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唬人
丁大石聽著聽著,麵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躊躇片刻,勉強笑道:“這……額這兩年沒在關中,沒聽說這個事。”
嵐兮道:“原來是這樣啊,我曾聽武林同道說,當時這事兒鬧得挺大,連白道上的朋友都連累了,因著這事,梅三爺還與薛大哥鬧了不快,我還以為丁大哥會知道呢。”
丁大石聽她的口氣,竟似是與那梅三爺甚是熟稔,不禁心頭一抽:“怎麽,姑娘和梅三爺也是朋友?”
他此刻已改口稱嵐兮為姑娘,顯然是不敢再存輕視之心,嵐兮慚愧地笑了笑:“梅三爺是何許人,小妹這等沒頭沒臉的小人物,哪夠資格與他交朋友?”
大漢聽到這裏暗暗鬆了口氣,誰知嵐兮又接著道:“倒是和梅三爺的公子有過幾麵之緣,也曾把酒言歡過,說起來,五公子倒是個有心人,他近日有事要南下一趟,便差人來信說要與小妹見上一麵,算算日子,這幾日應該已到宜春,不如大哥你與我一道去見他如何?”
丁大石默不作聲。
嵐兮又道:“五公子生性放達,素喜結交豪傑,對大哥這等英雄人物必定十分歡喜,加之他久居關中,也算得半個關中人了,你們老鄉見老鄉,必能結為莫逆之交。”
一提起五公子,嵐兮眸裏便有了異樣的神采,口吻也親切了許多,無論是誰,都不會懷疑她這話的真實性,青白雙秀越聽越奇,就連即墨雲都不由暗暗起疑,莫非她真認得那五公子梅吟香?
他的腦海裏不禁勾勒出梅吟香那灑脫不羈的身影,細想來,那種感覺與嵐兮的性子倒有幾分相似。
丁大石聽到這兒,腳已有些站不住了,臉上一會兒成豬肝色,一會兒又變得灰白,支吾了好半天,才幹笑道:“這個,真是不巧,額還有事,下次……下次吧,額先走一步,後會有期。”
丁大石話還沒說完,雙腳已不住後退,等到話音剛落,轉身一晃,轉眼便隻剩一個黑點,嵐兮急道:“誒,丁大哥,那酒還喝不喝啊?還有秦姑娘你不要啦?”
那人早已杳無蹤跡,哪裏還有回音?
原來這個羅刹刀丁大石,原是關中一帶的綠林,偶然結識海沙幫幫主馮人豹,兩人義氣相投,便做了結拜兄弟,後來海沙幫實力壯大,馮人豹覬覦起了薛路明的位置,便想使點陰招,做掉薛路明,丁大石覺得這等行徑實在不地道,幾番相勸未果,為不負義氣,隻好跟著幹。
結果事敗,兄弟死的死傷的傷,僅剩一半逃進深山,為求生存,劫了隆昌鏢局的一批紅貨,打的還是薛路明的旗號,總鏢頭史威知道,薛路明是關中黑道第一難惹的人物,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好求請北五省白道上的頭號人物,天風鏢局的總鏢頭梅三爺出麵。
但事情畢竟沒有直接犯到梅家,梅三爺不好親自露麵,便讓其子吟香出麵調停,五公子一出馬,沒傷兩麵和氣,便將真相查個水落石出,還端了海沙幫的賊窩,追回了那批紅貨。
械鬥中,馮人豹被史威所殺,他自己也是千難萬險,才撿回一命,情知關中已然呆不住,便逃到南方來討生活,隻道這裏無人相識,方敢報上名號,唯海沙幫這名頭委實臭得太響,不敢輕提。
方才他一聽嵐兮說五公子南下有事,以為是來料理他,心下惴惴不安,暗自慶幸嵐兮不識得自己,又恐叫她瞧出破綻,逃命尚且不及,哪裏還敢跟她去見五公子?
事實上,嵐兮的確不認得羅刹刀丁大石,隻是見他不願報出來曆,料其中定有蹊蹺,便扯出關中黑道首領的名頭來作試探,見他神色不定,便大膽揣測與薛路明近年處理的海沙幫一事有關。
等他故作不知,心下就已肯定七分,再抬出梅三爺的名頭,見他麵露驚詫,便有九分把握,他就是海沙幫的人,最後扯謊說五公子南下,他一心虛,隻好逃之夭夭了。
其實,如果這個丁大石存心想找梅吟香報仇,答應與她一道去宜春,那就輪到嵐兮想逃之夭夭了。
嵐兮見自己居然真把他唬走了,不由捧腹大笑,木氶雪見那人逃了,還想再追,嵐兮喊道:“你已追不上了,還是別費工夫了,況且,追上了又如何,打又打不過,難道非逼人家殺了你才完?”
她這話雖是事實,但在木氶雪聽來卻是無盡的諷刺,礙著即墨雲,無法對她發作,正恨得牙癢癢,關山月也道:“師妹,秦姑娘安然無恙,才是最重要的,至於那廝,既然不是衝天大盜,那也無需再追了。”
木氶雪聞言更怒,飛起一腳,踹向關山月,關山月不避不擋,這一腳便結實地踹在他膝骨上,他微微一晃,既不皺眉,也不生氣,問道:“消氣了嗎?”
“沒有!”她陡地一吼,眼淚便簌簌流下,索性蹲下埋頭大哭起來,關山月一歎,隻好伏低身子,從旁勸慰。
嵐兮頭疼地揉揉眉心,想著自己也不過隻損了這丫頭一把,怎麽竟能結下如此深的仇怨?
抬眼見那位秦姑娘依舊縮在樹後,掛著眼淚,左顧右盼,不知所措。
她三兩步來到她身邊,想著這麽一位嬌滴滴的美人,言行不好太隨意,否則會嚇著她,於是柔聲道:“姑娘莫怕,那人已經走了。姑娘這般模樣到底不妥,若不介意,隨我上馬車換身衣裳,可好?”
秦姑娘猶豫了一忽兒,含羞點了點頭,剛跨出一步,便“哎喲”一聲,伸出雪藕般的手臂,扶住樹幹,原來是玉足叫石子給硌疼了,她無助地抬眸,娥眉微顰,美目含淚,顧盼之間,眸光不經意地掃過即墨雲。
即墨雲卻像根本沒瞅見似的,淡淡道:“老於,那位姑娘走不動路,你去幫她一把。”
老於應聲過去,看仔細了是這麽一位天仙似的美人,身上又裹著莊主的外袍,露出一段藕臂,一對赤足,猜也猜到,這外袍底下是何等風光,不由血氣上湧,一顆心怦怦亂跳,要扶要抱,一時拿捏不準,隻覺著無論怎樣都不合適,一時不敢妄動。
他頗為為難地看著即墨雲,而秦姑娘亦是低頭咬唇,麵紅耳赤。
嵐兮撓了撓頭,道:“老於,勞煩你把馬車驅近些。”
老於如釋重負,道一聲:“好!”便去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