。
??“公子,你在追什麽?”趙淼遠遠喊道。
??江玨也不知曉自己在追逐什麽,或許是在追逐那悠揚且哀傷又飄到雲朵上去的歌聲。
??入夜之前江玨和趙淼緩緩歸來,江玨一臉落寞。
??“餓了。”石頭低著頭隻用餘光瞧著趙淼。
??一路上的飯食都是趙淼負責,畢竟他是一行六人唯一一個女人,這些家常事擅長些。趙淼不在,幾個都還空著肚子,便是簡簡單單的煮粥都懶得動手。
??趙淼下馬動手窸窣準備飯食,伏白則喊江玨到遠一些的地方。他問道:“沒追到?”
??江玨搖搖頭說:“看到了。”
??“那怎麽還一臉哀傷?”伏白問道。
??江玨擺擺手,不願意說。既然江玨不願意說,伏白自然不強行追問。他說道:“江侯是不是教了你一招劍心?”
??江玨點點頭。
??“那是我教江侯的,”伏白說道,“所謂劍心,不單單是以心馭劍;劍心,也不單單是一招一式。”
??江玨疑惑地望著伏白,他實在不懂。
??“天底下沒有武聖,”伏白說出一個讓江玨瞠目結舌的事實,他繼續說道,“江侯說得對,武聖不是一個名頭,也不是一個境界,武聖不屬於某一個人,卻屬於每一個人。劍心一劍,是我畢生最大的成就,所謂劍心,便是拿起該拿起的,放下該放下的,心無雜念又包容萬物,每一劍,都是劍心。”
??“其實我在出岐山劍閣之前實力平平,”伏白說道,“奈何中山危機,我和師兄弟們不得不出。蕭國大將,是我那些師兄弟們拿命換的;武聖衛秀前來殺我,當時我萬念俱灰,於是揮出了平生最為得意一劍。”
??“所以天底下那些武聖不過是笑話,”伏白說道,“多少九州名利客,就為了那壓根不存在的浮名。”
??聽了伏白一席肺腑之言,江玨心有所得,於是持劍起舞,有老羊夏侯仲卿在潦水旁舞的大丈夫之劍,有鹿蜀桃花農在巴山草舍月下舞的桃夭四劍,有江望舒在楚國郢都遞出的星河六劍,有江玨自己的草莽四劍。
??“這就對了,”伏白說道,“既然要擔起天下道義,既然要拿起九州黎民,要是連這些都包容不下又如何做到?包容每一個人,每一個,自然也包括閑公子。”
??舞劍完畢,酣暢淋漓又意猶未盡,管他什麽大丈夫之劍,管他什麽桃夭劍法,管他什麽星河劍法,隻要能用,就是好劍法。
??“白聖,他是不是你們打算扶持的下一任儲君?”江玨認真地問道。
??他,自然是桃花農,也是大黎赫天子真正的長子——公子閑。
??伏白點點頭說道:“赫天子為人軟弱,公子寒又性情乖張,隻有公子閑有治世之才。”
??“我的身世是真的?”江玨解釋道,“趙淼都和我說了。”
??“真的,是師尊授意趙淼找機會告知你的,否則她哪裏知曉那些隱世不出的所謂的武聖。”伏白答道。
??江玨就有些納悶為何趙淼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原來一切都是背後的玄郎在操縱。
??“你在洛邑學宮的表現很不錯,師尊說了若是你不喜歡公子閑,這天下共主的位置由你坐。”伏白說道。
??好大的口氣,當真大嗎?恐怕未必,玄郎的手筆實在太大,從楚國到大黎都有他留下的手筆,誰敢說他不是藏得最深的弈士?
??江玨搖搖頭,他既沒有震驚也沒有欣喜,他知曉自己是個什麽人,自己不過是一個有一個粗糙又冰冷的草莽心的癡兒,在乎的人實在不多,隻是賜自己姓和名的孟先生和江侯在乎的人太多。
??“隻是隨口說說,自然不得當真,”伏白轉口說道,“你娘的下落我探尋到了。”
??江玨呼吸一窒,自己就是因為尋找娘親的下落才被困郢都數月之久,本以為再也查詢不到娘親的下落,簡直是意外之喜。
??“在哪?”江玨問道。
??“在梁州,你放心,很安全,師尊專程派人暗中保護。”伏白答道。
??江玨鬆了口氣,朝伏白拱手道謝。
??“你若要回去,我讓趙淼陪你回梁州。”伏白說道。
??又是一個選擇,選擇回去,放下了自己口口聲聲說過的道義和黎民;選擇不回去,又實在放不下娘親。
??“先不回去。”江玨說道。
??他沒有過多猶豫,畢竟還有得選擇,又不是別無選擇。
??“你猶豫了,”伏白說道,“等什麽時候不再猶豫的時候,你便真正長大了。”
??“若是都選呢?”江玨問道。
??伏白說道:“未必不可。”
??趙淼已經準備好了飯食,正在招呼兩人吃飯。此時已經徹底入夜,江玨乘興而歸,伏白一席話讓他受益匪淺。
??吃過飯食過後江玨又在練劍,心無旁騖地在莽原,在月下練劍。
??“師兄,你教的他涅槃劍技?”趙淼問道。
??伏白點點頭說道:“所謂涅槃,便是包容百家,集百家之長,方為劍道大者。”
??涅槃劍技,並非真實的劍技,而是一種海納百川的劍道思想。劍陵繆苦與劍陵繆斯習的便是涅槃劍技。
??江玨在不經意間習了涅槃劍技,恐怕他自己都不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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