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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章

  房間裏,躺在地上的甘棠蜷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企圖減少疼後背火辣辣的疼痛感。太疼了,皮開肉綻讓她呼口氣渾身就像被開水燙過一般,疼得讓她睜不開眼,甘棠隻好緊閉雙眼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來!她知道,在這小院裏,她叫的再大聲也不會有人救她。她不想讓自己更慘,更不想讓陶秋霜這樣的女人看不起自己!


  陶秋霜抽打半日,倒把自己累著了,喘著粗氣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坐在床上俯看著地上躺著甘棠,覺得沒意思,看她細皮嫩肉,被打成個血葫蘆也不知道叫一聲,還挺倔,晾她這樣也不能做什麽,左手握鞭輕敲掌心,對著甘棠嗤笑:“我來這也不久,不知怎的,就是不喜歡你這不像個奴才的樣兒,殿下既然將你送與我做丫鬟,你的命便是我說了算,今日這頓打,就是告訴你,本小姐對你做什麽,你都得受著!”


  甘棠耳朵嗡嗡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身體忽冷忽熱,意識越來模糊,陶秋霜可不管甘棠如何,說完脫鞋躺下就睡。


  第二日,看著地上臉色發白,出的氣多進的氣少的甘棠,陶秋霜略微有些害怕。早飯時,有些心不在焉,連她娘問她話都沒回,自己的女兒自己了解,食不言寢不語,待陶良圖咽下最後一口粥,開口問她:“昨日派來伺候你的丫鬟怎麽沒跟你一起來?”


  陶秋霜支支吾吾半日,思來想去,總不好讓甘棠死在自己屋裏,多晦氣,又怕她爹知道自己將人快要打死責備她,遂含糊回答:“她昨夜伺候不好,女兒嫌她笨,教訓一下,還沒起來呢!”


  陶夫人率先關心起女兒來,心疼的執死起女兒的手道:“委屈我兒,出來連個丫頭都沒帶,你要體諒爹爹,爹爹這是為我們一家活命!”轉過身對著正在喝茶的陶良圖道:“老爺,這殿下賞賜的丫頭架子也太大,不過被主子教訓一頓,起得比主子還晚,一點規矩也沒有……”


  “你給我閉嘴!”砰的一聲,茶蓋撞擊茶碗的聲響嚇了母女倆一跳,陶良圖將手中茶蓋狠狠合在茶碗上,看了門外幾眼,“你懂什麽,如今隻有我投誠過來,王爺要回京,必經河北,總歸要和京裏那位戰一場,富貴險中求,如今這位王爺的聲勢倒比京裏那位更勝一籌,他能把貼身侍女送來伺候我兒,你還不明白什麽意思嘛?”


  陶夫人思索半日,驚訝道:“難道是要我兒……”話說半截留半截,陶秋霜急得抓住母親的袖子撒嬌,“母親,話說完嘛……”陶夫人笑著看向女兒,憐愛地撫摸她的臉和藹道:“我兒,這位殿下是在試探你呢,好好待那位侍女,我兒以後沒準能做皇後呢!”“皇後?”陶秋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能做皇後!她娘說要對侍女好,為什麽?小聲對她娘道:“可是娘,為什麽要對侍女好?”陶夫人點了點她鼻頭道:“傻孩子,聽聞殿下出京時滿門隻剩下他,連世子都死啦,這些年,據說身邊隻有這麽個侍女伺候,必是侍寢女子,有些信任,你待她如何便是考驗你可有做女主人的樣子。”“什麽?那我快把人打死了怎麽辦?”


  陶良圖聽她說快把人打死了,心內大驚,抬起腳跑去女兒院中,身後陶夫人怕他摔著,緊隨其後,“哎呦老爺,您慢點,別摔著!”

  推開女兒房門,看見地上橫躺一人,不是甘棠是誰?陶良圖背後發出陣陣冷汗,這可怎麽辦才好?趕過來的陶夫人見甘棠滿身是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心裏明白女兒這是闖了大禍,抱著她家老爺哭訴:“老爺,這,這如何是好!”


  “你教的好女兒,如此狠毒,她曾是王爺侍妾,服侍過王爺,打傷她,你讓王爺怎麽想我!什麽也別說,我這就去督府請罪,你速去找趙校尉,讓他幫忙尋找城內良醫救治此女,等我回來!”


  趙硯蘇接到陶府下人來信時心下奇怪,他與陶大人並無太多交際,待聽他聽聞甘棠重傷,甩下手中軍報直奔軍醫帳中。出府時狠狠瞪了一眼送信的小廝,那眼神像把刀子直接梭在小廝身上,嚇得他“哎呀”一聲軟癱倒地。趙硯蘇這幾年東征西討打了不少仗,戰場上的血氣早就滲透到他每個毛孔裏,別說隻在內院給人當差的小廝受不了他這一眼,連身旁跟了他兩年的副將也知道他此刻是真的生氣了!

  軍醫帳中,王猛帶著徒弟在燈下搓藥丸,看著徒弟搓得藥丸大大小小樣子難看,正要訓斥兩句,趙硯蘇像陣風刮到他麵前,還未待他問明何事,人已經被扔在馬背上,等他再次落地,是被趙硯蘇直接抗進一處房屋。看著麵前臉色蒼白,渾身傷痕的姑娘發呆,他現在腦瓜嗡嗡,身體仿佛還在馬上顛簸,他想吐!


