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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一章怨憎會、求不得、愛別離

  趙旭聽到這些話,和他心裏想的完全重合。這個田悠如此的虛偽無恥,比自己揣測的還要卑劣!

  屋裏郭氏的話一氣嗬成:“……你以為趙勳前腳讓小兒子來送錢,後腳讓大兒子來要回去,是過河拆橋,是對你的侮辱,因此你才二次去見縣令說了相反的話。但其實不是!這都隻是一方麵,最重要的還是你非常想要那些金子,非常需要,為什麽?因為你需要錢去納妾!”


  “趙家二郎來找你,那是趙勳的意思,趙家大朗來找你,卻是趙昶他自己的意思。你難道看不出趙昶對你一直執禮相待,像對父親一樣的尊重你?”


  “趙昶唯恐玷汙了你的聲譽,可是你呢?”


  田悠輕咳一聲,說:“我怎麽了?”


  郭氏卻不說話了,好大一會長歎一口氣:“你好!你很好。我雖然是女流之輩,沒什麽見識,幼時隻讀過一些啟蒙的書,但也知道有學問而無品德,如一惡漢,有道德而無學問,為一鄙夫。”


  田悠冷笑:“惡漢?鄙夫?”


  郭氏說:“難道不是?你的卑鄙在於知善而行惡。你透徹的明白許多道理,卻將道理顛來複去朝著有利於你的方向去解釋。你比任何人都理解書裏麵的聖人之言,卻將聖人之言曲解!你就是那種最壞的讀書人,沒有之一!”


  田悠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子大聲問:“你願意怎麽說,就怎麽說!事已至此,你現在要怎麽樣?你莫非又要回下村?”


  郭氏搖頭說:“你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是,我家父兄都以為你才高八鬥,是個謙謙君子,隻因為兵禍連年,出仕無門,才不能青雲直上。他們是不會信你的狡詐,隻會責備我這個婦人頭發長見識短,無理取鬧……”


  田悠重新坐下,說:“……狡詐?那你又何必,我也沒有在外人麵前說過什麽,剛剛你所說的,隻是夫婦之間的私談,你我夫妻一場,我……”


  郭氏:“我不再與你是夫妻了。”


  田悠一驚,問:“你怎麽說!”


  郭氏說:“我不會回下村,因為回去也會被家人詰問,或者被女兒勸叫,我明早就從你田家離開,在城裏另找地方住下。”


  田悠:“你,你,你這是要幹什麽?你……”


  “怎麽,傳出去對你名聲有損不是?”郭氏說著猛地大聲喊道:“你除了名聲還剩下什麽!對,不錯,還有一件事,我現在還沒有查清楚,如若是我所想的,我告訴你,我直接削發為尼,再也不會和你有任何的牽連!”


  田悠心裏惱怒至極,郭氏要是另外找地方住下,從家裏搬走,傳出去自己的麵子往哪擱?再有,她說她還在查一件事,查的是什麽事?是不是那件事?

  削發為尼?


  那就更不能讓郭氏離開家裏了!

  趙旭心裏疑惑郭氏還要查田悠的什麽事。但此時田蕊和原碧從外麵回來,正在爭吵的田悠和郭氏都不說話了。


  趙旭在黑暗中將田悠和郭氏的話聽了個清清楚楚,他心裏原本升起的那一點希望,也被湮斃了。


  田悠真是個極度虛偽的人!和他最接近的人郭氏最為了解他,那自己還有找他伸張正義、洗脫冤屈的必要嗎?

  田蕊到屋裏一看情形,就知道父母又吵架了,她開始勸阻父母消消氣。田悠不會在女兒麵前表現什麽異常,輕輕笑說:“知遠這人,還是知書達理的,我剛開始還隻以為他是個武夫。”

  田蕊答應說:“是,倒像是讀過幾本書的樣子……”


  聽了田蕊的話,趙旭心說對,劉知遠是一個讀過幾本書、殺人如麻、冷血不眨眼的武夫!


  這時郭氏要回房,田蕊卻過去拉著郭氏的手說東說西了起來,田悠也開始在一邊幫腔,似乎剛剛的吵鬧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趙旭聽田家幾口人話說個不完,滿腹悲涼,感覺再也沒有停留下去的必要,站了一會,他原路返回,從牆角跳了出去。


  趙旭知道,田蕊應該並不是見異思遷,或者是水性楊花的女子,他同樣的也不認為田蕊就是喜歡了那個白臉的劉知遠,關鍵自己這會這個模樣,活不活死不死的,即便見了田蕊,又能怎樣?


  自己喜歡田蕊嗎?現在仔細想想,如果沒有發生這麽多事,自己和田蕊之間,還是很有可能的,可是,卻已經發生了這麽多事。


  看來,田悠是一心撮合劉知遠和田蕊了……


  趙旭在窮街陋巷之中彳亍了一會,他在黑影之中,望著房簷上麵的寥寥可數的幾顆星辰,一陣陣的絕望與孤獨感從心底泛起來,朝著他的全身蔓延著,不可斷絕。


  “那自己今後該怎麽辦?”


