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後輩
顧飛魚這位當世第一劍修的出山,是天下諸多大勢力一直早就已經預料到的。而從顧飛魚離開兩劍山的那一刻起,兩座天下的目光,就都聚焦於此人的身上。
??自那場仙戰之後,如果嚴格來說的話,當世其實已無真正的天下第一。
??因為最強大的幾尊存在,都有各自真正無敵的時候。比如身在鹹安城的墨貂寺,顧飛魚的第二劍,珈藍寺老主持的金剛不敗,西北之主的無雙拳意。
??當然,如今恐怕還要加上一位,那位一口氣連殺十二位返虛的遠東妖僧。
??純陽之下無敵,純陽之上一換一,這並不是老和尚的誑語,而是一個事實。
??當日風暴洋內的那場極少數人知曉的切磋,老和尚和顧飛魚之戰的切磋之戰,其實一直處於下風。但顧飛魚亦明白一件事,老和尚是真的有能力和自己一命換一命。
??至於蠻荒,如今公認那位白山玄樹一族的老族長是第一高手。但這並不意味著,其他幾族就弱了。各自都有各自的手段,各自都有各自真正無敵的時候。
??但如果說,誰是相對而言的當世第一,恐怕大家還是都會更傾向於走出兩劍山的顧飛魚。
??其他幾位的無敵,都有地域限製。唯有顧飛魚,身有一劍,便是真正的殺力天下第一。
??進入蠻荒之後,顧飛魚反倒是減緩了速度,甚至有意的走走停停,似乎是在等那些攔路石主動送上門來。然後,當顧飛魚停下來的時候,那位西北之主,則是與其並肩而行,似乎在為其護道。
??離開蜀州進入蠻荒之後,首先進入的,是如今太虛金睛猿一族所轄聯盟的地盤。進入蠻荒之後,顧飛魚不再掩飾自己的戰意,而且幾乎是全力釋放自身劍意,一身鋒銳劍意,席卷三千裏。
??以顧飛魚為中心,三千裏之內,所有生靈都本能的顫抖,甚至直接跪服了下來。
??這已是近乎仙人的手段。
??“若非當下天道壓製,你確實有很大的可能,能夠證道仙位。你的第二劍,或許已經可以達到仙位的高度了。”
??當世眾多高手當中,恐怕沒有人能夠比這位西北之主鄭當中,更清楚顧飛魚到底強大到什麽地步。畢竟,他是當時唯一能夠在殺力上和顧飛魚比拚的絕世凶人。
??“我希望能夠成就仙位,但卻並不是一定要成仙。於我而言,劍才是最重要的。此生能修習劍道,足夠了。”
??“來了。”
??就在兩人緩步向前的時候,顧飛魚忽然心有所感。
??這是一種劍修對於危險或者戰鬥的本能感知,更類似於天機術。
??“這麽快就需要我出手了嗎?”
??在遠方一座山巒峰頂,有個身披金甲的老猴子,持棍而立,如攔路天神。
??太虛金睛猿一族的族長。
??“這老猴子第一個出手阻攔,我不意外,這畢竟是他們的地盤。不過我很好奇,接下來誰會幫你擋住這老猴子,還是由我出手?”
