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咱們兄弟幾個，有多久沒聚了吧？”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說到，即便是坐在座位上，他仍然比普通人高一個頭，如同巨人。
??“不，不包括他！”在那高個男子左側的人說到，他皮膚黝黑，坐姿很端正，給人一眼就像個軍人。
??“話說你小子最近幹什麽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另外一個小個子青年問道。在他們之中，他的個子也就一米六出頭，體重不超過55公斤。比起他右側那100公斤高高的同伴，實在是顯得過於瘦小了。
??“我還是老樣子。”李零回答的同時拿起高純度的劣質白酒狠狠的飲了一口。
??這四個人在一起給人一種極不和諧的感覺，一個高大，一個瘦小，一個黑的和煤炭一樣，還有一個普普通通的，就是李零了。四人無論怎麽看，都給人一種不合諧的感覺。
??“算了吧你，唉，你還是盡快退了吧。”高個男子搖著頭。“到時候咱們就找一個山清水秀的清靜地方養老，多好！”
??“你和那趙靈，怎麽樣了？別告訴我你們什麽都沒有，打死我都不信！”小個子青年問。
??李零搖頭，沒有說話。
??“趙靈這丫頭不錯，也不是我說你，看看你這副模樣，要長相沒長相，要氣質沒氣質，要尺寸沒尺寸，我就不明白了，趙靈當初怎麽就看上你了？哥幾個可是一點機會沒有，哎，你倒好，對人家沒一丁點好臉色。”
??“就是，她可是軍區一枝花，高學曆，高顏值，高能力，高身材，就連職位都比你高得十萬八千裏，號稱我狼終極目標，你倒好，人倒貼都不要……”
??“我早看透你了，你嘴上說著不要不要，然後背地裏指不定已經把她那個了，對吧？”三個人一齊揶揄著李零。
??“我說你們幾個，別老說她行不行。”李零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情緒，作為一個長期在國外執行特種作戰的戰士，麵不改色是基本技能。“我和她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麽，清清白白的。”
??“這一點我是相信你的，畢竟，你是出了名的基佬，現在你的段子可是出了名了。”這話叫他們三人大笑不止，惹得隔壁包間的人有些不滿。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李零瞪了他們一眼。
??“這一行太危險了，真的，作為兄弟，我還是想勸你一句，退了吧，安安心心的待在國內，就和她好好過日子得了。”
??“難道你真的想變成咱們這樣？你別看哥幾個還算瀟灑，真到了這個時候，心中的苦楚，找誰說去？”
??“你們後悔過嗎？”李零突然問道，他獨自悶了一口酒，任誰都能看出他有心事。
??這話叫他們三人一陣錯愕，卻都相繼搖著頭，一起陷入了沉默。
??“我還好啦，起碼比你們都好。”李零舉起酒杯示意，四人一起幹了杯酒。
??火辣的酒精讓李零身子一陣火熱，他微微漲紅了臉：“我們都不曾後悔過，何來退這一說？如果你們不這樣子，不得不退，我相信，你們會是和我一樣的堅持。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是不想讓我也變成你們這樣，可我比你們厲害多了，別否認。”他臉上一臉的自傲。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刀尖舔血的日子雖然令人向往，但這樣的代價，實在是太過慘烈了些。你厲害，我承認，但你也是血肉之軀，始終快不過子彈。
??而且現在我們的敵人，可不單單隻有子彈了。導彈，炮彈，常規的就不說了，生化武器、基因武器、核子武器，這些，是你能麵對的嗎？
??我們現在的敵人，更加的狡猾、殘忍、血腥，他們隱藏在你看不見的角落，身邊，每時每刻都想著摧毀你。這場戰爭永遠也不會結束，你越是身在其中，就越能發現這場戰爭的恐怖。我不想到時候你變成我們這樣，或者更糟。”
??“有些事情，總需要人去做的。”李零再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們說的，我也考慮了下，我想好了，等會兒我就去坐車，不，專機找趙靈，也是時候了。來來來，祝兄弟我馬到成功！”
??“喲，想通了，好事啊！那哥幾個就等著吃喜糖了。”
??“哈哈，這可說不準。”李零搖著頭。“你們知道的，趙靈這丫頭害羞，就算她願意，我也不願意將你們請出來啊，要是把她嚇到了可怎麽辦？哈哈！”他自顧自的笑著。
??“得了，有異性沒人性，我們還不知道你？你是怕她見了哥幾個的風采，會後悔選擇了你吧？哎，要不是哥幾個都成了家，怎麽會將這麽水靈的妹子讓給了你？你知足吧，還是趁早拿下了好，就以前，那王什麽什麽的，還有那周什麽的，成天就像蒼蠅一樣圍著她轉，也就你，一點兒不在意，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
??“我這是自信，不行嗎？再說了，你說的王濤，周衛軍，早就成為過去了。就他們那模樣，比起我來差老遠了，沒辦法，長得帥就這樣。”
??這話叫那黝黑的男子口中飯菜一下噴吐在了地上，然後他仰頭大笑不止：“我說，你能別這樣說嗎？咱哥四個，最沒特色的就是你了，醜就不說了，脾氣又臭，性子又倔。放在咱們整個隊伍，你也是最最最不惹人注目的角色，我到是懷疑趙靈是不是超級近視，怎麽就一眼瞄上了你。”
??“對對對，我要是女人，對你也保證提不起半點興趣，人又呆，又普通，除了訓練什麽都不管不顧，對誰都一副欠你錢的模樣，我倒不懷疑趙靈是近視，我懷疑她腦子有問題！”
??他看了看李零，“你倆都是這幅德性，所以呀，你倆腦子都有問題，在一起正合適啊。”
??“越扯越離譜了！咱兄弟幾個今兒好好聚聚，以後可能就沒什麽機會了。”李零招呼著大家吃菜，然後給他們都滿上一杯：“像你們這樣，我還不知道，這出來一趟不容易吧？家裏的那位沒少發脾氣吧？回去又要挨板子了吧？哈哈哈，兄弟我是知道的。”