  “天下之大,哪裏是我的去處?”


  懵然,遠處不知道那個院落裏傳出了木柴燃燒的劈啪聲,這一聲聲輕微的響動將趙旭給驚醒了。


  “不,既然來了,我還是要去見一下田蕊的,她父親是那樣的人,不說幫我,不害我就謝天謝地了,我卻要將事情的原委給她說明白。”


  “她又沒有做錯什麽。”


  是的,田蕊有沒有做錯什麽,自己也沒有做錯什麽,為什麽到了她家卻避而不見,掉頭就走?


  難道她還會報官來抓自己?

  剛才隻是想著讓田悠能幫自己洗脫冤屈,這會趙旭覺得,無論今後自己是死是活,對於和田蕊之間,即便從此彼此不再相見,還是要將話說清楚的。


  趙旭又順著原路返回,但剛拐過一個巷子,猛然看到前麵站著一個人。


  這人身高八尺,濃眉高鼻,在光影昏暗之中顯得英挺而陰鬱。


  ——劉知遠!


  趙旭大吃一驚,第一個念頭就是拔腳跑掉,可是再一想,站住了。


  劉知遠在等自己!

  剛剛,在田家,他可能已經覺察到了自己緊張時搞出來的動靜,但是故意的不在田家動手罷了。


  “我母親和我哥哥呢?”


  劉知遠聽到趙旭的問話,卻不回答,他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年紀雖不大,但是個頭卻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心說對一個即將要死的人,何必廢話。


  劉知遠本來以為潛入田家的,是個蟊賊,沒想到跟蹤了一會,竟然發現是趙旭。這真是意外之得。


  “你和石敬瑭不僅殺了我父親,我母親,還有我兄長、家人,還殺了曲沃全村,反而將這些栽贓在我的身上。你們太無恥了!”


  趙旭很激動,聲音有些大,劉知遠心想你聲音大,招來了別人,也是死,還死得更快!因為你就是個被通緝的人犯。


  至於你哥哥?可笑,人家如今是虢王,皇帝親封的,天底下除了你這個漏網之魚,還有誰會將虢王是從民間找回的這個秘密泄露出去?

  那麽無論如何,這會殺了這個趙旭,都是一件大功了。


  劉知遠冰冷的目光深深的刺疼了趙旭,他猛地朝著劉知遠撲了過去。


  劉知遠的眼神瞧趙旭就像是在瞧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一樣,等到趙旭靠近,他就要伸手捕捉,忽然寒光一閃,趙旭的手裏猛然多了一把刀,刀光如同銀鏈,“謔”的就劈向了劉知遠。


  劉知遠閃身避開,趙旭回頭又是一刀,劉知遠又避開了,趙旭怒吼一聲,再次揮刀砍去,劉知遠再次避開,還在躲避的時候一腳踹在趙旭的背上。


  趙旭被劉知遠踢得往前衝了好幾步,撞到了牆上,才站穩。


  劉知遠輕輕的搖了一下頭,眼神裏也不知道是輕蔑,還是無視,但樣子絕對是在說趙旭不行。


  趙旭滿腔的怒火像被傾盆的雪霜澆滅一樣,瞬間渾身冰涼徹骨。他知道,自己根本打不過這個劉知遠。


  趙旭從小從父親那裏也學到過一些強身健體的方法,甚至他還因為尚武要求父親趙勳嚴加教導自己,而趙勳卻說真正的格鬥搏擊之術全都是在戰場上一刀一槍的用性命學回來的,其餘根本沒有什麽捷徑,花拳繡腿的沒有任何的實戰意義,遇到真正的高手,那些花裏胡哨的動作就跟三歲孩子在三十歲成人麵前挑釁一樣。


  那些經驗豐富最高明的師傅,即便手把手的教導,也不過教了學生一些皮毛罷了,花架子耍起來看著虎虎生風的。單純的隻是競技,純粹演練,為了博人眼球的話,隻要將身手練的矯健,力氣大,加上一些套路的操演,就足以達到目的了。


  但是要想成為真正的強者,就去戰場上一刀一槍的廝殺,經過一場又一場的生死較量之後,能活下來的,就是百人敵千人敵乃至於是王者。


  這個道理就跟庖丁解牛一個道理,熟能生巧,滴水石穿,繩鋸而木斷。


  父親的話一度的讓趙旭十分的苦惱。在他的認知裏,父親趙勳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英雄,就是一座蘊藏豐富寶藏的高山。而自己明明有父親這座堪稱高山的師父在眼前,卻不能通過指導和努力像高山一樣的優秀,這太鬱悶了。


  難道自己真的要去殺多少人才能像父親那樣?可是去哪殺人?殺誰?

