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昏厥
幾個打手得令,上前就要抓扯。
梅吟香飛起一腿,眾人也沒看清楚,那幾個打手便躺到地上吭吭哧哧,爬不起來。
原來不止那娘們兒能打,這個折了手的“廢人”也能打。
那莊家頓時收了小覷之心,揮手令眾人讓開了路,打個“請”的手勢,自己在前引路。
兩人重又回到賭坊,賭坊裏沒有賭客,隻有一些小廝正在收拾。
那些個挨了揍的打手們,正互相擦著藥酒,見得二人進來,紛紛側目怒視。
莊家使了個眼色,眾人都不敢妄動。
兩人被請進後堂,穿過一方院落,來到花廳。
花廳裏坐著個高大魁梧的漢子,一身錦袍,滿臉絡腮胡子。
他一手抓著個茶壺,時不時送到嘴裏嘬著,另一手握著一對鐵膽,虛合著眼睛,不住把玩,聽得人來也不睜眼。
“趙爺,人已帶到,就是這兩人砸的場子。”那莊家上前稟道。
那漢子擺了擺手,讓他退下,自己則閑適地搖頭晃腦,哼著小曲兒,渾不將眼前人放在眼裏。
這漢子怎麽看,怎麽眼熟,嵐兮嘴快,立即便喊出了口:“羅刹刀丁大石?”
那丁大石陡然聽到有人喊他的本名,一個激靈,睜大了眼睛。
見眼前這對布衣男女,甚為熟悉,他定睛一看:“額的乖乖,怎麽這裏也能見到你們呀?”
他嚇得屁、股如被火燙般,跌到地上,茶壺摔了個粉碎,鐵膽滴溜溜地滾到梅吟香腳下,叫梅吟香一腳給踩住了。
這嵐兮倒是好說,可是站在嵐兮身邊的,分明就是梅五公子啊。
他真真沒想到,自己這個小人物竟能勞動大駕,令對方不遠萬裏,跑到這山旮旯裏來逮他,如何不令他心驚膽戰?
“梅五公子,饒過小人吧,這諸多事端皆是馮人豹惹來的,額也是迫不得已才做的幫凶,再說,那些個陳年舊事都過去多久了,您老怎麽還惦記著額呀……”
丁大石說起這些話來,頗為心酸,自己隱姓埋名,四處闖蕩。
這日子才剛安定下來,就又遇上了克星,他這命怎地這般苦啊!
嵐兮見得熟人,心裏頭甚是煩躁,聽得他告饒,便愈發焦躁。
她轉身就想走,丁大石卻立即喊住了她:“大妹子,你與五公子是老相識,快與額說句好話來,大哥回頭請你吃酒!”
嵐兮一頓,忽地醒悟,對啊,丁大石並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她有什麽好慌的?
梅吟香沉著臉,冷聲道:“什麽妹子大哥,她是我內人,你說你這般喚,合適嗎?”
丁大石一怔,沒頭沒腦地問嵐兮道:“五公子是你相公?那當初與你一道的那個小白臉又是誰啊?額瞧你倆挺親密的呀?”
嵐兮心中如被抽了一鞭子般,幾欲窒息。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心口,那衣服底下藏著的,是那塊本該不再屬於她的玉佩。
連日來的刻意壓製,不去思念的人,不願回想的事,卻在這一刻,如河口決堤般,將前塵往事通通送上腦海。
“啊……”
她握緊雙拳,難以抑製地狂吼一聲,扭頭便衝了出去。
那門口守著的打手,偷偷探頭看去,見得自家主人如此狼狽不堪,都摸不著頭腦,哪裏還敢去攔阻嵐兮?
梅吟香惱丁大石多嘴,陰沉的眸光掃了他一眼。
丁大石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梅吟香腳下一運力,兩枚鐵膽即刻向他飛去。
丁大石嚇得回身一扭,正要爬起,那兩枚鐵膽恰好一左一右,嵌進他的屁、股、蛋、子、裏。
他一聲慘呼,摔在地上,梅吟香頭也不回,追著嵐兮便出去了。
嵐兮躍過屋簷,縱身跳落長街。
她也不想在光天化日下,抹著淚眼跌跌撞撞,可是,她就是止不住這簌簌流下的淚水。
她多希望,自己落江之後便能一死了之,可是上天偏要與她玩笑,不僅不讓她好死,還將那冤家送到自己身邊,糾纏不休。
她從未像此刻這般害怕活著,害怕麵對一切人,一切事。
她隻覺自己就是個笑話,周圍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可厭的。
她仿佛置身噩夢中,頭疼欲裂,忽然頭重腳輕,眼前一黑,再不知人事了。
嵐兮醒來時,已然入了夜,燭光昏昏沉沉,猶如此刻的她。
她身在溫暖的床鋪中,柔軟的帕子沾了水,正輕輕拭著她的臉,梅吟香的麵孔,如鬼魅般,在她麵前出現。
嵐兮受驚地一縮,鑽入被窩中,警惕地斥問:“你要做什麽?”
梅吟香手一頓,凝眉道:“嵐嵐,你情緒太激動,在街上昏倒了,我把你帶到客棧來,好好休息一下。”
“你滾,我不要看見你!”嵐兮沉著嗓子喝道。
梅吟香歎氣道:“我知道你不願看見我,我走好不好,隻要看不見我,你便能好好地生活,對嗎?”
嵐兮詫異道:“你說什麽?你是說,你不再糾纏我了?”
“嗯。”
梅吟香點了點頭:“等我傷好了好不好,就當是可憐我,等我痊愈了,我們就分開,我絕不強迫你留在我身邊。”
嵐兮將信將疑:“你此言當真?”
梅吟香反問:“若我誆你,你肯罷休嗎?”
隔了一會兒,他又垂眸道:“我寧可離開,也不想讓你痛苦。”
嵐兮絕然道:“好,一言為定,等你傷好了,我們就再無瓜葛,若你敢食言糾纏,那我也不怕玉石俱焚。”
梅吟香心中一涼,收回了手,黯然道:“好,一言為定。”
極迅速的,他將繁複的心緒收拾好,起身道:“今晚別回劉家村了,我吩咐小二送些吃的進來,明日我們再回去。”
嵐兮立刻緊張道:“那今晚你睡在哪兒?”
很顯然,她並不想聽到兩人要共處一室這樣的話。
梅吟香道:“你安心睡吧,我在隔壁,不會進來的,你有事喚我一聲便好。”
“才不會有事呢!”
嵐兮按捺下情緒,瞥眼看向一邊:“你走吧。”
梅吟香知道,自己再留下,隻會給她添堵。
他深深凝視了她一眼,長長地歎了口氣,將帕子搭在水盆邊沿,便悄然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