??“去去去，扯這些做什麽，老子在家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不信，你問坡腳鴨。”
??“死禿子又吹牛，上次你可……”
??“哎哎哎，什麽上次，上次我怎麽了？你找抽是不是？”
??……
??四人就這樣，一起回憶著軍旅生涯的過往，他們一起執行過各種極其艱險的任務，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們的戰友全部永遠沉眠在了戰場，而同期出來的，也僅剩下這四個了。
??酒後，四人強作歡顏，但眼中那的憂傷是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住的，他們都竭力裝作若無其事。李零拜別了他們，三人站起來相送，可以看見，在李零身後，高個男子一節褲管空蕩蕩的，裝的是一節假肢；皮膚黝黑的男子如果細看，會發現他的背直不起來，他背脊骨受到過永久性的創傷；至於另一個，一隻眼睛永久性的失明，一隻手掌也是假肢。這就是他們所付出的代價，他們是幸運的，因為，他們不曾如其他的戰友那般，永久的沉眠……
??李零登上了直升機，直升機旋翼發出節奏的聲響讓他好一陣失神，直到抵達目的地，他才反應過來。
??已經位於某海航駐地，他順著滑索梭下了直升機，而後朝飛行員敬了個禮，比劃著手勢，示意飛行員在這裏等會兒，然後整理了下自己的軍裝，朝營區走去。
??他在路上想了許多，突然，一道耀眼的強光射向了他的眼睛，那是勇士軍車的大燈，這樣的事情很常見。但是勇士向他飛奔了過來，這就不常見了。隱約間，他已經看清了駕駛員，所以停下了腳步，就直挺挺的站在那裏。
??勇士沒有絲毫減速的樣子，眼看著越來越近，李零始終沒有任何的動作。然後，尖銳刺耳的製動聲響起，勇士車輛一頭紮了過來，又猛地在他麵前重重的顛了好幾下，這才停下。
??李零麵不改色的將手放在溫熱的引擎蓋上，空氣中是一股難聞的金屬油料混合氣味兒。“真不知道你這水平是怎麽拿到駕照的，這得多危險啊！”
??“讓我看看，這是誰啊！”車上的人咬牙切齒的說，聲音卻出奇的悅耳。“還沒死，算你命大！”她腳用力的踩踏著油門，車身震蕩，引擎不時發出猛烈的低吼。
??“快了。”李零回答，他的話語很輕，在引擎的轟鳴中幾乎聽不見。
??“發什麽呆呢？快上來！”
??“你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最後，還是女子耐不住，走下了車。這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兵，美麗得有些讓人自慚形穢，她的眼睛一直盯著李零，一刻都沒有移動過。
??李零指了指身後低空盤旋的直升機，示意自己時間不多：“怎麽還沒嫁出去啊？都成老姑娘了。”然後在後者急速變差的臉色中，他接著說：“我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這次任務之後，我就會馬上退役。”
??“你騙人！”她瞪大了眼睛看著李零，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他說謊的任何蛛絲馬跡，但她看到的是一個冷酷的，冰冷的、無情的男人，他沒有閃躲自己質詢目光，坦然的回視著。事情已經顯而易見了，趙靈握緊了蒼白的拳頭：“是誰？”
??“露婭，也許你會有印象，就是那次任務中的，意外救我一命的記者。”
??“我不會相信你，我了解你，你騙不了我。”
??“我不打算騙你，我這次來，是想告訴你，我就要結婚了，我也答應她要移民。恐怕，我再也不會回到這裏了。”
??李零將自己的視線挪開，他看著遠處的山、海。這是唯一的辦法，他心中對自己說。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又將視線轉回到了她的臉上。
??趙靈的淚光從清秀的臉龐滑落，她甚至強忍不住蹲下身子抽泣起來，讓人我見猶憐。
??“這是命運，咱們，有緣，無份。再見。”李零灑脫的轉過身子。
??“獨狼，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趙靈鼓起了勇氣。
??“我們，無名。”李零正了正自己的衣冠，走向了直升機。
??而那所謂的露婭，根本就是借口。如果不這樣，他絕對瞞不了趙靈，這是個異常聰明的女孩子，為人、性格都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或者說，沒有人不喜歡她。可惜，她卻愛上了李零。如果李零不知道自己將要到來的命運，或者他會改口說，等我，回來……
??兩天後，一隻潔白的百合從一艘巨輪拋向了大海，這是出於對無名英雄的紀念。這場行動是一個局，一個針對獨狼這隻神秘隊伍的局，而且，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陽謀。
??李零的麵前隻有兩個選擇，逃跑，放任基因武器被引爆。這樣的後果是針對中華民族的基因病毒會隨著空氣在全球蔓延，導致整個中華民族出現特定的病毒流感，預計將至少有數千萬人失去生命。
??李零的選擇是後者，那就是，吞下了將要被釋放的基因病毒試管，然後引爆隨身攜帶的反基因裝置。上萬度的高溫瞬間將他自己和病毒、整個研究機構，完整研發數據一同化作了灰燼。
??整個世界波瀾不驚，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對絕大多數人來說，生活依然平靜，沒有一絲波瀾。也許會在某一天，解封的檔案上會留下隻言片語，但那個時候，再不會有任何人記得了……
??別看歲月靜好，其實是許多如他一樣的人在負重前行，生死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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