  於是趙旭隻能四處找人打架,借此鍛煉自己,天長日久,四鄰八鄉都知道曲沃有個愛惹是生非的趙二郎,母親梅嫣兒和父親趙勳的訓斥和禁足,對於趙旭而言,也就成了家常便飯。


  但是今夜,趙旭再次碰到了劉知遠這個強勁的對手。


  趙旭像是被劉知遠的神態所刺激,他揮刀對著劉知遠又撲了過來。就在離劉知遠五步遠的時候,趙旭猛地站住,看著劉知遠身後說:“是誰?”


  劉知遠也一愣,回頭一看,但同時已經警覺,知道自己上當了。


  哪有什麽人!


  趙旭右手的刀從劉知遠的脖子上斜砍下去,劉知遠冷哼一聲,身體往後傾斜,等趙旭的招式老到,他一拳打在趙旭的肋下,右手對著趙旭的胳膊猛擊,將趙旭打的渾身一顫,將趙旭手裏的刀就奪了過去。就在這時,趙旭的左手猛地對著劉知遠打來,劉知遠本想嗤笑一聲,但是立即覺得不對,他急忙的躲避,右邊肘下一疼,竟然被趙旭手裏的匕首給刺了一下。

  原來趙旭的右手刀劈是虛,左手匕首偷刺是實,劉知遠大怒,這小孽障這樣的狡猾,要不是自己警覺,今晚就要吃大虧了。


  趙旭一刺不中,就要再向前,劉知遠已經動怒,哪裏還能等著趙旭再來,他將從趙旭那裏奪來的刀“唰唰唰”的挽了幾個刀花,就要砍向趙旭。


  這時趙旭眼睛睜得透圓,對著劉知遠身後又是一聲:“田蕊?”


  劉知遠再次一愣,他扭身再看,可是同上次一樣,哪有田蕊的影子!

  “這個小騙子!”


  趙旭喊出了田蕊名字的同時,就已經縱身往巷頭跑去,劉知遠剛追了兩步,沒想到到了丁字路口的趙旭又歪頭說:“那是誰!”


  劉知遠這下卻再也不上當了,他冷笑一聲就要砍,卻發現另外一條巷子裏有人騎著一匹馬,而這匹馬在這個人的操控下猛向自己衝過來。


  騎馬的人蒙著臉,不過看樣子是男的,劉知遠有些詫異,他斷定馬上這人肯定不是剛來或者恰好經過這裏。他能無聲無息的縱馬接近,而沒有被自己察覺,就非同一般。


  趙旭喊出了“那是誰”之後心裏也詫異:他怎麽沒走?他又從哪裏搞來一匹馬?


  馬上的人雖然蒙著臉,但是趙旭還是認出了他就是普濟和尚——這和尚真的不善於偽裝。


  劉知遠幹脆不追趙旭,他當街站立,單手持刀,等著馬跑過來。趙旭心裏著急,知道劉知遠厲害,嘴裏叫了一聲:“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老八,大家一起上啊!”


  劉知遠心說這臭小子又在耍詐,哪裏來的什麽五六七八,但是偏偏又不能不防。他剛剛的凝神靜氣,想觀察他們到底來了多少人,那匹馬和人已經到了他前麵。


  劉知遠暴喝一聲,揮刀對著馬腿斬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馬上的人將韁繩一勒,馬兒一聲嘶叫,兩個前蹄立了起來,正好就躲過了劉知遠的刀。


  趙旭看到這裏,心說厲害,這吳越的和尚還有這好馬術。


  就在此刻,馬上的人猛地抖出了一個圓形的包,朝著劉知遠砸了過去。


  劉知遠冷笑一聲,揮刀將這人拋過來的東西一劈為二。


  “謔!”


  小包登時四散裂開,從裏麵飛濺出了細小的粉末狀物體,瞬間就將劉知遠全身給籠罩了起來。


  劉知遠大駭,急忙往地上滾,馬這會已經到了趙旭跟前,馬上的人將趙旭的手一拉,趙旭就騰身而起,趴在了馬前麵,馬兒載著他兩個朝著巷子外麵跑。


  劉知遠被那些粉末濺了全身,臉上鼻孔裏都是,眼睛睜不開,正要大叫來人,隻聽到已經到了街頭的趙旭趴在馬上喊道:“死白臉!此毒見血封喉,管教你哭爹叫娘全身潰爛痛不欲生而死……”


  劉知遠一愣,隨即大怒,聽著聲音辨別方向,灌進全力,將刀當做長槍對著趙旭那裏投擲了過去。


  騎馬的正是普濟,他的騎術好,可劉知遠的飛刀更快,普濟和趙旭兩人一馬剛要拐過路口,劉知遠的刀就到了普濟身後,普濟聽聲辯位,但是還是沒有完全的躲開,渾身一顫,悶哼一聲,爬到了趙旭身上。


  一騎絕塵。眼看著離陝州府越來越遠,趙旭在前麵被被馬顛的難受,他嘴裏說:“和尚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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