  趙硯蘇看著眼前昏迷的甘棠,雙手漸漸握緊,身後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陶良圖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朝趙硯蘇拱手道:“趙大人,小女愚鈍,誤傷王爺賞賜的侍女……”不待他說完,趙硯蘇揮手打斷他的話,轉身問王猛:“如何?”


  王猛端起床頭一杯冷茶灌下,強行壓製住嘔意回他:“讓我,讓我喘口氣,這姑娘隻是皮外傷,無,無大礙。”趙硯蘇臉色如鐵,硬邦邦的問他:“那為何昏迷不醒,你速把脈!”王猛聽他說這話時從牙縫裏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知曉眼前這位姑娘對他十分重要,不敢怠慢,深吸口氣將手指搭在姑娘手腕上。


  片刻後,他抬頭對趙硯蘇說:“趙大人,這位姑娘確實無大礙,一直昏迷不醒是因為疼,看這姑娘肌膚細膩,身材柔弱,這外傷對她而言十分痛苦,故而承受不住昏了過去,我帳中有上好的金瘡藥和生肌丸,命人取來給她抹上,明日便可醒來!”


  話音剛落,已不見趙硯蘇身影,留下他和陶良圖麵麵相覷,陶良圖衝他一笑,隻不過這笑比哭還難看,燭光將他的影子映在牆上,影子隨著燭火跳躍,像極了他現在的心情。


  一盞茶時間,馬蹄聲還未停止,趙硯蘇人已經進門,身後跟著王猛的徒弟,隻見徒弟將藥丸化開水喂給甘棠後,從醫箱裏拿出一瓶金瘡藥,眾人便退下,屋內隻留侍女為甘棠上藥。從頭至尾,趙硯蘇看都沒看一眼陶良圖,陶良圖幾次想上前問話,被他滿身殺氣嚇得不敢靠前。


  都府內,李初已聽聞陶家姑娘將甘棠打的昏迷不醒,也知道趙硯蘇帶著軍醫前去救治,隻是,聽下屬說到趙硯蘇扛著軍醫進陶府時,捏著茶盞的手久久未放下,過了一會,李初盯著手中的茶盞忽微微一笑道:“有意思……”一旁的梁富貴忙低下頭,他知道他家主子發怒了。

  因為渾身皆是傷痕,甘棠隻得暫時留在陶府休養。後院內,陶秋霜躲在她娘懷中瑟瑟發抖,她再驕橫也不過是個閨閣淑媛,哪裏見過這陣仗。陶夫人心疼的撫摸女兒的背,口中不住安慰著女兒:“我的兒,莫怕,天塌下來還有娘呢!”


  這一夜,因著甘棠的昏迷,許多人整宿未合眼。這樣過了兩日,甘棠才醒來,見她蘇醒,陶良圖懸著心終於放下,回內院時直接癱軟在地,嚇得陶夫人忙喚下人去請大夫,被他喝住:“閉嘴吧,收拾收拾,帶上女兒與我同去都府請罪吧!”


  那廂陶良圖告誡妻女見到李初時該如何說,這廂甘棠盯著麵前王猛過於白淨的臉發愣,“姑娘,王某臉上沒花,莫要盯著瞧。”說話時聲音平靜,仿佛隻是簡單提醒,可臉色越來越紅,甘棠內心好笑又新奇,看這人打扮明明是個書生模樣,手裏缺還烤著膏藥,膏藥散發出的氣味與自己身上的一樣,這是位醫官,正準備開口道謝,被他一眼掃過來:“姑娘昏迷兩日,水米未進,還是不說話的好,在下王猛,新來的軍醫,姑娘受得是皮外傷,無甚大礙,休養幾日便可下床。”


  聽他這麽說,甘棠努力掀起嘴角,朝他笑笑算是感謝他了。隻是自己太過虛弱,眼前這位好看的軍醫身影漸漸開始模糊,不一會,便又再次昏睡過去。再醒來時人已在都府。


  “醒了?”,耳邊傳來李初的聲音,甘棠欲要答話,嗓子卻發不出聲音。李初見問話無人應答,慢條斯理地走到床前,端起茶盞輕輕將甘棠扶坐起來,溫柔的將茶盞貼著她嘴唇一點點將茶水喂給她喝,他喂水的動作流暢輕緩,甘棠有些受寵若驚。


  從前有師傅師娘護著,她尚有幾分不諳世事,幾分天真,如今被人一頓好打,才醒悟當初師娘得知她賣與人為婢,為何那樣傷心。為婢者,失去的不僅是自由,還有尊嚴,這僅僅隻是開始。若李初順利回京,作為他的貼身婢女,她要麵對的遠不止這些。


  喂完水,李初捏著她的下巴端詳許久,不過幾日,甘棠原本水靈靈紅豔豔如蜜桃般的臉頰像被曬幹,嘴唇毫無血色,十分憔悴。李初越看越氣,留下一句:“反了天了,打狗也不看主人!”摔門而出。甘棠苦笑,這一頓打打的好,如若不是這一頓打,她不知要怎樣才能認清自己的身份。


  果不其然,李初也隻是找來陶良圖嗬斥他幾句教女無方而已,本月十八,抬陶秋霜入府,封做側妃。甘棠聽府裏侍女對她說這消息時,微微一笑,傷是不能在養了,女主人進門,她總得找個合適的位置擺放自己。次日,主動找梁富貴要了差事,梁富貴打量著低眉順眼的甘棠,話到嘴邊又咽下,深深歎了口氣,都是奴才,有什麽好說的,喜怒哀樂皆不由自己半分。府裏有喜事,且有的忙,甘棠能來幫他,真是再好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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