??這位西北之主在問出這個問題之後,忽然又笑了起來,道:“似乎不用。”
??就在鄭當中剛剛問完這個問題的時候,北方有佛光普照,有個老和尚,雙手合十,麵容悲苦。
??世間皆苦,人卻可一心向善。
??“顧施主放心南下,這場劫數,老衲替你來扛。”
??一座佛國,驟然升起,天地間驟然一片金光。
??顧飛魚忽然笑了起來。
??當世老和尚是真正意義上的金剛不敗,能夠有把握破開老和尚神通的兩人,都在這裏。哦,如今或許還要再加上那個遠東妖僧,但也不過是一命換一命的法子。所以顧飛魚覺得,老和尚攔下那個老猴子,並不困難。
??於是,顧飛魚問了個很讓人費解的問題。當這個問題擺上各大勢力案頭的時候,無人明白,這位飛魚劍聖此刻到底在想什麽。
??“老和尚,你想沒想過留一下頭發?我覺得你要是梳一個中分,應該很好看。”
??嚴肅了一輩子的顧飛魚,最後說出這樣一句話,對於老和尚來說,這句話的力量,未必就比他的全力一劍接的更加輕鬆。
??至少,老和尚身後那座金色佛國,顫抖了好幾下。像是一個很嚴肅的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保證自己不笑出來。
??有老和尚的阻攔,顧飛魚就這麽大搖大擺的繼續向前。而那位太虛金睛猿一族的族長,也沒有多加阻攔,而是任憑顧飛魚離去,自己則是一直盯著這位珈藍寺老主持。
??“和尚,不必留手,我也不會留手。”
??老和尚點了點頭,不再去看已經遠去的顧飛魚鄭當中兩人,輕輕對身前的這位巔峰妖聖拜了一下。然後,身後一座金色佛國,傳來無盡佛唱。很像是西漠的那些年輕小和尚,在寺廟裏偷懶時的誦經,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念得是什麽。
??……
??渡過麗水之後,便是真正進入蠻荒。
??如今的麗水放心,用固若金湯四字來形容,都遠遠不足。這座被天玄宗上下傾注了太多資源,同時也保有太多希望的防線,從建造那天開始,目標就十分明確,那可以超過那條留川河防線!
??衛易倒是對這條防線很有興趣,很想下去瞅瞅。奈何當下時間有些緊,那位飛魚劍聖既然已經出山,自然也就沒有這個時間了。
??這一次,天玄宗一共出了三個人,葉朝歸這位掌門,囚蒙真君這位純陽,再加上衛易。
??進入蠻荒之後,三人並未變換容貌。若是一般修者進入蠻荒,自然是要在偽裝一事上下苦功夫。但到了葉朝歸和囚蒙真君這個境界,如果他們不願意被發現,封號真人以下,就算他們站在其麵前,對方也很難發現。想要捕捉這個境界的存在所處的位置,要麽依靠天機士的手段,以其氣運捕捉;要麽派出同等級別的高手,距離足夠近。
??最終,三人降落在一座妖城,此地恰好位於顧飛魚前往妖族聖城一線。
??入城之後,三人大搖大擺找了家妖族酒館坐下,特意要了些酒館裏特有的吃食。論起吃這件事,妖族這邊其實不比修真界差,隻是風格更加迥異。而在那店家眼中,這三位客人,則是正正經經的妖族無疑。
??在這座酒館內,葉朝歸先後三次收到宗門傳訊。這意味著,在顧飛魚過來的這條路上,已經先後遇到過三位純陽妖聖阻路了。
??“我是真的沒想到,那位珈藍寺的老主持,這次竟然願意親身進入蠻荒,而且還是第一個出手?”
??囚蒙真君搖頭道:“世人皆知老和尚好說話,卻不知這老和尚執拗起來,當世同樣沒人攔得住啊?”
??隻是,世人大都不知,到底什麽樣的事情,才足夠讓這位老主持執拗而已。
??所以,老和尚就成了出了名的好說話。
??“第一場,有太虛金睛猿一族阻攔,由珈藍寺擋下。第二場,由幽明聖象一族阻攔,讓原陵曹家擋下。第三場,妖族是妖王聯盟,有落霞島擋下。”
??“東海妖盟,隻有一位純陽,大概是不會來了。所以下一場,要麽是白山玄樹一族,要麽是吞海鯨一族,也有可能是九清蟬一族。”
??“都是打過交道的啊?”
??囚蒙真君微微皺眉,沉聲道:“真的有把握?這一戰,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就連妖族,亦是如此。但如果你因此受傷,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天玄宗這次來了兩人。準確來說是三人,但衛易注定不能算是一個戰力。
??兩人之中,接下來要動手的,卻不是純陽修為的囚蒙真君。
??“硬打肯定是打不過,這是一定的。但是能不能攔得下,要試過才知道。”
??囚蒙真君撇了撇嘴,沒有多說什麽,心裏卻是不由歎了口氣。
??掌門的資質,當真是妖孽啊!
??葉朝歸忽然看向衛易,問道:“想沒想過,你要多少年以後,才能有資格參加這種級別的戰鬥?”
??葉朝歸的這個問題,讓衛易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按照當下的修為進境,衛易有信心在九十年左右,達到九階巔峰。但在之後,從九階到神級,當世沒有人知道該怎麽走。除非衛易選擇進入幽冥之海的最深處,否則就隻能自己去悟。但這個悟,到底會花費多長時間,衛易實在是說不好。而躋身相當於返虛的神級之後,又要花多少年,才能達到這種當世最強大的高度,衛易真的不知道。
??既不知道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達到這個高度。
??葉朝歸很快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你覺得,當世和你同代的這些人,誰可能最先有資格參加這樣的戰鬥。”
??這個問題,同樣不好回答,但似乎比第一個好回答很多。
??衛易想了想,當世同代當中,妖族和幾大聖地最為優秀的同代,他大多見過。憑心而論,衛易覺得這其中絕大多數,現在或許已經不是自己的對手了。或者說可以和自己抗衡,但生死一戰,一定是自己贏麵較大。比如曹家的曹慈,或者吞海鯨一族的吞海陽雲,衛易覺得自己都打得過。
??但是,還是有那麽幾個,衛易覺得打起來自己不一定贏,或者必輸。
??比如離景原,衛易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必輸。
??比如樂桓,比如西漠那個神秘的恒秀和尚,比如如今已是大離皇帝的離景平,比如妖族的雁寶。
??衛易都覺得,自己可能會輸贏參半。
??“想不明白,就慢慢想,不急。但是,隻要能讓你想到的這些人,你就一個一個砍過去;都砍沒了之後,就去砍老輩;老輩砍得差不多了,可以來砍師父。都完了之後,回頭砍過去,發現身前已經無人,你自然就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這是很簡單的道理。”
??“當然,說起來很簡單,但做起來可能很難。所以,我這個做師父的,現在要去給你做個示範。”
??小酒館內,葉朝歸一步踏出,須臾之間,千裏之外。
??“前輩放心南去,這一劫,我來。”
??……
??顧飛魚不是沒想過,天玄宗會由葉朝歸這位掌門親自上場。隻是他不確定,葉朝歸會在這一戰當中,損失多大。
??這一場,妖族方麵出手阻攔的,是吞海鯨一族。
??是那位吞海鯨一族的老族長。
??看到遠處高天之上趕來的葉朝歸,顧飛魚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當時天玄宗和兩劍山的關係還不差。那一年,天玄宗的前代掌門素滿山,帶著葉朝歸這位大弟子來兩劍山問道。那時的葉朝歸,還是一位劍道新秀,甚至讓顧飛魚都覺得他天分很好。
??整個兩劍山,如今當得起顧飛魚這句評價的,隻有玄平真君,沒有第二個。
??顧飛魚記得,當時自己說了一句話:我輩修士,不管修劍修符還是修什麽,歸根結底,都是在修力與修心。今人不必過分崇古,亦不可一昧貶古。須知從來都是新浪蓋舊浪,但若無舊浪,自然也無新浪。
??後來,葉朝歸便由劍改刀,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顧飛魚不知道,這是否和自己當時的那番話有關係。
??看著此刻高天之上提刀而來的葉朝歸,顧飛魚忽然朗聲道:“小子,站那麽高做什麽?”
??當今天下,該稱呼堂堂天玄宗掌門一聲‘小子’,也唯有這位劍道第一人了。
??葉朝歸沒有惱羞成怒,而是很幹脆的從高天之上走下,對顧飛魚執晚輩禮,道:“恭送前輩南下。”
??顧飛魚點了點頭,覺得這會兒自己眼前之人,總算和自己記憶裏的那個年輕人對上號了,顧飛魚並未還禮,而是問道:“幾年前在風暴洋被我削了一路,傷勢如何?可曾痊愈?”
??葉朝歸搖了搖頭,道:“傷勢無妨,隻是我當時透支過大,傷了些許壽元,但也無妨。”
??顧飛魚沒有歎氣,沒有說什麽對不起,隻是再次點了點頭。然後看向遠方高天另外一方,束手而立的那位吞海鯨族長。
??“你不覺得,他站的有點高,有點礙眼?”
??“是有點。”
??“那就把他打下來。”
??“好,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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